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8年,果靖霖接受了“碰星APP”記者的一個采訪,采訪中48歲的果靖霖稱呼碰星記者,“小孩兒”,記者跟隨果靖霖的工作人員稱呼他為“果爺”。
后來記者形容這次不超過半小時的采訪,是
“從業(yè)以來最艱難的一次采訪,恍若災難”…
果靖霖這個人,一直都很神秘,他也不是沒有紅過,當年《與青春有關的日子》熱播時,果靖霖的風頭壓過佟大為文章,有望直奔一線硬派小生,接班王學圻,領跑朱亞文。
于是記者做了滿滿的功課,準備了一批問題問果靖霖。
記者:“您對網(wǎng)友對影視作品的重新演繹或者惡搞有什么看法?”
果靖霖:“沒看法。”
記者:“假如有人惡搞您的影視作品,您怎么看?”
果靖霖:“我沒看到過,沒人搞我。”
記者:“對于紅和不紅,您是怎么評價這個事的?”
果靖霖:“命,運氣。”
記者:“從您演第一部戲到現(xiàn)在,快三十年了。這三十年職業(yè)生涯中,有沒有什么事讓您覺得內心產(chǎn)生一些感悟或者震動?”
果靖霖:“沒什么震動,一路就這么走過來的。”
眼看面對一堵墻,記者燃起了斗志,她決定把問題往深一點引。
記者:“有沒有什么時候,讓你覺得特別沮喪呢?”
這是做明星采訪時最容易打開話題的一個問題,在那個光怪陸離的圈子里,誰不是一次次被刷新著三觀。
果靖霖果然沉默了,就在記者以為她出的招終于有效了的時候,果靖霖開口了:
“有!”
他眼里閃著光,讓記者也跟著興奮起來,看,娛樂圈秘辛要被問出來了。
“我們家那狗身上老是長大包,這邊長了一個,給它切了,它這邊又長一個。”
果靖霖神情認真,他還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劃著,
“一個公狗,胸前長大包,磕磣不?”
記者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進而開始懷疑人生。
經(jīng)紀人在一旁打圓場,“這個品種的狗就是愛增生。”
記者只好跟著聊狗,“他的病不致命吧?”
經(jīng)紀人加入談話,開始給記者解釋狗狗的病理,記者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做了幾個小時的功課,回去有可能要寫一篇“果靖霖愛犬胸前長大包”的稿子。
果靖霖默默起身,開始喝可樂。
記者徹底放棄,自暴自棄地記錄著那些與果靖霖的狗有關的話題,
“收養(yǎng)流浪狗,花錢給狗治病”…
采訪猝不及防地結束了,記者深感挫敗,她把采訪稿折了起來,沒有必要問下去了。
這時,果靖霖走過來拿起記者的采訪稿看了看,之后下了個結論:
“一看你就寫不出好稿子,都是套路。”
他的臉上有種打了勝戰(zhàn)的得意,想要我果爺敞開心胸和你們大聊特聊,沒那么容易。
我果靖霖知道你們想要什么,但我就是不給。
當年《與青春有關的日子》里擰巴的高干子弟高洋,在經(jīng)過16年時間的洗禮后,更加擰巴,更加難以琢磨,和他同齡的劉奕君還能高齡翻紅,帥氣從容,他,已經(jīng)徹底走進倔老頭路線。
經(jīng)歷決定性格——賣血給母親買大衣,每天準時去菜場揀菜葉,妹妹智力殘疾,妻子早逝…
生活磨難重重,果靖霖短暫紅過,有戲演但不是主角,他身上也沒有話題更不是流量,他的故事里有太多普通人的影子。
二
果靖霖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差。
他們家的對面就是北京人藝宿舍的后門,從小眼前走來走去的就是人藝的老戲骨們,距離他家一墻之隔的邊上,住著京劇大師梅葆玖。
離果家不遠處,還有中國社科院的宿舍和美術學院的宿舍。
果靖霖是在藝術里泡大的。
他小時候偷跑出去玩,就是扒在人藝的窗口看彩排,或者是去美院看美術生畫畫,遇上梅葆玖大師練功的日子,他就蹲在角落聽梅先生吊嗓子。
那時候的日子,別提過得多快活。
