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書法、雕塑、畫作等其他藝術表現形式，電影是極為特殊的一種。
能夠撬動豐厚收益的影視劇，制作時涉及到復雜的工藝流程與漫長周期，這決定了它往往需要大筆資金作為保證。Investopedia提供的數據稱，一部好萊塢電影的純制作預算約為6500萬美元，加入宣發推廣及運營發行等后期費用后，平均總成本基本都在1億美元以上。
但另一方面，疫情的出現又帶領電影工業跨入了新的階段。《財經時報》專訪馬來西亞中文影視協會主席鄭雄城的過程中，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要適應變化，他認為：“電影院想重新獲取觀眾，就應當給出更精巧的故事，更脫俗的敘述視角。”一言以蔽之，就是要抱著一顆匠人之心，把每部作品都當作藝術品來雕琢。
后疫情時代的電影工業
移動互聯網普及以前，電影通常以地域劃分特色，比如香港見長的就是警匪武俠，而美國輸出的多為科幻大片。后來這種局勢被互聯網改寫，以HBO、Netflix和Disney+為代表的流媒體平臺切入自制影視，一部影視劇可以在歐洲取景、美國制作、東南亞宣發。調動全球力量不足為奇，上游制作成本更是被拉得水漲船高。
據報道，2016年到2020年期間，Netflix光是在韓國影視內容采購上就投入了7億美元，Disney+的漫威系列電視劇《旺達幻視》和星球大戰真人劇集《曼達洛人》單集制作成本分別高達297億韓元和178億韓元。高昂的成本，構造出影視業的底色。
但在鄭雄城看來，疫情是影視行業更為重要的分割線。新冠突襲讓整個世界不約而同地進入停滯狀態，并維持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觀眾們居家期間培養出了用手機、電腦等小屏幕觀影的習慣，電影院代表的大銀幕卻逐漸失去吸引力。
與此同時，互聯網有著浩如煙海的內容池，人們足不出戶，就能看到聚合世界頂級力量后完成的商業大片。這驅使觀眾對影視作品提出新的要求，經過互聯網洗禮的人們變得更了解自己，他們清楚地自己想要什么，影視行業因此面臨更加嚴峻的形勢。
鄭雄城說，這也是這個年代，影視產業比以往更需要舒適的環境來促進產出的原因。“這個環境不應該只由電影工作者構建，我更期待的其實是華商、華人企業、公會都參與進來。因為這不是一個小型手工業，電影雖然以單個作品的方式呈現，但制作的時候是涉及全局的，那是個上下游齊備且需要高度合作的大型產業。”
好故事永遠是源頭活水
白熱化競爭中，如何殺出重圍？鄭雄城指出，核心還在于好故事。“電影就像文學作品，可以是散文，也可以是長篇小說，可以是詩，也可以是短篇。當它放在市場上的時候，評判標準或許不同，但共通的底層邏輯是說好自己的故事。”
關注海內外市場的鄭雄城注意到，從前被市場認定不受歡迎的文藝片，近期也讓人看到了破局曙光。“《隱入塵煙》在大眾認知里是文藝片，沒有大制作的電影上映后票房破億，所有人都沒想到。它的成功可以被認為是文藝片的勝利，但也具備了很多其他的條件，比如攝影上的美學傳達，再比如導演結合親身經歷和實地采風后挖掘出的表現方式，大多數人不熟悉的西北農村搬到銀幕上，整體故事也能做到引人入勝，這才是它成功的本源。”
足夠精彩的故事，也是電影突破重重屏障，走向更廣闊天地的憑依。因為好故事往往瞄準的是人性本真，具備普世價值的內容不需要巨額經費才能打動人心，也只有這樣的片子，才能夠最大程度上助力電影跨越語言藩籬。關于這一點，前些日子在吉隆坡舉辦的中國電影節給出了很好的例子。
活動開幕時，中馬合拍影片《了不起的老爸》成為首映影片，這部影片在中國上映時曾取得不俗票房，更重要的是，它證明了即便觀眾與觀眾間存在一定的文化差異，表達力被削減，也不影響故事本身的吸引力。
鄭雄城表示：“這是中馬關系一個新的里程碑。意味著人們慢慢地會提高對中國電影的接受度，觀眾可以從中看到中國的電影體系，吸收人才的同時也能夠吸收題材，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電影產業需要匠人精神
全球工業體系中，日本和德國出品的產品通常都會給人可靠、實用、不花哨的第一印象。嚴謹樸實的作風造就了世人對他們的印象，這份經驗同樣可以化用到其他地方。
采訪過程中，鄭雄城常常提到一個詞，“產品”。他用產品來形容電影，因為在行業內摸爬滾打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電影工業需要匠人精神，主創團隊承擔的責任跟舊時的工匠一樣，那就是把電影當作產品對待，不停打磨、不斷修煉，以至于歸納出范式，最終戳中觀眾。
或許很多人會認為，電影是光影的魔法，是藝術家的自我表達，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擁有足夠成熟的電影工業和電影市場。要把盤子擴大，這樣那些“出格的”、有個人色彩也獨具導演風格的東西，才能夠有被看到的機會，而不是自娛自樂停留在自嗨當中。鄭雄城表示，在這些方面，馬來西亞還有許多進步空間。
最簡單的例子是，電影行業有個基本認知，那就是商業化能否成功不止與作品品質有關，宣發推廣也很有講究。好萊塢營銷造勢的預算基本是制作成本的一半，而馬來西亞連配套設施都還差得很多。
“在中國內地，貓眼專業版和燈塔都可以為電影宣發提供一定參考它們可以精確地提供每分每秒，一、二、三線城市中的哪一個院廳在賣你的票，這些是馬來西亞沒有的。但這些數據又是非常寶貴的，互聯網時代需要科學而不是直覺，我們應該科學地分析影片怎樣能實現效益最大化。”
鄭雄城說，但也正因為這些“缺憾”，馬來西亞影視業還存在著極大的變天可能，提高競爭力是搶占先機的最好方式。
“藝術是很艱難的，無形的創作和靈感是沒辦法用教科書教的技巧。書不能教你怎么拍電影，只有訓練和接受改變可以，后一點對我們這個行業非常重要，因為變化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用他的話說，局中人甚至不一定能夠預判改變，只能接受，這是時代平等地拋給每個人的考題，焦慮憂愁只能徒增消極，從業者們要做的是適應變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的位置，懷抱水滴石穿的匠人精神，奔赴星辰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