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蘇是張愛玲筆下最能代表上海風情的女子,她離婚已經8年,一直在娘家居住。
有一天,徐太太來報喪,前夫得肺癌去世。得到消息的哥嫂們想讓流蘇回去替前夫守寡,還能分點家產,以此把流蘇這個累贅踢出娘家。
流蘇氣急反笑,在陪同妹妹寶絡相親時,和寶絡的相親對象——上海灘鼎鼎大名的單身王老五范柳原一見鐘情,兩人真真假假談起了戀愛,最終流蘇成功拐著范柳原進入婚姻,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讓娘家人大吃一驚。
那么流蘇作為一個離婚八年,年齡足有28,憑什么在上海灘,在一群虎視眈眈的女人的包圍中突出重圍,又是怎樣將岌岌可危的愛情修成正果的。今天帶你揭秘↓
01 賭一把
在流蘇的原生家庭中,我們看不到親情的溫暖,也看不到愛的正向流淌,看到的是三哥三嫂和四哥四嫂對妹妹的算計加嫌棄。
當年,流蘇離婚時,哥嫂看到她拿著大把的贍養金回到娘家,一個個趨之若鶩,哄著流蘇把錢拿出來去搞投資,結果一來二去,就把流蘇的錢全虧光了。
流蘇沒錢后,哥嫂就換了一幅嘴臉,不再噓寒問暖,而是指桑罵槐,天天說流蘇說掃把星,回到娘家,眼見得娘家就敗光了。
流蘇聽多了哥嫂的風涼話,真正看透了了這些所謂親人的嘴臉后,才驚覺自己蹉跎了這么多年,自己已經28歲了。可是,流蘇是有骨氣的女人,她堅決拒絕回前夫家守寡,她要重上婚姻戰場,賭一把。
小說中寫道:陽臺上四爺又拉起拉起胡琴來了,依著那抑揚頓挫的調子,流蘇不由地偏著頭,微微飛了個眼風,做了個手勢,她向左走了幾步,又向右走了幾步,她走每一步路都仿佛是和失了傳的古代音樂的節拍,她忽然笑了,陰陰的不懷好意的一笑。
這時的流蘇,準備重上戰場了。
徐太太很快帶來了好消息,她為七妹寶絡物色一個老留學生,也為流蘇物色到一位姜先生。
給寶絡介紹的這位叫范柳原,是一個過世華僑的私生子,通過法律官司從父親原配那里拿到了屬于自己的大把遺產,有錢又沒有長輩管束,最重要的是有錢,而且年齡不大,才三十二歲。
給流蘇找的這位,在海關做事,剛死了太太,急等著再娶,因為家里有五個孩子需要看管。
流蘇的再嫁,大家都當笑話。可是,對于寶絡這個事,卻是非常上心。因為白老太太怕別人說閑話,說自己虧待了沒娘的七小姐。
四嫂私下說,范柳原應該留給自己的女兒,這樣的好姑爺對于經濟上破敗的白家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嘛。可惜女兒們才14歲,12歲,哎呀小是小了點, 也得試試看嘛,萬一他喜歡年輕的呢。
沒想到,三嫂和四嫂嘀咕的這些話都被寶絡聽到,所以,相親這天,她無論如何要拖著流蘇去,堅決不和侄女坐一車。就這樣,白流蘇以陪綁的身份撞見了范柳原,寶絡慘遭淘汰出局。
白流蘇被哥嫂當院咒罵豬油蒙了心,她并不在意。說實話,搶寶絡的對象這個事她不是有意的,但是心里也不由涌上來一絲得意。她也知道寶絡恨她,但在心里一定也佩服她。
女人就是這點賤,得不著異性的愛,就得不著同性的尊重。
范柳原是個好機會,流蘇決定要為自己賭一把。她的父親好堵,哥哥們好堵,可能流蘇骨子里也是有這種賭徒基因的,她自己為什么就不能為命運賭一場呢。如果賭輸了,敗了,她不配做五個孩子的繼母。
02 上情場
只要能嫁給范柳原這個有錢的公子哥兒,流蘇就能為自己掙到后半生的飯票和身份,那么就可以逃離讓自己難堪的娘家,而且后半生就安穩了。
所以,她必須抓住機會,逮住獵物——擺在面前的范柳原。
流蘇擁有的所有興趣所有能力都是對付人的,怎樣和人相處,怎樣處理人際關系,這些她門清。拿下區區一個范柳原,想來不在話下。
何況流蘇還擁有青春的尾巴。
她那一類嬌小的身軀是最不顯老的一種,永遠是纖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臉從前是白的像瓷,現在有瓷變為玉,半透明的輕青的玉,下頜起初是圓的,近年來漸漸的尖了,越顯得那小小的臉,臉龐原是相當的窄,可是眉心很寬,一雙嬌滴滴,滴滴嬌的清水眼。
