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最強大腦》“微觀辨水”一戰,榮獲了水哥的稱號。
他說自己是打醬油的,“最強大腦”是偽命題,記憶力不等于腦力, “記憶大師”還是 “氣功大師”。
他說自己前半生都在虛度時光。
高中混了三年,每天打五個小時籃球。
考前只復習了兩個月,就甩第二名20分考入清華。
他沒有上過一天班,卻是班里最早買車買房的人。
他在家中養了上千種植物,還“復活”了一只霸王龍。
他能根據葉子上的裂紋,判斷出產地下雨頻繁。
他去魚市買魚,能一眼辨出這條魚是否受孕。
他是被神探李昌鈺認可的天才,經常幫公安機關找犯罪嫌疑人。
他觀察微物的能力異于常人。
他說最好的大學應該沒有“老師”。
他說最好的教育就是自我教育。
cinian
王昱珩
難以被“標簽化”的水哥
01
自閉少年
王昱珩六歲的時候,有一次去北海游玩與父母走散,身上也沒錢,硬是從北海公園走到了位于海淀甘家口的家,一共走了11站。
乘坐103路從家到北海公園這一路上,王昱珩一直在觀察司機開車,同時也記住了沿途街邊所有的店面,他就是憑著對街邊店面的記憶走回了家。
回到家時鞋底磨破了,還挨了一頓打,因為父母心疼那雙鞋。
王昱珩說自己小時候有一點自閉,具體表現就是不像別的小孩那樣能主動跟人聊天。
跟父母一起出門時,王昱珩會裝作不認識身邊的父母,他不能忍受旁邊有人跟自己說話,或者牽手。
王昱珩并不覺得這一點對自己有什么壞處。
他喜歡做重復性的運動,在被人詢問時,他總是重復對方的問題,腦子里其實在想別的事兒。
改變發生在初中時。
王昱珩在班里個子不高,有些自卑,很難跟同學有交流。
某日感覺膝蓋疼,他突發奇想——自己是不是要離開地球了。
于是給自己身上綁上許多沙袋,想讓自己變得更重一些,自然就不那么容易離開地球了。
摘掉沙袋的那一天,他發現自己能跳得很高,輕松就能摸到籃筐。
后來,他順理成章就加入了籃球隊。
在籃球場上,王昱珩不是全能型選手,但能把單一的動作做到極致。
他說自己不太會運球和上籃,可這并不妨礙后來成為清華籃球隊的MVP。
把自己訓練成“投籃機器”,可以在任意一點,像罰籃一樣輕松投中,在一場比賽中連進十幾個三分球是常有的事,隊友只需把球傳到他手里即可。
他后來發現,鉛球這項運動也很適合自己,因為動作簡單,一場比賽最多扔出三次鉛球就可以。
02
我是誰?
初中三年,王昱珩一直在問自己同一個問題——我是誰?
他發現,自己能把每天看到的所有東西都記住,而且是無選擇的記憶。
到了晚上就慘了,腦海里會不停回憶白天記住的東西,很難入睡。
對王昱珩來說,忘記比記住更難。
如果老師讓他背一本書,閉上眼睛,那本書就在腦子里一頁一頁翻過。
他不喜歡英語,平時英語考試及格都難,當年中考100分卻考了95分,完形填空他可以做到不看題干,直接看答案。
他發現了考試中的一些規律,例如英語作文不會寫,就把前面的閱讀理解改一改搬過來。
應付考試對他來說,太小兒科了。
他越了解自己,就越懂得利用自身長處去做一些輕松的事,一些自己真正喜歡的事,而不是在準備考試上浪費時間。
上高中時,王昱珩心里就明白了,自己再不用學習了。
他初中時的專業水平已經足以考上大學,接下來只需把高中三年混完,等年紀夠了就去高考。
高中三年,他每天騎車三小時,從海淀穿過西城東城,到朝陽上學。
當時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到了教室先睡覺,再去打五個小時籃球。
騎車、打球、睡覺、吃飯,日程里唯獨沒有學習這一項。
高中混了三年,他發現自己的身體素質變好了。
等后來有了女兒,他經常對女兒說的一句話是——多運動少看書。
回憶高中時光,他才突然意識到,當年的老師對自己是多么寬容啊!