果靖霖的好日子,從妹妹出生就終結了。
果靖霖的妹妹生下來特別安靜,很少哭鬧,再大點家人發(fā)現(xiàn)她表情呆滯,不會說話。
帶去醫(yī)院檢查后才知道妹妹智力有缺陷,生活也不能自理,為了給妹妹治病,果家花光所有積蓄四處求醫(yī),可是妹妹的情況起色不大。
果靖霖家就是這個時候開始走下坡路。
父母忙著出去工作養(yǎng)家,照顧妹妹的責任就落到了果靖霖頭上,他再也不能到處亂跑瘋玩,而是像個大人一樣把妹妹安排好,還要做好飯等爸媽回家。
生活的壓力太大了,果靖霖的爸爸染上了喝酒的毛病。
寒冷的冬天,果靖霖的媽媽特別想要一件羊毛大衣,她去商店里看了又看,看了再看,想到家里的情況,她始終買不下去。
果靖霖家就是這樣的條件,以前他是院子里小伙伴們的領頭人,后來,隨著果家情況大變,小伙伴們也漸漸不太來找他了。
只有鄰家女孩佟欣是個例外。
佟欣喜歡安靜,寫完作業(yè)她就會帶著零食和玩具去找果靖霖玩。
他們一起照顧妹妹睡覺,妹妹睡了佟欣就和果靖霖一起看故事書,果靖霖還會一邊看一邊角色扮演,逗得佟欣笑得前仰后合。
佟欣的陪伴是果靖霖童年時期最大的樂趣。
那時,果靖霖想的是快點長大,快點賺錢養(yǎng)家,他不知道那就是他最想回去卻再也回不去的最好時光。
三
果靖霖高中的某天,他帶著一幫同學搞勤工儉學,在學校門口擺了一個攤位賣萬能膠。
遠遠的,他發(fā)現(xiàn)有五六個穿著軍大衣的人一直看他。
他走過去問,“你們看我干什么?”
這才知道,原來這些人來自一個劇組。
果靖霖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無聊跑去面試過當演員,因為沒有結果也沒放在心上。
機緣巧合果靖霖成了電影《普萊維梯徹公司》的主演。
在拍攝這部電影的過程中,果靖霖對表演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卻又找不到鏡頭,記不住走位,一緊張就忘詞。
這些讓他尷尬的部分反而激發(fā)他要去學習。
電影播出后,果靖霖成了學校里的風云人物,同學羨慕的眼光讓果靖霖堅定了以后學表演的想法。
一次,果靖霖的朋友約他去中戲踢球。
在中戲的人群中,果靖霖一眼就看到了鞏俐,穿著隨意地鞏俐通身散發(fā)著明星的氣質,果靖霖決定,考中戲。
可是,他父親堅決不同意。
在父親這輩人的眼里,當軍人,律師或者醫(yī)生,這才是有前途的職業(yè),人的一生要踏實,不能任性。
可果靖霖只想做自己喜歡的事。
為了學表演,他和家里鬧翻了。
臨走前,隔壁的佟欣來看他,北京的胡同里,果靖霖終于鼓起勇氣向佟欣表白。
佟欣喜歡他也已經(jīng)很久很久,那個夜晚,果靖霖離開了父母的家,收獲了他的愛情。
那年,中戲只招新疆班,李亞鵬陳建斌王學兵三個新疆小伙順利進校。
沒有報考資格的果靖霖,考上了上海戲劇學院。
那個假期,果靖霖和佟欣膩在一起,沒錢,花五毛錢買個燒餅,你一口我一口。
上學后,果靖霖成績一流,文化課和專業(yè)課都名列前茅,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大三的一天,果靖霖接到家里電話,說媽媽病重讓他趕緊回家。
果靖霖眼前一黑,媽媽怎么突然就病重了,他只好趕緊收拾東西起程回家,路上,果靖霖想起媽媽一直想要的羊毛大衣,她還沒穿上就病危了。
果靖霖選擇去獻血,換來400塊買了一件羊毛大衣。
最終,媽媽是穿著那件衣服走的。
父親因為母親的離開,瞬間蒼老,失去對生活的信心,妹妹又需要人照顧,果靖霖一夜長大。
他想要退學,回家照顧家里。
佟欣聽說后,她毅然承擔起照顧果靖霖家庭的重任,忙完自己的學業(yè)又馬不停蹄地趕到果靖霖家里洗衣做飯。
佟欣付出得太多了。
果靖霖告訴自己,這輩子不能辜負佟欣。
四
在佟欣的支持下,果靖霖以專業(yè)第一的好成績考入中國話劇院,他已經(jīng)做好了為事業(yè)拼搏奮斗的準備。