隨后,流蘇奔赴香港,重上情場,準備俘獲鉆石王老五,收獲一個倍有面子的婚姻。
流蘇想得沒錯。到了香港,剛走進淺水灣酒店的范柳原就閃亮出場了。柳原就像一切有錢有閑有心情的浪子一樣,卯足了勁也在那等著流蘇呢。回國這么多年了, 難道遇見一個純粹的中國女人,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柳原不想錯過。他確實喜歡這個女人,這個謎一樣的中國女人,但是,喜歡歸喜歡,柳原可不像結婚,他不想把自由全部送上。
就這樣,一個但求嫁,一個不誠娶的并不純粹的情感的斗智斗勇拉開了帷幕。
兩人之間的“情斗”分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情感上的試探。兩人目標不同,白流蘇要結婚,范柳原要情婦。兩人各有所求,戰術非常靈活。
這一階段,兩人充分發揮游擊戰的好處,所謂敵來我走,敵走我追,步步為營,以退為進。
范柳原故意把流蘇安排在自己房間隔壁,兩人每天早出晚歸,同進同出,電影、廣東戲、賭場、格羅士打飯店、思豪酒店、青鳥咖啡館、印度綢緞莊、九龍的四川菜,晚上也是出去散步到深夜,在外人眼里,這就是一對熱戀的情侶或新婚夫婦。
柳原和流蘇跳舞,柳原附在流蘇耳邊說:有些話要背著人說,還得背著自己,譬如說,我愛你,我一輩子都愛你。
柳原帶流蘇去一堵灰磚砌成的墻壁下表白真心,做各種各樣的傻事,甚至于乘著電車兜圈子,看一張看過了兩次的電影……
對此,流蘇的反應是,原來范柳原是講究精神戀愛的,這一點她很贊成,因為精神戀愛的結果永遠是結婚。
有一天,兩人在海灘上玩,互相幫對方打蚊子,忽然流蘇被得罪了。她站起來走了。這一次柳原并沒有跟上來。流蘇回頭一看,薩黑妮夷公主躺在了他身邊。
流蘇被得罪是因為跟身體有關的舉動,當然,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流蘇守住了最后的一道防線。
后來, 過了兩天, 兩人又和好了。夜深人靜時分,柳原打來電話給流蘇念《詩經》:死生契闊,與子相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詩經》原文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一個字的小小改動,可是意思卻大相徑庭。本來詩經的意思是,我與你相約,與你立誓,生生死死我們在一起,一起白頭到老。
“與你相悅”意思就改了,一對俊男靚女嘛,看著養眼,我們倆互相看著,我看到你很高興,你看到我也很高興。這里就見出了柳原的油滑。
第二天兩人照常出去玩,夜深還是出去散步,一個保姆推著孩子和流蘇打招呼:范太太。流蘇僵住了。柳原微笑說:你別枉擔了這虛名。
流蘇一下子明白了柳原的惡毒,當即決定返回上海。這也是流蘇的以退為進,希望柳原有一天會帶著較優的議和條件回來。
就這樣,流蘇回到上海老家,受了兩個月的氣,等到柳原終于打來電報請求她回去時,流蘇哭了。一個秋天,她已經老了兩年,要知道她可經不起老。于是她第二次離開上海到香港來。
這是兩人關系的第二個階段:身體上的交付。在這個階段,為了擺脫家庭的壓力,流蘇屈服,決定做柳原的情婦。返回香港的當天晚上,兩人就滾了床單。
小說中這樣寫道:柳原光著腳走到她后面,一只手擱在她頭上,把她的臉倒扳了過來,吻她的嘴。……他還把她往鏡子上推,他們似乎是跌到鏡子里面,另一個昏昏的世界里去了,涼的涼,燙的燙,野火花直燒上身來。
流蘇終于交付了自己的身體給柳原,從此做他的女人。
第二天柳原就告訴流蘇,一個星期后他要去英國,不能帶流蘇去。柳原建議她在香港租個房子住著,等個一年半載他就回來了。
流蘇很擔憂,一個周的恩愛能吊得住柳原嗎?她承認,柳原很可愛給她美妙的刺激,但,她跟他的目的是經濟上的安全,這一點她可以放心。
兩人一同租定了房子,雇了一個廣東女嬰,置辦了家里最重要的家具,柳原就走了。
面對空蕩蕩的房間,流蘇心里直打鼓,以后該怎么活?日子會不會太清凈了……她管得住自己,不會去姘戲子,抽鴉片,往姨太太的路上走,可是,她管得住自己不發瘋嗎?
