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大姐大”白冰冰,曾經在節目上講過一件事。
有阿婆在街上偶遇她,很是激動,抓住她的手問:
看了你寫上半生的書看得好感動,什么時候出下半生啊?
白冰冰表面沒吭聲,心里卻在苦笑:下半生寫出來我怕你不敢看。
畢竟誰不知道,90年代那起轟動臺灣省,后來被寫進新聞學教材的案子。是啊,白冰冰女兒白曉燕,已經走了25年了。
01白冰冰本名白月娥,從小出生在一個擁擠的家庭,家里兄弟姐妹十個,她排行第五。窮人家養不起孩子,就拿去送人。白家送走了三個妹妹,賣了一個弟弟,一個男孩賣了2000塊,供全家人活了一年。
父母寶貝大哥大姐,就把生活不順的怒氣發泄在白冰冰身上。容易暴怒的白母每天照三餐毒打白冰冰,早上一頓揍,中午一頓,晚上一頓,有時候半夜還有“夜宵”。白冰冰一邊挨打,一邊照顧弟妹,經常是背上背著一個,懷里抱著一個,手里牽著一個。還要做童工補貼家用,小小年紀跑去被服廠打工,做到拇指被機器上的針刺穿,針頭留在肉里。
所以,白冰冰從小就有兩個愿望,要不當歌星,要不當酒家女,有錢了就能買起大房子里,把全家人接進去。而現實卻是骨感的,連著參加38次唱歌比賽都沒紅,有次,一個歌廳老板給她取了個藝名,叫“白冰冰”。回家后告訴媽媽,媽媽嘲笑她:一個冰就是冰凍了,兩個冰冰肯定不會紅啦!
那會兒,恰逢松竹電影公司到臺灣省為武打電影《空手道大戰爭》甄選女主角,從3000人里相中了敢做敢打的白冰冰。
電影公司想打造少女偶像,把白冰冰包裝成“臺灣的山口百惠”。
哪里曉得這個偶像當時正陷進愛情的漩渦里,愛上了比自己大19歲的漫畫家梶原一騎。沒有多少浪漫劇情,只是在游樂場玩了幾次后,男方忽然冒了句“結婚吧”,單純不諳人事的白冰冰想也沒想回了句“嗨”,答應下來。
但隨之而來的不是幸福的婚后生活,而是一場噩夢的開始。渣男不僅家暴出軌,甚至還把小三小四小五帶回家,介紹給她。直到有一次,已經懷上孩子的白冰冰去找梶原一騎,叫來服務生打開酒店房間門,捉了個正著。女人淡定地坐在床上,邊吐著煙圈,邊用日語問梶原一騎:你不是說要跟她離婚嗎?男人惱羞成怒,把大著肚子的原配趕出房間,白冰冰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
白冰冰決定要走,立馬就走,在男方家傭人的幫助下,白冰冰帶著肚子里的白曉燕回到了臺灣省。一個帶著嗷嗷待哺的孩子的單親媽媽,要如何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答案是從零開始。白冰冰開始到處接駐唱的活兒,來者不拒,有活兒就接。一掙到錢,哪里管幾點鐘,半夜拼命敲門也要把小賣部老板喊起來買奶粉。為了維持偶像人設,離異和單親媽媽的“丑聞”必須要保密。白冰冰把白曉燕悄悄藏在家里,托給父母照顧,自己去歌廳走場。
走著走著走紅了,最忙的時候一天可以走12場,整個人累到分身乏術。好在白曉燕從小就乖巧懂事,媽媽讓請同學回家玩,白曉燕會偷偷給同學手里塞回家的路費。媽媽說不要司機接送,過普通人的生活,白曉燕也聽話點頭,每天一個人坐公交上學,放學后再一個人坐公交回家。
熬過沒奶粉喂孩子的日子,熬過被黑社會刺破腦袋的日子,也熬過家里進強盜全家被綁的日子,眼看著一切都向著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直到那天早上——16歲的白曉燕蹦蹦跳跳跑進房間,幫白冰冰調鬧鐘:“媽,你是不是八點要起床?”還在睡夢中的白冰冰隨口罵了一句:“那你現在叫我干嘛?八點還不是要再叫我一次。”當時的白冰冰還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見到女兒。
021997年4月14日晚上,白冰冰接到一通陌生男人的電話:“這不是跟你開玩笑,你女兒的東西放在林口高爾夫球場旁的墓地。”白冰冰一頭霧水,身邊反應快的同事下意識喊道:是不是遇到綁架了?
