聲明:本文來自于微信公眾號 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作者:陳首丞,授權轉載發布。
“大江大海江大海,側愣么身子轉著還。不會打歌么學打歌,阿哥咋擺你咋擺。”
最近,云南地方歌曲“打歌妹”悄然間席卷了一部分抖音用戶的信息流。由于其朗朗上口、易于模仿的特質,包括劇情號、舞蹈號和整活號在內的眾多短視頻創作者都爭相模仿二創,以打歌或云南打歌命名的相關話題,在抖音的總播放量已經超過了30億次。
抖音向來不缺新梗,也不缺地方網紅。
過去一年,坐擁中文互聯網最大內容流量池的抖音,不僅捧紅了天水、哈爾濱、淄博等網紅城市,也涌現出唱著“晉城話說給晉城人”和“甘肅不大創造神話”的地方網紅。(點此閱讀往期文章:《下沉網紅,好看不好賺?》)
如果篡改一下安迪·沃霍爾在前互聯網時代留下的名言,這個故事可以總結為“每個地方都能出名15分鐘”。
不過,在這個故事里表現最為突出的地域,或許仍要數云南。早在云南打歌爆火之前,已經有不止一個發源自云南的熱梗在抖音爆紅。云南產梗之密集,正如其在國內鮮花市場的地位,不少網友甚至將抖音戲稱為“云南衛視”,意為褒贊云南文化在抖音的統治力。
擅產抖音梗的云南,憑什么?
打歌,新一代抖音神曲
云南這片土地上,向來不缺奇人。
最近在短視頻中爆火的,是一首足以和“科目三”并駕齊驅的歌曲“打歌妹”。以這首歌為BGM的視頻,往往是一個“露天蹦迪現場”,正如歌詞中說的那樣:“兄弟姐妹不管老老少少,一起歡樂地跳舞。”
“打歌妹”的歷史其實并不長,原創作者“林樹豪”在2012年時曾于地方晚會上演唱過這首歌。據昆明打歌隊的說法,這首歌于2000年創作,取材自臨滄民間打歌小調,形式可能類似于王洛賓對于新疆民歌的采風和二創。
由于頗具云南地方風情、歌詞朗朗上口、動作易于模仿等要素,打歌妹已經在抖音火過幾輪。不過,此前還僅限于在云南的創作者圈子內傳播,由“雪山蘭哥”“臨滄雄歌”等粉絲不高的云南本土網紅反復傳唱。
直到今年3月,由于一位土味網紅“一表”常常使用“打歌妹”作為BGM,更多人開始了解到“打歌”的存在,“臨滄雄歌”等視頻創作者開始獲得更多流量。算法敏銳地捕捉到了用戶在這首歌上的停留時長,并將其推送到更大的圈子中,讓其獲得更大范圍的曝光。神曲,逐漸有了火的苗頭。
當然,讓打歌妹進一步出圈的,還是短視頻內容的加持。
加持一方面來自于“整活”和“玩梗”。網友們將云南打歌和肩上扛東西聯系在一起,制造出聽到打歌就會“被硬控30秒”的流行熱梗——即聽到打歌就會不由自主地扛起身邊的東西跟著節奏搖擺。可復制的源內容誕生,短視頻便開始展現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魔力,流行再次被制造了出來。
稍有創意的,則將“打歌妹”和曾經與科目三綁定的社恐挑戰相結合。在大庭廣眾的地方扛起音響,一邊哼唱一邊搖擺,讓視頻中的路人開啟被動加速,讓屏幕后的觀眾連看完都需要勇氣,這讓打歌有了和科目三一樣的內容調性。火,也就成了一個可以計算周期的事情。
“打歌妹”簡單的旋律,也給二創提供了空間。譬如“大偉老三”這樣的劇情號創作者,就用多種學科的形式對打歌妹進行臺詞改編,給打歌妹的內容創作延伸了更多可復制的范本。種種二創內容,讓打歌的熱度更上一層樓,造就了新一代抖音神曲。
當然,打歌妹能夠被瘋狂復制的另一層原因,是創作者本身的寬容。
作者林樹豪曾公開表示,不會追究翻唱者的侵權行為,同時也鼓勵用戶進行二創。打歌爆火后,曾有大量傳媒公司希望買斷這首歌的版權,但林樹豪拒絕了。
從山歌到打歌,云南都很強
作為云南地方文化特色,打歌僅僅是云南歌舞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的一種。伴隨著打歌的熱度崛起,網友們又從浩如煙海的網絡視頻中主動挖掘了來自云南的摩托舞、打跳舞、孔雀舞等等。
而實際上,云南對互聯網流行內容的統治,或許比短視頻App誕生的時間還要早。
