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周
中秋檔已經過去將近三周的時間了，主流電影的票房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理想，但很多影片還是在口碑上贏得了觀眾的認可。其中，《狼群》的高口碑是最令小娛感到意外的。
豆瓣開分之時，恐怕沒有人想得到，商業類型片中排名第二的會是《狼群》，包括導演蔣叢自己。觀眾的好評基本都集中在了《狼群》的動作戲以及槍戰場面上?，F在，《狼群》官方宣布，密鑰將延期至2022年10月29日。
“豆瓣開分7.1分，是讓我非常驚訝的一個點，因為我覺得豆瓣的整體口味并不會非常喜歡《狼群》這樣的電影。后面評分滑落到6點幾了，即便是那樣我也非常知足了，畢竟我們對于豆瓣的表現沒有什么期待，”蔣叢說到。
在和蔣叢導演交流的過程中，小娛了解到，《狼群》的拍攝過程是在妥協和堅持中不斷平衡。最終上映的成片和導演原始的構想有著極大的差距，但蔣叢導演還是完成了《狼群》這部電影，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能夠把自己對動作片的理解呈現到大銀幕上。
蔣叢表示：“雖然全片在妥協和堅持中不斷平衡，但有兩件事我還是希望能夠帶給觀眾。一個是后半段那個長鏡頭追車戲，另一個則是片尾晉哥（張晉）和恐怖分子頭目的那場匕首打斗，這些基本代表了我對于現在動作電影的一些理解和期待。”
從進入《墨攻》劇組開始，到后來成為《碟中諜3》中方劇組的一員，蔣叢一直在整個電影工業體系中摸爬滾打。尤其是在動作片領域，蔣叢積累了大量的拍攝經驗。到了獨立拍片階段，蔣叢先后經歷了電視電影、網絡電影，最終到院線電影的三個階段。
蔣叢非常感謝這些經歷，同時也不排斥與其他領域進行交流和融合。“未來的動作類型片，一定是不斷融合的結果，現在很多作品已經在做這樣的嘗試了，”蔣叢說。
《狼群》劇本11次易稿，演員取景槍械紛紛面臨取舍
《狼群》這個項目的緣起，還是要從《戰狼2》講起。
早前吳京拍攝《戰狼2》的時候，想找一個聯合導演，一個美國的制片人推薦了蔣叢給《戰狼2》的制片人呂建民。雖然蔣叢最終沒有參與《戰狼2》，他還是給呂建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時間到了2016年，有一次蔣叢和呂建民閑聊，聊到關于動作片理念的時候，呂建民把一個雇傭兵題材的故事講給了蔣叢，這個故事正是后來《狼群》的雛形。過了不久，蔣叢把一份劇本大綱遞到了呂建民手里，兩人一拍即合，決心拍攝這樣一個反映雇傭兵故事的系列電影。
《狼群》的籌備期長達三年。為了豐富劇本的細節，蔣叢進行了海量的采訪和調研。一直到電影拍攝完成時，蔣叢前前后后一共撰寫了 13 稿劇本，其中 11 稿可以稱得上是顛覆性修改。
蔣叢告訴小娛，早期《狼群》這部電影最主要的對標對象是維倫紐瓦的《邊境殺手》。尤其在進行了海量信息獲取之后，蔣叢就異常堅定地要把《狼群》拍成一部真實感極強的寫實軍事電影。
不過，蔣叢并不是軍迷，有一個優秀的班底協助拍攝就顯得尤為重要。一方面，《狼群》有董瑋這樣知名動作指導統籌全局；另一方面，軍事顧問吳鑫磊在電影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提出了諸多的建議。
比如“狼群小隊”的每一個角色，使用的槍械都是有具體講究的。一開始的設計中，所有隊員的槍械都是高度定制化的，然而如果采用這種方案，無形中會極大提升替身槍械的成本問題。最終，很多角色的武器已經變成了M416，但妖怪、彈殼和賽亞人的槍械都還保持了特殊風格。另外，影片中采用了北約系的部分裝備，很多裝備都曾經在《獵殺本拉登》這樣的經典戰爭片中出現過。