03 大團圓
1941年12月8日,炮聲響了,珍珠港開戰,上蒼給流蘇把柳原送了回來。柳原的船沒能出得去碼頭,被攔了回來。
炮聲轟隆隆響著,流蘇和柳原真正相依為命起來。到了這個地步,流蘇反而懊悔她有柳原在身邊,一個人仿佛有了兩個身體,也就蒙了雙重危險。別的她不知道,在這一剎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她仿佛做夢似的,又來到墻根下,迎面來了柳原,她終于遇見了柳原。……在這動蕩的世界里,錢財、地產、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腔子里的這口氣,還有睡在身邊的這個人。
在戰爭的背景下,生命如此脆弱,兩個人忽然有了惜取眼前人的心靈交付,誰也不知道身邊的這個人,明天還在不在。相伴的人有了真心和了解,還有愿意共度一生的勇氣。
停戰了,兩人登報結婚,流蘇和柳原的愛情終于有了安身之地,大團圓結局美好又浪漫。
至此,流蘇大獲全勝,她果然擔得上傾國傾城的美人。戰爭成全了她,給她的愛情一個最美妙的結局——婚姻。連帶著,她的愛情和她的婚姻,一起成為傳奇。
因為傳奇,仿佛有點不真實,流蘇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戰爭中一個生死相擁的瞬間,讓她收獲了情場浪子的真心。緊擁著那一刻的“死生契闊”,這段婚姻足夠平穩安全地度過未來幾十年的漫漫時光。
從此,流蘇百毒不侵,刀槍不入。
從此,流蘇成為傳奇中的美人。
04 寫在最后
其實流蘇心里明鏡似的,在她答應做柳原情婦的那一刻,她的悲劇就已經注定了。
假設哈,我說假設。
柳原去了英國,流蘇在香港望眼欲穿地等著。可是柳原一年兩年沒回來,流蘇的錢花完了,怎么辦?寫信去要。可是沒有回信。為了生活流蘇賣掉了家具,退掉了大房子,租了小房子。如此這般,又過了一年。柳原還是沒回來,這時流蘇怎么辦?只能找下家。這樣三番五次,流蘇就變成了JI女。
但是這些統統沒有發生,流蘇命運的轉折發生在戰爭爆發的那一刻。
戰爭對于一般人來說,都是饑餓、苦難、流離失所。但是對于流蘇卻是成全。
只能說流蘇的命運還不壞,偶然爆發的戰爭成全了一段她的戀愛,讓她的愛情成為曠世絕戀。
停戰之后,流蘇和柳原回到原先租的房子里,兩人素樸轉身,變成了傳統社會的家常夫妻。
小說里寫道:他們來不及整頓房屋,先去張羅吃的,費了許多事,用高價買進一袋米。幸好煤氣沒有斷,自來水卻沒有,柳原去山里打了一桶泉水,流蘇就煮起飯來。兩人整天忙著吃喝與打掃房間。原來柳原各樣粗活都來得,掃地、拖地板、幫流蘇擰褥單;流蘇初次做菜,居然帶點家鄉風味,還學會了做油炸沙袋,咖喱魚,他們對于飯食感到空前的興趣。
不得不說,成年人的感情往往會落實在朝夕相伴的一餐一飯里。有句俏皮話說得好,抓住男人的胃,就抓住了男人心。
流蘇的愛情保衛戰主要得益于偶然的戰爭的成全。其實,她并不值得羨慕。
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把浪漫的愛情落實在每日踏踏實實地認真生活和一餐一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