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刻畫一個人真實的臨死狀態(tài)?這是電影人潮洶涌開頭的一幕,主角在上吊自殺,他嚎啕大哭,看上去萬念俱灰,可你仔細一看,他的腳趾頭緊緊扣住板凳,不愿松開,想死,但全身每一份力氣都在抗拒死亡,人物面對死亡最真實的反應。那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怕什么?
電影《無名之輩》里最著名的一幕,女孩家里剛剛闖入兩個劫匪,他半輩子在輪椅上,早就不想活里,所以不斷用語言激怒劫匪,一會兒斜著眼帶著笑,充滿對死亡的不屑,一會雙目圓睜,滿臉不服。而當劫匪的手指扣上扳機,他嘴唇微張,呼吸急促,看得出緊張,但他不求饒。可不久后,他投降了。你不要等我,你都不要。因為他剛剛不小心尿出來了,不是嚇的,是半身癱瘓的他時不時就會尿失禁。
他怕死,但他更怕的是自己的丑態(tài)就這么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在陌生人面前,連最后的尊嚴都被剝奪。以上兩部電影出自同一個導演饒小智。為什么今天影視劇越來越假,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作者在塑造角色的時候,把人當成工具,當成符號。而饒小智的可貴之處就是很會拍人,他總能看到人的本能,人的尊嚴,人的質感。在他最新作品《萬里歸途》中,張毅飾演的宗大偉表面上是一個有勇有謀的外交官,在戰(zhàn)亂國家出生入死,保護同胞的安全。對于這樣一個英雄形象,饒曉志導演不是先彰顯他的偉大,不要忘了,外交官也是一個普通的人,他跟我們一樣,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面臨著危險,面臨困難,他們也會有脆弱的時候。
所以我們能看到,鐘大偉在替一位犧牲的同事去執(zhí)行危險任務前,他會不自覺地低頭沉默。當叛軍頭目抓住幾位同胞要和他玩輪盤游戲時,他會猶豫,膽怯,手抖得連槍都拿不穩(wěn)。可怕是怕。他從來沒有退縮,不管是穿過槍林彈雨,從一個危險的地方跑到更危險的地方,還是跟兇殘的叛軍周旋,每次他都在恐慌之下掙扎著挺身而出,只為保護同胞安全回國。在他身上,我看到怕是人的本能,而即便怕,卻仍然選擇勇敢的人才是英雄。而一個真實的英雄,他的偉大既在于理想的感召,更在于對自我的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