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剛剛過去的“暑期檔”,國產電影取得了還不錯的成績,接踵而來的“中秋檔”能否鉚足勁,繼續把觀眾留住,成為了業內外都在關注的焦點,不過,作為該檔期“排面”最足的一部電影,陣容格外豪華的《世間有她》卻意外的口碑失利,是女性主義的創作理念僅僅淪為了噱頭?還是“導演拼盤”這一類型已經引發了觀眾的審美疲勞?今天,就讓我們來深入分析一下《世間有她》的“得”與“失”。
演員亮眼,故事單薄
作為一部以疫情為背景的影片,《世間有她》沒有選擇近年來已經被影視作品多次展現過的宏大敘事,而是聚焦于更小、更平凡的切入點,把視角對準疫情之下的女性,觀察她們是如何在突如其來的困境中處理微妙的婆媳、情侶、夫妻關系。
一般我們會認為,女性創作者對于生活的感知更敏銳,也更擅長刻畫細膩的感情,但從目前的口碑反饋來看,《世間有她》非常遺憾未能達到觀眾的預期,三位導演想要捕捉平淡人生中的洶涌時刻,“于無聲處聽驚雷”,卻敗北在故事的散亂與單薄。
李少紅執導的第一個單元,講述了疫情來臨后,老公和兒子為了安全轉移到別處,先后感染的婆婆和兒媳單獨生活在了同一屋檐下,過往被掩蓋的分歧此時變的更加明顯,老一輩的觀念是為兒女奉獻全部,而新一代則覺得女人要先愛自己,火藥味十足的對抗后,兩人放下矛盾,逐漸走向了理解與包容……
這個故事拋開設定陳舊、無新意不說,篇幅的限制讓其觀感生硬,人物的成長和情節的轉折都缺乏順滑有效的鋪墊。比如,婆婆因為聽到了兒媳在電話里對父母報喜不報憂,就“幡然醒悟”,突然內疚感上頭,解開了所有矛盾,難免讓人覺得有種“公益廣告”的既視感,為了“大團圓”而“大團圓”。
陳沖執導的第二個單元,把鏡頭對準了一對兒被疫情分隔兩地的普通小情侶,細節十分的充足,鏡頭語言也非常風格化,日常生活的黑白色調與手機中溫馨彩色的對比,可以看出導演的巧思,既暗示了兩人之間悲劇的結局,又展現了戀愛中完全掩蓋不了,滿要溢出來的甜蜜。
這一單元最大的問題同樣還是寡淡如“白開水”的敘事,幾乎沒有劇情的起承轉合,影片把空間、節奏完全讓度給演員,最終變成了一出個人“演技秀”。
張艾嘉執導的最后一個單元,是內容完成度最高,也是觀眾反饋最好的一個單元,作為女性,靜思掙扎在母親與記者兩個身份中間,她既不想停下追逐夢想的腳步,又很難在家庭與職業之間找到平衡,與丈夫的關系岌岌可危。
疫情的外部刺激,讓夫妻之間爆發了爭吵,故事也來到了高潮,二胎對女性精力、體力的消耗,激烈的社會競爭導致丈夫、父親身份的缺位,家務責任并不平均的分配等等……,都被殘酷的剖開,擺在了臺面上,不過,在“她題材”已經遍地開花的今天,這種對女性困境缺乏深層挖掘,只是淺嘗輒止的展示,無異于“隔靴搔癢”,很難直戳痛點,引發受眾深切的共鳴。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演員的表演是該片最大的亮點之一,周迅把沈玥與婆婆之間微妙的感情互動詮釋的淋漓盡致,從一開始的別扭、關心、隱忍,到因為一盒帶魚爆發,情緒近乎崩潰,無處可去只能茫然的站在過街天橋上,克制的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處。
鄭秀文作為香港電影鼎盛時期“港女”形象的代表,她身上堅韌、干練的氣質頗為獨特,和梁靜思這個人物也十分的適配,只要站在那里,一個要強努力、卻因為家庭陷入疲憊焦灼的職場女性,就已經躍然熒幕之上。
除了中生代演員,影片中新人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易烊千璽雖然戲份不多,但這種散發著“青春荷爾蒙”氣息的“白月光”男友形象,對他來說并不難把握,甚至可以稱得上駕輕就熟。飾演小鹿的黃米依雖然知名度不高,但也塑造出了角色獨有的生命力與美感,關心、憂慮、痛苦、絕望等情緒都處理的非常精準,未來應該大有可為。
導演拼盤,是“盛筵”還是“桎梏”?
