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尊龍的“任性”，《霸王別姬》中的程蝶衣一角，根本落不到張國榮頭上。
彼時，陳凱歌致電尊龍經紀人，想請尊龍飾演程蝶衣，但經紀人直接提出，如果電影在中國拍攝，必須從國外為尊龍空運刷牙洗臉的水。
此外，還得為尊龍的寵物狗單獨準備一間房，找六個保姆照顧尊龍以及這條狗。
飛到劇組的航班，也必須是全球頂級的機型，并來自最頂級的航司。
最后，經紀人還要求，必須要有游泳池和網球場。
電話那頭的陳凱歌，雖然手氣到發抖，還是強壓怒火，堅持聽完了經紀人的無理要求，最后淡淡回了一句：“您的要求，我們研究研究?！?/p>
撂下電話，陳凱歌咆哮幾聲，才算泄了火，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非常欣賞的國際巨星，竟然會有這樣的經紀人。
當然，尊龍方之所以敢提出這么高的要求，也是他的名氣和熱度決定的。
這不，雖說沒演成《霸王別姬》，他卻接到了大衛·柯南伯格的邀約，請他出演與《霸王別姬》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蝴蝶君》，片中，他與杰瑞米·艾恩斯飾演的角色，上演了一段畸形戀情。
再說陳凱歌，一時半會根本想不起來有誰比尊龍更適合演程蝶衣。
就在陳凱歌憂心忡忡之際，制片人徐楓跟他推薦了個人，這個人就是香港天王巨星張國榮。
幾天后，在徐楓的安排下，陳凱歌與張國榮在半島酒店的咖啡廳里會面。
略做寒暄后，陳凱歌便進入正題，為張國榮講起故事與角色的諸般好來。
張國榮低頭認真聽著，偶爾端起咖啡杯輕啜一口，目光放逐到窗外，若有所思。
待陳凱歌言罷，張國榮認真地看著他說，“導演，這部電影我接了。沒有人比我更適合這個角色，只有我能演?！?/p>
陳凱歌喜出望外，站起身，握住張國榮的手說道，“國榮，謝謝你對我的信任?！?/p>
離開機尚有時日，張國榮便主動要求，去專業京劇團體，找大師惡補一下唱腔唱段。
于是，第二天，他就匆匆趕往北京，找到京劇大師刁麗，開始了孜孜不倦的求教之旅。
由于水土不服，張國榮上吐下瀉，一連數日高燒，半月內消瘦十幾斤。
但即便這樣，他依然堅持帶病苦練京劇技藝，晚上回酒店，如果有時間，還會找陳凱歌討論劇本，加深對角色的理解。
開機當天，張國榮給了陳凱歌和全組人一個驚喜，只見他行走身段，宛如游龍，翩若驚鴻，隨口唱上幾句，也是韻味十足，翠鳥彈水般伶俐清透。
張國榮還將程蝶衣人戲不分的恍惚迷離詮釋得入木三分。
也許是入戲太深，張國榮在戲外看人的眼神，也帶著嬌滴滴、滴滴嬌的嫵媚與纏綿。
片中，張豐毅飾演的段小樓在后臺換衣服，程蝶衣在他完全想不到的情況下，一下抱住了他。
這一動作是張國榮性情所至，臨時加的，所以，張豐毅突然被抱住時，還嚇了一跳，用他自己的話說，“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片中還有一處感人的片段，段小樓去意已決之際，程蝶衣突然喊了聲“師哥，你別走”，彼時，陳凱歌覺得意境未到，便喊卡，跑過去給張國榮講戲。
張豐毅和鞏俐也都站在一邊認真聽著。
張國榮絕對是聽得最入心的那個，他一邊聽一邊淚流滿面，一雙癡目還不住地為張豐毅送上兩汪清水。
經過陳凱歌的講解，這場戲拍得很順利，然而，遲遲不能出戲的張國榮，收工回酒店的時候，依然是兩汪怨目盯著張豐毅看。
嚇得張豐毅連招呼都沒敢跟他打，就一路小跑回了房間。
片中還有場戲，蝶衣被葛優飾演的袁四爺侮辱，按劇情規定，蝶衣的兩頰要被親滿嘴唇印。
陳凱歌開始的時候，要求葛優來親，但葛大爺實在下不去嘴，陳凱歌又讓自己的助理去親，但小助理在大明星面前，緊張到嘴都不敢張，最后，陳凱歌只好勉為其難，親自下場。
張國榮在拍戲期間，和大家相處得非常愉快，經常自掏腰包請大家吃飯，甚至還承擔了全劇組的水果和冷飲消費。
電影殺青當天吃散伙飯之際，張國榮幾度落淚，平時很少飲酒的他，挨桌敬酒，一邊和大家道別，一邊揉著紅紅的眼圈。
敬到最后一桌的時候，已然泣不成聲，陳凱歌就勸他，“來日方長，總有再見之日?！?/p>
張國榮略作沉吟，意味深長地說：“不同了，以后就算再見，也沒有這份心情了……”
此去一別，張國榮與陳凱歌極少再見。除了電影之外，生活里也一直沒有任何交集。
但奇怪的是，張國榮去世的兩年以前，陳凱歌卻夢到張國榮穿著《霸王別姬》里的戲服來找他，還用京劇的腔韻說道：“從此別過了?！?/p>
陳凱歌突然就醒了，惶惶一驚的他，后背被冷汗浸透。他當時并沒多想，平復情緒后，便沉沉睡去。
沒想到，兩年后，張國榮卻凌空一躍，與所有喜愛他的影迷就此別過了。
張國榮走了，但他也永遠沒有走，他留給這個世界溫暖和善良，還有一部又一部的經典電影，一個又一個的鮮活角色，或優雅紳士，或放浪不羈。
他每一個笑臉，出現的每一幀鏡頭，都是真善美的傳達，感動著每一顆內心向善的靈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