立即打電話到學校,老師說白曉燕沒有去上學,這才著急忙慌報了警,隨即趕到墓地,發現一個奇怪的塑料袋。打開一看,是一張白曉燕親筆的求救紙條、三張半裸拍立得照片,以及一截已經變色的手指頭。綁匪要求五百萬美金,不連號。
為了等待綁匪的電話,白冰冰幾乎不吃不喝不睡,生怕錯過什么消息:今天寄手指,明天會不會寄耳朵?由于綁匪使用的是詐騙團伙專用的王八機,難以追蹤,警方那頭遲遲沒有進展。更為人詬病的,是當時的媒體。“知名女藝人獨生女被綁架”的消息很快走漏,被記者得知,紛紛大肆報道。有報社在沒有確認人質安全前,就報道了白冰冰女兒遭遇綁架的新聞。有的報社,為了博眼球,在頭版頭條登出了白曉燕的半裸照片。白曉燕遇害后,甚至還有報紙刊出白曉燕的尸體照片。
綁架案發生第二天,幾十家媒體的近百名記者把白冰冰家圍了個水泄不通。就連白冰冰家附近的旅館房間,也被蹲點的媒體買空。
白冰冰去哪兒,他們就帶著長槍短炮跟去哪兒。白冰冰去跟綁匪見面,頭頂是電視臺的直升機在盤旋,后面是電視臺的轉播車在尾隨。警方氣得破口大罵,對方反而理直氣壯:其他媒體不走,我們也不走。
案發后的5天時間里,綁匪7次來電,反復更改贖金交付地點,但最后都放了鴿子,自始至終沒露面。警方徹底沒了法子,全臺灣都找不到白曉燕。崩潰邊緣的白冰冰召開了記者發布會,請求全社會幫忙,大家一起找線索。
然而第二天,更多的轉播車和記者擠爆了白冰冰家門口。
三天后的晚上,也就是事發整整兩禮拜后,警方在工業區的排水溝里撈起一具少了截手指頭的女尸。據法醫鑒定,白曉燕死亡已經有8至10天時間,身體已經腫脹,無法辨認。白曉燕先是頭和腹部遭受毒打,肝臟破裂,還遭受了嚴重凌虐強暴,最后被尼龍繩勒斃。
為什么這么晚才發現尸體?因為綁匪在白曉燕身上綁了6支鐵榔頭,脖子上3支,腰上2支,腳上1支。一共30多公斤的重量,把白曉燕的尸體綁在了水底。三個兇手,死的死,抓的抓,直到半年后才宣告結案。陷入悲痛中的白冰冰,日日以淚洗面,半夜照鏡子,望著鏡中的自己發問:為什么老天爺要這么對我?歌手鄭進一,寫了首歌紀念白曉燕,叫《燕仔你是飛去叨》。白冰冰每每都是哽咽含淚唱完,字字錐心,聲聲泣血。
03可生活沒有輕易放過白冰冰,就在女兒案件告破不久,白父很快就因為傷心過度去世。隨之而來的還有各種不堪入目的流言蜚語:有人說她跟歹徒一早相識,是一起做生意做崩了,給女兒招來殺身之禍;有人造謠她以前在日本出賣身體,是性工作者;有人甚至口出惡言,詛咒她像女兒一樣死在水里。
還好白冰冰都挺了過來,一手創辦了白曉燕文教基金會,投入公益事業。
42歲那年,她想重新做一回媽媽,前前后后做了16次試管,從42歲做到48歲。醫生勸她“放棄吧,再打下去連命都會沒了”,最后做到卵子取不出才停止,身材走形,更年期提前。
50歲那年,她花了六年時間回頭念大學,一邊演戲一邊讀書,說要連同女兒那份也一并活下去,每天都要活得很精彩。
58歲那年,她拿了金鐘獎最佳女主角,把對女兒的思念悉數注入了人物,演活了一位失去兒子的同志媽媽。
2018年,長期臥床的白母也走了,偌大的四口之家空落落,唯獨只剩下她一人。
她把更多精力投入到舞臺和公益當中去。給觀眾帶來歡笑,給年輕人打氣,也鼓勵那些遭遇苦難的人們:我都熬過來了,你有什么不可以呢?
朋友痛失愛女,白冰冰不會第一時間安慰對方,而是淡淡吐出一句:三個月后會更痛。那都是她用血和淚換來的經驗。
在人間吃盡苦頭的白冰冰,用自己的故事告訴人們:“世界何其大,你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碰上了只有面對、處理、放下。”學會放下當然不容易,但是時間會教會我們如何解決心里的傷痛和怨懟。因為這就是人生,這就是命運,這就是現實。即便有太多不肯接受的、不愿接受的,最后都得含著怨、含著淚去接受。
只是,大概沒有人知道,每當夜深人靜,一個人面對墻上的三張照片時,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