老師特意把他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離教室后門最近的位置,他可以隨意進出,又不會打擾其他同學。
03
最強大腦是偽命題
身邊人都說王昱珩是天才,聽多了他自己也有點信了。
他發現別人用10年才能學會的手藝,自己看一眼就會了。
他在故宮彈過琴,后海賣過藝,會造機器人,還會刺繡。
王昱珩在參加《最強大腦》之前,看了所有往期的節目,發現其中每一期里,至少有一兩個項目是自己可以簡單完成的,心想“最強大腦”四個字其實是偽命題。
《最強大腦》李云龍安德烈神童對戰那期里,李云龍現場崩潰大哭,后來又奇跡逆轉,當主持人問他獲勝后想要什么時,李云龍小朋友的回答是——想要一天假期。
這一幕刺痛了王昱珩,他想通過上這個節目,來告訴大家,李云龍父親(“辨蛋大師”李勇)的教育方式是錯的,讓孩子每天生活在魔方、速算、記憶法的世界里,是多么殘酷的一件事啊!
王昱珩認為教育的目的是讓人擺脫現實,而不是規范孩子去適應某種制度。
回顧自己的前半生,王昱珩用了四個成語來形容——胸無大志、玩物喪志、不學無術、虛度時光。
回過頭看當年參加《最強大腦》的經歷,他說自己就像一個無人機在空中飛,觀察著下面發生的各種怪現狀。
多年后,他才把心里憋了很久的話說出來。
他因為辨水一戰獲得了“水哥”的稱號,又因在200根蠟燭中辨別一根火苗獲得了神探李昌鈺博士的肯定。
▲因為辨水一戰獲得了“水哥”的稱號
閑極無聊時,他會讓家人抓一把芝麻,在桌上排成橫縱列,拿起一粒芝麻給他看一眼再放回去,王昱珩發現找到那粒芝麻并不難。
他發現有人想靠參加《最強大腦》這個節目走紅,有人想通過開班撈錢,這個節目催生出一批所謂的“記憶大師”,讓這個教育的灰色地帶死灰復燃。
他發現那些因參加節目而被“封神”的人,其實都是普通人,他們只是善于把簡單的事情包裝得很高深莫測。
王昱珩眼里,所謂的思維導圖、記憶宮殿都是一些雕蟲小技,說白了就是編碼和定樁,是他在小學時用來糊弄老師的技巧,根本不用刻意去學。
他把人腦的活動分為三個層次:
“記憶是最基礎的一層,人人都會;再上一層是模仿,例如背誦唐詩,臨摹書畫;最高一層是想象和創造,也是真正有意義的事情。”
王昱珩認為讓孩子投入大量的精力時間去訓練記憶,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在人人都有智能手機的時代,已經不需要做基礎知識積累了。
這也是李云龍現場崩潰大哭那一幕深深刺痛他的地方,當看到無數孩子被父母送去參加記憶力培訓,甚至花重金拜某位“記憶大師”為師時,王昱珩有些憤怒。
少有的讓王昱珩覺得動機合理的參賽者,是一位曾經患過腦梗的73歲老者,他的初衷是為了通過記憶訓練來恢復大腦功能。
04
水哥打假
他覺得童年就應該虛度時光,那些被送進各種稀奇古怪培訓班的孩子,正在受到摧殘,甚至被灌輸了不好的價值觀。
有一次,王昱珩被邀請到一家教授“蒙面識字”的學校監考,整個過程讓他感覺很荒誕,到最后發現自己是來打假的。
“假如真能蒙眼認字的話,你們應該去教盲人,何必要教一個正常人呢?”
他發現這家培訓機構其實是在教孩子作弊。
眼罩在鼻梁處有一個縫隙,利用小縫成像的原理,能看見外物;還有的眼罩在旁人看來是黑色的,在戴著的人眼前就是一層紗窗,該看見的都能看見。
“光斂財不說,我覺得最可怕的是,他們教孩子們去撒謊!”
王昱珩走到一位正在蒙眼擰魔方的孩子跟前,拿一張紙偷偷擋在孩子的眼睛和魔方之間,孩子的手立刻就停了下來。
培訓機構的人解釋說,是因為王昱珩的能量場太強大了,干擾了學生的表演。
甚至有培訓機構號稱能開發“松果體”,用手就能摸出物體的顏色,給他綠色的能摸出草地的感覺,給他藍色的能摸出大海的感覺。
某選手公開收徒,收一個弟子要交十幾萬,依然有家長愿意把錢和孩子送過去。
經常有家長跑來問王昱珩這事靠不靠譜,有的甚至已經報了名。
“我跟他說趕緊別報了,你請我吃個飯我就告訴你,一分錢不收,我把他們背后所有方式方法都告訴你,幾分鐘就能了解。”
王昱珩對那些望子成龍的父母們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些大師這么牛,為什么還要教你的孩子呢?因為他們別的事干不了,只能干這個。”
“你們去問問他們的高考成績,大學不是開放年齡限制了嗎?讓他們去考一個狀元回來。”
王昱珩發現,騙子們總是在混淆腦力與記憶力這兩個不同的概念,而記憶力并不等同于腦力。
大部分家長只有一個訴求——讓孩子變得更聰明。
他問其中一位焦慮的家長:“能說說你孩子有什么優點嗎?”