卻被告知話劇院搬遷重建,暫時沒有戲拍。所有人拿最基本工資,每個月198.5元失業(yè)在家。
隔壁中戲和他同一屆的李亞鵬已經(jīng)在拍《京港愛情線》,果靖霖卻窮到每天定時去菜市場揀菜葉,拿回家做疙瘩湯充饑。
最窮的時候,果靖霖所有的錢只夠付房租,一床50塊的被子他都買不起,只能和同住的室友“抱團取暖”。
好不容易熬到劇團開業(yè),果靖霖第一個角色是尸體,第二個角色沒有臺詞。
為了省十塊錢車費,他在大雪的夜里走路回家,一進門就直愣愣地倒在床上,眼淚吧嗒吧嗒掉。
跑龍?zhí)祝瑥凝執(zhí)滓稽c點地爭取上戲,再爭取有臺詞的角色,這種生活果靖霖過了整整十年,佟欣也陪他捱了十年。
那是真正有情飲水飽的日子。
2000年,果靖霖毅然決定轉戰(zhàn)影視劇。
通過朋友介紹,他出演了《走戈壁的女人》,一下就冒了出來。
很快,找他演的戲越來越多。
央視正劇《王記大排檔》他能演,青春偶像劇《青春正點》他也能演。
果靖霖的事業(yè)打開了。
2002年,他娶了佟欣,婚后果靖霖成了名副其實的“妻管嚴”,家里大小事都聽佟欣的。
2006年,果靖霖出演《與青春有關的日子》里高洋一角,這是果靖霖第一次飾演男主角,而且是在這個葉京導演王朔編劇的組里。
果靖霖不眠不休的研究劇本,終于得到更廣泛的認可。
這部戲播完,果靖霖第一次嘗到了紅的滋味。
找上來的劇本接二連三,打回家的錢也是水漲船高。
果靖霖感慨:老天終于看到我了!
在這個時候,好消息傳來,佟欣懷孕了。
果靖霖開心的結束手上的工作趕回家,陪愛妻一起去做第一次檢查。
可是,拿到手的結果讓果靖霖幾乎崩潰。
檢查單上寫著:
孕12周,乳腺癌,建議終止妊娠。
果靖霖又做出了艱難的決定:不告訴佟欣她的病情,只說孩子不太好,先不能要。
佟欣知道這個結果后,終日以淚洗面,情緒低落,孩子兩個字成為家里的禁忌話題。
果靖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佟欣的身體經(jīng)不起這樣的情緒折磨。
最終他無奈告訴了佟欣實情,同時,正在事業(yè)爆發(fā)期的果靖霖放下一切工作,回家陪老婆治病。
在果靖霖的悉心照顧下,佟欣的病情得到控制。
這時,《袁隆平》的劇本找到果靖霖。
彼時,果靖霖的經(jīng)濟上已經(jīng)捉襟見肘,可是,他又放不下佟欣。
關鍵時候,又是佟欣安慰他:不要有顧慮,你安心拍戲。
為了拍《袁隆平》這部戲,果靖霖每天太陽最毒的時候在外面暴曬,把自己曬黑了幾個色號,拍攝稻田里一場重頭戲時,果靖霖站在農(nóng)田里,腿上被水蛭叮了都不出聲,直到導演喊“卡”。
結果,大家都知道了。
果靖霖憑《袁隆平》這部戲拿到了第13屆中國電影華表獎影帝,他也在這一年永遠的失去了妻子佟欣。
頒獎禮上,果靖霖手握獎杯紅著眼眶梗著脖子,他說:
“我想今天晚上我會做個好夢,希望遠在天堂的媽媽和我的妻子,能來看我,抱抱我,親親我…”
后來的訪問里,他親口承認,
“如果知道我的另一半,只能活到這一年,我怎么都不會離開她身邊”。
可惜,斯人已逝。
后來,如觀眾所見,果靖霖活成了一個擰巴的人。
佟欣已經(jīng)離開13年了,他不參加綜藝,拒絕曝光,不蹭流量,不應酬,養(yǎng)狗種花就是他的日常。
他拒絕對人打開內心,這個世界太苦了,有多少人會真正關心你,那些關心他的人,都走了。
巨春雷曾意指他和姚晨有一段情,果靖霖回應:
“我們迷路里,能吃的只有牛糞,這是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牛糞有的是。”
解釋什么呢,沒有意義,這個世界本沒有意義。
他差一點點,就能擁有一個完美的童年;
他差一點點,就能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他差一點點,就能有自己的孩子。
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