十年前的熱門網絡劇《報告老板》中,主創們已然將目光放到了神秘的云南山歌上,用戲仿和二創的方式率先將《老司機、帶帶我》和《假煙假酒假朋友》等云南山歌帶給了第一代互聯網原住民,完成了云南文化的第一波互聯網普及。
時光荏苒,在中國逐漸從PC互聯網向移動互聯網時代的轉型過程中,云南卻短暫地缺席了。原因無他,短視頻甫一誕生,面向的就是人類最樸素的欲望。在快手,曾是“底層殘酷物語”制造的奇特農村景觀;在抖音,則是所謂三大女神帶動的全民對顏值本能般的趨之若鶩。
人們的注意力是有限的,云南也并非在每個賽季都能殺出重圍。
不過,獵奇和欲望,都難以逃脫人們本能的喜新厭舊。在短視頻平臺的發展過程中,新用戶不斷增加,用戶需求也逐漸多元。無論是創作者自發地逃離內卷,還是平臺的算法邏輯,都實際上促成了源源不斷的“新”內容的誕生。過去數年,從張同學到董宇輝,新頂流的出現,正源于這樣的底層邏輯。
同時期,地域網紅應運而生。當同質內容的供給接近飽和后,從地域出發面向特定人群的垂直網紅就迎來了自己的命運時刻。
從地圖的東北角到西南角,任何一個地方的特殊文化拿出來,都足以形成具有差異化的內容,成就一個擁有幾十萬粉絲的中等網紅。譬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和晉城、“甘肅不大創造神話”和甘肅等。
云南,則成了新的地域化內容趨勢當中,最令人矚目的一個。
僅過去的幾年中,傈僳族小伙用一曲“我是云南的”將云南帶入第一波流量高峰,順便還帶動家鄉報名的潮流席卷整個華人圈。緊接著,云南權妹又用一曲“恐龍扛狼”制造了去年最大的熱梗之一。今年,打歌再度強勢崛起,中間還有云南Rap報菜名曾小火一把。
顯然,相比于其他地方網紅相對單一的流行內容輸出,云南蘊藏的內容基因更加豐富,文化生命力之旺盛,足以讓其他省份由衷地夸上一句:“怎么云南每個賽季都這么強?”
更有趣的比喻則是將云南人比做藍精靈:因為他們住在山里,能歌善舞還愛吃蘑菇。
云南,邊陲之地的內容基因
在抖音,有些內容是自帶流量密碼的。其核心要旨就是“陌生”,離普通人的生活越遠、越新鮮越好。由此,過去多年來,有些內容即便不那么優質,但依然可以在抖音輕松獲得流量,譬如“富二代生活”“外國人視角”等等。
云南能夠屢屢爆紅,首先出于“陌生化”帶來的吸引力。
相比于抖音主體用戶日常能夠接觸到的事物,作為邊陲之地的云南一切都顯得陌生或新鮮。一方面,當地少數民族人口數量約1500萬人,占到了當地總人口的三分之一。少數民族獨特的舞蹈和歌曲制造了第一重視聽吸引力。
“少數民族摩托舞”
但僅僅靠“陌生”還不夠。新鮮的東西能夠獲得用戶的一瞥,制造一條或兩條“爆款”視頻,但要形成短視頻平臺的流行時刻,最重要的是引起跟風和模仿,即不斷地出現對“源內容”的再創造。
云南文化生猛、與眾不同,但更重要的是云南文化不是精英文化,而是易于模仿的素人文化。
過去幾年,恰恰是素人文化大行其道而精英文化退避三舍的時期。長槍短炮制造出來的文旅宣傳片敗給了普通民眾拿著手機的隨手一拍,精心設計的海報和預告敗給了短視頻的電影營銷,重金打造的電影最終吸引力還不如三分鐘剪輯的小帥小美。
云南制造出來的流行內容,顯然也符合這一基本邏輯。
既粗糙有生命力,能夠讓最大范圍內的用戶接受;同時又易于模仿,“我是云南的”可以被輕而易舉地替換成“我是湖北的”甚至“我是香港的”和“我是馬來西亞的”;任意一個聲音條件普通的人都可以哼兩句“阿哥咋擺你咋擺”并搖出簡單的舞步,而“恐龍抗狼”的無腦和抽象,也自然可以套用至任意一個視頻當中。
在內容的好壞上,短視頻有自己的評價標準。地處邊陲之地的云南,則恰好各方面都與其相合。
人們的喜好是變化的,有時也是一成不變的。從山歌到打歌,擁有4000多公里漫長邊境線和多元文化儲備的云南一直有著出色的內容制造力。
相信到下個賽季,云南仍然有大放光彩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