家長想了半天,說不出來。
“這證明你的孩子隨你,看到的全是不好的。”
王昱珩這樣說的時候,家長明顯有些尷尬。
05
不想做一個堅持的人
王昱珩酷愛養花,他知道花不是都在一個時間開的。
如果你的孩子遲遲不開花,也許他是一棵樹呢,為何非要他跟別的孩子一樣開花?
王昱珩說自己小時候,身邊有很多像他一樣無聊的人。
長大之后,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能在一起做無聊事情的人也越來越少。
他發現,當所有人都擠進一個類似磨刀石的機器里,失去了思辨的能力,這樣的教育是個錯誤。
“我們的下一代根本不需要知識,也不需要記憶,那些受過教育的孩子,獲得的智慧并不比沒受過教育的孩子多,甚至更糟糕。”
他理想中的大學是沒有“老師”的,教學的目的不是讓人適應現實,而是讓人擺脫現實的奴役。
網上有人好奇,問王昱珩是靠什么活著的。
他說自己大學時候就開始掙錢了,剛畢業時一個月能掙別人一年的錢,也是班里最早買房買車的人。
他給我們講了兩個小故事:
打籃球的時候他總是最后一個走,這樣就能把地上所有的空飲料瓶都撿了,賣掉就能換一瓶水喝。
學習印刷技術的時候,他跑去地下室印名片的地方,自己動手開動機器,然后就知道了制版的過程,能自己做各種好玩的名片。
“我從來不做別人認為對的事情,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不想做一個堅持的人,就像愛情,堅持就證明沒有;如果熱愛一件事,既不需要堅持,也不需要努力。”
他沒有上過一天班,80%的時間都花在養各種植物和動物上。
為了養花,他自建了一套自動化控制系統,在墻上用無土的方式種花;為了養魚,他自建了一套凈水系統,把所有能人工養殖的淡水魚,通通養了個遍。
▲水哥家養的魚
四十歲的王昱珩,似乎與當年那個用罐頭瓶養魚的少年沒有分別。
童年住在筒子樓,他有沒錢,就去市場挑那些沒人要的奄奄一息的小雞回來養,如果沒養活,就把它埋在一個風水好的地方。
他總是幻想,這些小動物經過億年之后,會變成化石。
有一天早上,父親出去買早餐,回來的時候,飯盒里裝著一只受傷的鴿子,父親說是在路上撿的。
王昱珩開心壞了,那是他童年時收到的最好的一個禮物,后來一直把它養到傷愈,最后放飛。
▲水哥家的花園
06
幻想與自由
王昱珩覺得,所有的學習都應該是自學。
“如果你不主動去學,任何東西都是被填進去的,就像把視野塞到一個瞎子的眼睛里,是很可笑的。”
如今已為人父,他認為自己能給女兒的,就是幫她找到自己想過的人生。
在他的教育理念是:體育第一,美育第二,德育第三。
他經常給女兒灌輸一些“歪理”,例如無用之木方為神木,活的長也是天賦。
這些理念跟莊子的思想不謀而合。
王昱珩喜歡打羽毛球,有一次對方殺球過來,他沒有接球,而是盯著飛過來的羽毛球,他想如果注意力足夠集中的話,可以讓球慢下來,甚至讓飛來的球停下來。
那一瞬間,他發現球停了下來,因為他看清了那個球的樣子。
結果球正好打到了他的右眼里,那一刻他都沒有閉眼。
之后的半年里,他只能坐著睡覺,因為躺下會導致眼壓升高,他的右眼已經無法變焦和對焦,就像一個被摔壞的鏡頭。
同仁醫院的醫生說,我們從來沒見過打羽毛球不閉眼睛,直接打進眼珠里的情況。
后來眼睛慢慢恢復了,雖然對焦還有些問題,倒水時偶爾會倒在褲子上,王昱珩對此并不在意。
參加央視《挑戰不可能》節目時,李昌鈺博士對他說,“你右眼傷過,左腦會更發達。”
王昱珩幻想著用意識控制飛行的羽毛球,就像他小時候幻想自己即將飛離地球一樣,都像是一個深刻的哲學問題。
正如電影《看上去很美》海報上寫的那句話:
“這世界有高高在上的規則,也有自由奔放的靈魂。”
電影里的方槍槍,最后還是要接受規則成長為大人。
而王昱珩一直都是他自己,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