《狼群》曾經一度敲定成龍出演。蔣叢作為成龍的影迷感到非常興奮，并對劇本進行了風格上的適配。不過最終，成龍還是無法成行。機緣巧合之下，攝制組最終決定由張晉來出演，整體影片的風格就又回到了原來的定位上。
《狼群》敲定取景地也是好事多磨。第一次與成龍合作的時候，《狼群》的取景地定在了哈薩克斯坦。第二次籌備開機的時間是在2020年4月，取景地改成了摩洛哥，但是新冠病毒的流行，導致了《狼群》的開機再次失敗。
第三次敲定取景地的時候蔣叢發現，中亞地區農村的場景和新疆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所以如果想要做到寫實風格，又沒有辦法出國的話，新疆是一個比較好的取景地。于是，電影中異國村莊基本都是在新疆克拉瑪依區、獨山子區、烏爾禾區等地取景。
電影前前后后進行了11版的修改，因此劇本的原材料非常豐富，這就需要導演在拍攝和剪輯的時候進行取舍。受制于諸多客觀因素，導演已經放棄了原本90%的計劃和想法，有些鏡頭設計還非常有想法。
比如電影前半段塔庫村行動，導演想要拍出“湯姆克蘭西”游戲的沉浸感和氛圍感。而且這段劇情還需要在陰雨的天氣下拍完，這樣才能更具質感，但因為種種現實情況限制，只能按照相對傳統的拍法以求在有限時間內完成拍攝。
影片末段的長鏡頭追車戲是由15個鏡頭拼接而成的。在蔣叢的堅持下，這段長鏡頭得以保留。如果按照正常長鏡頭的拍法，無論是前期準備，還是后期無數次彩排，時間和成本都是劇組無法承受。于是在勘察過取景地之后，劇組成員集體商議才有了現在這個拼接的方案。
寫實風格的CG視覺效果相對超現實題材有其自身特有的難度，就是要讓觀眾百分百相信，看不出CG的痕跡。最終，《狼群》劇組在比較局限的情況下，完成了一個極其依靠工業化的類型，可以說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從《碟中諜3》到《狼群》，蔣叢說電影需要產品屬性
和蔣叢導演聊起他的職業生涯時，有一點令小娛印象深刻。從22歲進入《墨攻》攝制組開始，蔣叢導演就開始被灌輸一個重要的觀點：電影應該具有工業屬性和產品屬性。
“早期很多電影理念都是董瑋灌輸給我的。他告訴我電影只有兩種，好看的和不好看的。包括電影工業的概念也是他灌輸給我的。一開始我也不理解什么是電影工業，后來進《墨攻》劇組一看，我才意識到拍電影可能真的和實施一個大型工業工程沒什么區別，”蔣叢說到。
蔣叢的這種觀念在《碟中諜3》劇組被進一步深化。《碟中諜3》劇組里，蔣叢先是在中方導演組工作，后來變成了導演翻譯。這與他中學就在美國讀書的經歷有很大關系。《碟中諜3》讓蔣叢了解到，中國的電影工業和好萊塢頭部的電影團隊差距究竟在哪里。
蔣叢告訴小娛，當時《碟中諜3》劇組有兩個職位，是他之前跟組過程中聞所未聞的。一個職位每天都要拿著一個儀器在片場來回測試，沒有他的同意電影沒辦法開機。后來蔣叢才知道，那個人負責整部電影的色溫和光線。另外一個人負責電影畫面里所有植物的剪裁和環保措施。
這兩個職位讓蔣叢非常震撼：“事后來看，這些職位代表了好萊塢作為電影工業實現了分工上的精細化，即便是現在我們也很難做到。”
與《碟中諜3》導演J·J·艾布拉姆斯合作的過程中，蔣叢同樣汲取了不少養分。根據蔣叢的回憶，艾布拉姆斯曾經給他講述過一個寵物理論。
在艾布拉姆斯看來，電影某種意義上說就是一個寵物。人們和寵物互動的時候，最大的樂趣是給寵物賦予一個想象中的感情，具體這個寵物想法人們并不清楚。人們養寵物的樂趣和觀眾看電影是一樣的，很多電影的意蘊都是觀眾主動去分析的，而不是導演直白的告訴觀眾。
蔣叢希望觀眾深入參與到電影中，因此他在《狼群》中設置了一些需要仔細體味的細節。比如不同隊員，對于張晉扮演的老刁稱呼是不一樣的。后來加入狼群小隊的人都叫他老刁，而像賽亞人這樣的老戰友，則會直呼本名“老關”。這樣的細節充斥全片，構成了現在的《狼群》。
