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不知道,在斯德哥爾摩平凡的街道中,走過人行橫道上的石板,你就來到了《我的世界》總部,游戲中的一切獨創來源于此。而你的思路在你穿過大門,看過一個個擺滿了各種獎項的架子(其中還有一個英國電影與電視藝術學院獎),見到角落里一個個塞滿周邊的箱子后將會變得清晰。就是在這里,他們創造了被譽為“電子版樂高”的《我的世界》:一款在PC、主機、智能手機上被下載1億次的游戲。如果你的子女還是六歲到十六歲的年紀,它會是一款讓他們沉迷的游戲,當然,它也會讓你不禁要問:為什么?
為了了解《我的世界》,你得了解它背后的開發團隊。五年前,Mojang的成員搬到了斯德哥爾摩的這間辦公室,他們希望辦公室能夠給人一種紳士俱樂部的感覺。這里有長沙發、斯諾克球臺、一系列深色櫟木家具。他們甚至設計了一個Mojang徽章,就掛在他們的宴會桌旁邊。目的就是把這里打造成一個放松、聚會的地方,一個讓人感覺更自在的地方。換言之,他們想做一個和《我的世界》一樣的辦公室。
如今這里已有超過80名員工,但辦公室的風格并未改變。新入職的員工可以選擇一個最喜歡的歷史名人肖像,然后COO,同時也是一名熱心攝影師的Vu Bei會幫你拍照,用你的臉替換掉畫上的人物再送到中國印制出來。辦公室里掛滿了這樣的肖像,當你抬頭凝視的時候,墻上的一大群騎士、修道士、女王的肖像也在凝視你。
Minecraft
我第一次接觸《我的世界》是在2012年,但作為《衛報》的游戲編輯,聽說過《我的世界》,卻沒有好好玩過它。而當我看到它磚塊一樣的世界,耳邊縈繞著舒緩的音樂時,就知道什么人會喜歡這款游戲了——我兒子扎克(Zac)。他被診斷出患有自閉癥,我知道我們必須找到和他溝通的途徑。他的詞匯量很有限,對于涂涂畫畫這方面也沒有什么耐心。盡管他享受閱讀以及聽人說話,但他自己卻不會說太多。
扎克一直對科技很感興趣,在他學會走路之前就已經學會了使用iPad。他很快就對《我的世界》有所反應,他開始試驗,先是砍一砍周圍的樹,挖出一個采石場——和其他新手玩家一樣。但隨后,他就和他的弟弟阿爾比(Albie)建起了房子,隨后是莊園,到后來是巨大的城堡。
更重要的是,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開始談起他所做的事。接下來的兩年里,我覺得他每次對話都是從《我的世界》說起,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扎克從一開始的咕噥幾聲,只能吐出一兩個單詞,到描述關于僵尸以及活潑的豬的故事,再到充滿雄心的修建計劃。這實在是出乎我們的意料。
在2015年寫下我兒子與《我的世界》的故事后,我很快就發現我并不是孤身一人。我很快就被無數家長的推文、郵件、評論所淹沒。《我的世界》不僅僅是將人們聚集到一起,它甚至在教會你基本技能。在《我的世界》里你需要采集資源,一張床需要收集木頭和羊毛,制作弓需要木棍和線。游戲沒有劇情,沒有任務,只有你,和一個充滿可能性的世界。
Mojang首席執行官喬納森·馬丁森。
我坐在Mojang的會客廳里想到這些,又一邊和Mojang首席執行官喬納森·馬丁森(Jonas Mårtensson)聊著天。他在四年前佛羅里達的一次會上意識到,《我的世界》能做的遠不止此。他加入Mojang,直接領導整間工作室。他曾在賭博行業工作,如今他是游戲開發工作室的負責人,每天見到的是來來去去的員工家人,當然也會有泡沫做的劍、紙板做的頭盔。他想知道他們為什么會喜歡這款特別的游戲。
“有這么一位父親,軍人,我想他可能到過阿富汗。當他離家的時候他會打電話給他的兒子,但是基本上他沒法和他兒子談夠五分鐘。可是當他們一起玩《我的世界》的時候,他們能一起享受幾個小時的時光。”
《我的世界》如今被世界各地的人們用于教學工作。Mojang也推出了《我的世界》教育版,能夠幫助老師提供教學服務,為當地學生教學,學習地理、農業、建筑以及物理知識。但游戲對于那些被診斷患有自閉癥的兒童來說擁有特殊的價值。你能夠接觸整個世界,但每樣事物都符合其嚴格的物理規則。沙子可以燒煉成玻璃,鐵劍強于木劍。
游戲一直都以建造為核心。實際上,創始人“Notch”馬庫斯·泊松深受一款2009年的游戲《無限礦工(Infiniminer)》影響,這是一款沙盒建造挖掘游戲,同樣也有建造和挖掘的元素。但游戲卻沒能和《我的世界》一樣流行起來。我問創意主管延斯·伯根斯坦(Jens Bergensten)怎么想,他說“這與第一人稱視角緊密相連,你一次只能處理一塊磚塊,這是一個非常巨大的世界,它不會告訴你要做什么。”
圖片來源:officesnapshots.com
“Junkboy”馬庫斯·托伊沃寧(Markus Toivonen)負責游戲的周邊,和各種各樣的玩具、手辦以及官方書籍打交道。“當我剛來到Mojang時,我能看到、感覺到有游戲中有無數我能改進的地方,但隨著時間流逝,我開始對這些粗糙的視覺效果產生了敬意。它們如此簡單直接,而這也是它吸引人之處。如果一開始它做得精致又漂亮,恐怕就沒有今日的成功了。“