談及《世間有她》,自然不可忽視它最重要的一個標簽,那就是“導演拼盤電影”,從“我和我的XX”系列,到《你是我的春天》,再到《世間有她》,前幾年風光無限的該類型,真的已經走上了“下坡路”嗎?
這個話題,還是要從“拼盤電影”自身的發展歷程,和它的優勢、劣勢說起。
“拼盤電影”也叫“集錦電影”,它區別于一般常見的故事片,由三到五個單元串聯起來,分別由不同主角演繹不同故事,“導演拼盤電影”則是“拼盤電影”的再細分,顧名思義,就是每一單元都由不同導演掌舵,最后再匯集成片。
國產電影市場中的“導演拼盤片”,曾在2015年~2016來到第一次創作高峰,以愛情題材為主流,例如《一路驚喜》《戀愛中的城市》《奔愛》等等。但眾所周知,愛情片一直是我國電影工業的弱項,口碑、票房雙豐收的作品寥寥無幾,這幾部電影上映后,成績也不出所料平平無奇,特別是集合了管虎、高群書、張一白等知名大導,和章子怡、彭于晏等一線明星的《奔愛》,僅僅收獲票房4746萬,被觀眾詬病為“圈錢爛片”。
自此之后,“導演拼盤電影”一蹶不振,在市場上消失了三年,直到2019年《我和我的祖國》這部以商業化思維開發的紅色大片引爆大熒幕,該類型終于找到了最正確的打開方式,那就是與主旋律題材“聯姻”。
為什么主旋律題材能夠把“導演拼盤電影”的效益發揮到最大化?第一,一直以來,“拼盤電影”最大的看點就是多位明星和多位名導的加盟,主旋律電影作為廣電的政治任務,自然很容易在這一點上做到頂配,為大家帶來其它題材、類型中絕對不可能看到的陣容。
第二,通過“群體情緒”達到“儀式”效果。“我和我的XX”系列從第一部到第三部,都選擇于國慶節上映,配合著充滿著“民族自信”與“愛國情懷”的內容,給觀眾帶來了和過年在家就要看“春晚”一樣的思維慣性,樂于貢獻票房也就不足為奇。
不過,盡管如此,主旋律“拼盤”的頹勢仍舊越來越明顯,2021年上映的《我和我的父輩》僅收獲票房14.76億,與第一部相比近乎腰斬。今年上映,沒有“情懷殺”加持的《你是我的春天》和《世間有她》更是徹底“滑鐵盧”,將“導演拼盤片”的劣勢暴露無遺。
首先,“拼盤電影”的本質是短片結集,這種模式固然有創作效率高、周期短的優勢,但小巧的篇幅,也會讓故事深度有限,難以承載復雜的起承轉合,人物扁平缺乏弧光,各單元之間容易出現割裂的風格差異,影響整體觀感。
總而言之,大部分“導演拼盤電影”,在創作上終究還是討巧的、輕的,碰到制作和劇本都非常扎實的重工業大片,很容易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例如2021年國慶檔,《我和我的父輩》正面對上《長津湖》,勝負瞬間決出了分曉。
那么,由此來看,高潮過后的“導演拼盤電影”注定會迎來熄火嗎?其實倒也未必,在觀眾審美不斷提升的當下,不管什么類型,大家需求的都是好內容、好故事,如果“拼盤電影”能“螺螄殼里做道場”,克服敘事簡單的弱項,未必不能再度取得好成績。此外,既然觀眾已經看膩了簡單的拼接與線性敘事,是不是可以在結構上下功夫,例如口碑不錯的《金剛川》,三位導演分別從三個視點出發講述同一個故事,這種打破思維定式的創新,才是內娛電影工業未來進一步健康發展的核心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