結束了《碟中諜3》的拍攝之后，蔣叢本來打算投奔黃建新導演，參與到《投名狀》劇組中。就在同一時間，蔣叢獲得了獨立拍攝電視電影的機會。權衡之后，蔣叢決定走上獨立拍片之路，拍攝一些屬于自己的作品，一拍就是十幾年，直到現在的《狼群》。
這些從業經歷帶給了蔣叢深刻的影響，他意識到電影第一屬性永遠是產品屬性。電影和別的藝術形式不一樣。無論是美術、音樂、雕塑，他們跟電影最大的區別是電影需要投資。大量的資金的投入，意味著電影需要尋求市場回報，所以產品屬性必須擺在電影的第一位。
回顧拍攝《狼群》的過程，蔣叢認為他最大的優勢還是在動作類型片擁有不少的積累，同時多年電視電影和網絡電影的拍攝，使其擁有了極強的管理能力和與人合作的能力。
《狼群》本來計劃投資“過億”，但實際“線下制作成本”還是非常緊張。因此，蔣叢認為導演這個職業需要具有一定的產品意識，具體參與的項目時需要保持清醒。
蔣叢表示：“導演應該懂得如何與制片人以及制片團隊去合作。制片人是那個了解作品市場定位的人。基于市場和發行渠道，制片人可以反向推導電影的產品形態，并設置好基礎的準則。導演只是一個產品定制的工種，與制片人的合作就顯得至關重要?！?/p>
事實上，任何一個投資商見到一個新導演，除了考量劇本以外，其實更要考核導演的成熟度。導演需要不斷在平衡各種人際關系，不斷做選擇：哪些是要妥協，哪些是要堅持。顯然，無論是妥協還是堅持，蔣叢導演在《狼群》這個項目上都集中體現了自己的管理能力。
國產類型片仍需發展，蔣叢期待類型融合
展望未來，蔣叢導演認為，國產動作片當下面臨著不少困境，但仍然有許多才華橫溢的年輕導演不斷涌現。未來國產動作片如果想要做出一些深受主流觀眾喜愛的作品，那么勢必要進行類型的融合。這一點上，蔣叢也愿意去不斷進行嘗試，探尋國產動作片的新方向。
在蔣叢看來，國產動作片的發展目前主要面臨四大困境，包括了審查因素、大制作電影逐漸稀缺、合格的動作片演員缺乏以及觀念落后。
蔣叢表示，動作類型在符合當下審查要求的基礎上，需要更多智慧來完成創作上的突破，向世界范圍內不同國家的動作片汲取養分的同時，還要走出中國自身的特色，更是難上加難。
其次，近年來隨著影視行業的寒冬，大制作高投資的動作片越來越少。影視公司不敢進行長線投資，喜劇片、愛情片，青春片更加符合短期利益。
動作片數量上的銳減，意味著很難通過這種土壤來培養優秀的動作片演員，最終導致了動作片演員的斷代。
最后，中國的動作片在技術觀念上也面臨著落后的局面。蔣叢表示，國內很多武行還是武術和戲曲出身，他們的套招還是停留在一定的范式中。如果導演想要嘗試以色列、俄羅斯和印尼等國家的格斗術，老一輩的武術指導是很難提供的。
這四點因素造成了現在國產動作片發展停滯不前的局面。但在蔣叢看來，國產動作片的未來并非一片灰暗，整個市場還是有像魏君子和秦鵬飛這樣的人在做實事。
2021年開始，網絡電影市場涌現了許多新的創意和作品?！稏|北警察故事》、《硬漢槍神》以及今年上線的《目中無人》，這些作品的走紅對于中國動作片市場是大有裨益的。蔣叢認為，只要有年輕人看到了與世界接軌的新型動作電影，就能夠激發他們的創作沖動，國產動作片就還能延續下去。
蔣叢接下來的計劃還是動作片，但是在具體的創作上他希望能夠與其他類型相融合。
最近給蔣叢震動比較大的兩部動作片作品，一個是今年全球的爆款《瞬息全宇宙》，另外一個則是蔣叢的好朋友谷垣健治參與制作的《浪客劍心》。這些作品要么融合了中國功夫與平行宇宙，要么利用一個漫畫的故事與劍道片相融合。
多種類型的融合是世界動作片的潮流趨勢，但蔣叢也坦陳，中國動作片最終還是要拍出中國自己的文化，自己的故事以及自己的風格。動作片，尤其是功夫片和武俠片曾一度是中國的特產，傲立全球，動作類型如何最大限度發揮中國文化的精髓，也是中國電影人需要不斷探索和堅持的出路。在此基礎上，蔣叢導演已經準備了一些新作品，定位各有不同，希望能夠接受市場的檢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