伯根斯坦也同意這一說法,《我的世界》推出以來,市面上出現了無數效仿者,它們無一不想提供《我的世界》尚未提供的內容,希望以此吸引玩家。有一些效仿者做到了,但卻無法像《我的世界》這樣簡單純粹。伯根斯坦說:“效仿者總是會增強游戲的視覺效果,但《我的世界》的卡通感正來源于其低分辨率、低清晰度的風格。這能讓人感覺到這是一個在你想象中的世界。”
這顯然對我兒子很有效。游戲里特別的磚塊風格讓他對自己的創作少了一些不安和抗拒。如今樂高的一些積木產品已經圍繞起電影和劇集設計,但《我的世界》還是專注于讓玩家建造。
Mojang在2009年成立之初,由馬庫斯·泊松、雅各布·波色(Jakob Porsér)、卡爾·曼諾(Carl Manneh)共同創立,團隊成員就在如今辦公室幾個街區外的一個公寓工作。“那就是個極客窩”,托伊沃寧笑道。但如今不是了,越來越多女性成員加入,游戲也隨之變得更不偏不倚。當你參加《我的世界》的活動時,你會發現女生其實和男生一樣多。《我的世界》和《精靈寶可夢》一樣帶來了真正“Universal”的游戲體驗,這也是游戲成功的又一原因:來者不拒。
我和四個月前剛加入Mojang的程序員瑪麗亞·樂檬(Mario Lemón)談了談。她玩了多年的《我的世界》,并最終選擇了到這里工作。“我一直都在玩游戲——這是人生中最有樂趣的事,當我十二歲的時候我們家的電腦壞了,我就和我的哥哥一起做了一臺我們自己的游戲電腦。我的女兒如今只有一歲,但我已經給她制定了計劃能讓她成為游戲專家,我給她取名叫塞爾達,她注定就是個玩家。”
Mojang歡迎業余與專業的態度也成為了公司必要的一部分。游戲開發邁克爾·斯托葉克(Michael Stoyke)“這也是Notch早期掌管游戲的方法——他甚至不管是否有人盜版它,如果有什么好處,那就是讓更多的人玩到了游戲,如果你看到他早期的一些博客文章,他還是對《我的世界》的開放性和制作mods有些生氣,但最終還是釋懷了。這是個不阻止你的游戲,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大開發商就不會這么做。”
這種“擁有游戲”的感覺對于每個《我的世界》玩家必不可少,這是游戲的靈魂所在。當我的兒子還小的時候,他會很難表達他的想法,他也很難說出來。而在游戲里,這是一個可以玩,可以成為自己的空間,他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玩。我還記得那次他牽著我到電視前,展示他的成果:一棟小小的形狀怪異、由不同材質磚塊做成的房子。游戲里四處都是動物,牛,羊,狗,豬——而狗又是他的最愛,他會在房子里給狗建造單獨的房間。他帶著我四處游覽,哪里有深意,哪里有特別的用意。我只記得當時我在盡力控制自己不去哭出來,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終于能有勇氣說出“這是我創作的”。
Mojang知道發生在玩家中的這一切嗎?伯根斯坦說是的:“特別是和小朋友談到它的時候,他們都會覺得這是他們自己的游戲,而不是我們的游戲。他們制定了自己的規則,處理它們的關系。他們有一種擁有《我的世界》的奇妙感覺。”
在一個午后我和馬丁森談起我的兒子扎克。我告訴他,我們父子之間的這種感受促使我寫成了我自己的書,一本關于父親與患自閉癥的兒子如何通過《我的世界》溝通的書。他說:“我和一位母親談過,她的兒子被診斷為自閉癥,最后不得已必須轉學,他對此很不安。但他們知道他是《我的世界》的玩家,所以他們在里面做了一個學校,告訴他教室在哪,哪里是入口,一切的一切。而到了他上學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怎么走,有了一種安心感。這讓我備受感動。”
即便已經開發了七年,伯根斯坦仍然在玩這款游戲。每年他會花上兩星期,和他的弟弟分享在《我的世界》里建造的東西。他載入地圖給我欣賞他的成果——他的弟弟使用了多種磚塊修建了一座高大,復雜的拜占庭式建筑,而伯根斯坦則采用了了樸實的中世紀風格。《我的世界》已經成了他們家庭之間的一部分。
每年《我的世界》都會加入新功能,新的材質,新的動物,新的敵人,但似乎卻從未有續作的消息。倒是2016年,《我的世界》已經打算和華納兄弟制作大電影,《我的世界》也開始往多元化的方向發展。
把《我的世界》稱作一款電子游戲就有點像是把樂高說成是某種玩具:雖然理論上正確,但這也太低估它們了。它們都是一種創造的媒介,它們都有關于表達自我。首先,《我的世界》是一個待探索的世界,一個可以和朋友一起玩的地方——它就像是納尼亞,一個奇幻的世界。我第一次玩到它是在我的老Xbox 360上,或許現在已經放在了何處,我想找到《我的世界》最初的版本,找到我和扎克一起創造的世界,或許即便過了很多年,我還是會把它拿出來,等待地圖重新加載出那一片我們一起創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