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23日,張少華因病在北京去世,享年75歲。
她的離世,不僅讓演藝界又少了一位德藝雙馨的老戲骨,
還將風雨相伴50多年的丈夫張惠寶推入了悲痛的深淵。
彌留之際,她曾含淚對丈夫道:我走后,你要堅強。
但隨著她的離世,張惠寶也像被抽掉精氣神兒一樣,整日以淚洗面,精神恍惚。
兒子張晶想要將父親接過去贍養,
張惠寶卻執拗地留在了兩人不足四十平方米的故居。
這里的擺設一如往昔,仿佛一抬頭就能看到亡妻的身影。
張少華已經去世一年多了,張惠寶走出亡妻之痛了嗎?
如今的他生活又怎樣了呢?
01
楊志剛第一次來張少華家時,
對著張惠寶套近乎道,“這是你們家我大哥吧?”
張少華看過去,撲哧一聲笑了,“這是我老公。”
一句話讓楊志剛當場石化。
其實這不是張少華和丈夫第一次鬧出笑話。
張少華的花期很短,30歲后就開始衰老,
與她不同的是,張惠寶30歲后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
從那時候起,每當兩人上街,都會被認為“老妻少夫”。
甚至一次打的時,被司機同樣認成了母子。
雖然長相看著“隔輩兒”,但兩人卻是同齡。
不僅如此,他們倆兒,主動的也是張惠寶。
兩個人都是評劇院的演員,平時一起演出,
隨著了解的深入,張惠寶愈發的憐惜起眼前這個命苦卻性格堅強的姑娘。
張少華的家境并不好。
1946年,她在北京南城出生,父母都是普通人,
家里有九個孩子,整個家庭的壓力都沉甸甸的壓在了父親的肩頭。
她3歲那年,父親不幸離世,
本就貧困不堪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母親帶著他們兄弟姐妹九個,回到了娘家。
母親沒有改嫁,而是選擇用瘦弱的肩膀為他們撐起一片天。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大姐很小的時候,就承擔起了養家的重任,
給人家糊過燈籠、做過毛筆,打工掙的錢全部貼補家用。
隨著他們漸漸長大,也分擔起了母親和大姐的重擔。
張少華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操持家務。
但小孩貪玩是天性。
只要一有時間,她就忍不住跑到戲院聽人家評戲。
枯燥乏味的生活里,這成了她唯一的樂趣。
回到家中的她開始有意模仿起戲臺上的一顰一笑、一招一式。
在生活中下意識地搜集起與評戲有關的東西,
只要聽說戲園有演出,她都要想方設法的趕過去。
母親將這一切看在眼里。
張少華13歲那年,母親將她送去了戲園拜師學藝。
那時的戲園地位其實并不高,學徒們去學戲的待遇也很不好。
師傅們動輒打罵,徒弟只能跪下乖乖聽訓。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很少有人愿意將孩子送去學藝。
但一來張少華是真心熱愛,
二來家里確實入不敷出,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張少華學藝后,家里還能省筆開銷。
就這樣,張少華走上了戲曲之路。
來這里拜師學藝的大多是窮困人家的孩子,
他們深知生活的不易,對待學藝的機會也格外珍惜。
學習的時光匆匆而逝,
有了專業的指導,張少華的學習與日俱增。
隨著身材的抽條,她也成長為了臺里的新一代。
有了跟小白玉霜、新鳳霞等名角同臺表演的機會,
還憑著《花為媒》、《楊三姐告狀》等經典評劇作品,徹底打響了名氣。
成為角兒后,張少華也不忘幫襯母親。
工資雖然不多,但大部分都被她寄給了母親。
她曾說,在他們兄妹心中,母親就像是神一樣的存在,
辛苦的將他們拉扯長大,培育他們成才。
對于母親,他們都心存感恩。
張少華是演藝界有名的孝女。
每次回家,她都不忘給母親買她愛吃的五香花生米。
哪怕隨著母親老去,嚼不動花生米了,
她也會將其磨成粉,拿著湯匙喂給母親吃。
她還會為母親洗腳、梳頭、剪指甲,
老太太去世那年,張少華正巧白玉蘭獲獎,
所有人都勸她先去領獎,
但她依舊選擇陪母親走完了這最后一段路。
因為獎項還會有,母親卻只有這一個。
02
張少華和張惠寶是自由戀愛。
張惠寶很木訥,從未對張少華說過一句纏綿的情話。
兩人捅破那層窗戶紙源于張少華的一次生病。
她發著高燒,一人在宿舍里,
張惠寶知道后,二話不說帶著她去了醫院。
在醫院忙前忙,將張少華照顧的妥帖細致。
張少華想吃燉冰糖雪梨,
他就騎著叮當響的破自行車,滿北京找梨。
他也許不會說甜言蜜語,但他的行為早已抵過千言萬語。
在他的貼心照料下,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
相戀一年后,他們便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當時兩個人都沒什么錢,
婚禮舉辦的很簡單,
雖然沒有盛大的儀式,
但兩個相愛的人抵得過萬千。
婚后,單位給他們分配了一間小平房,在四合院里。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
那時的人們情感都很淳樸,只要喊一聲,都會有人幫忙。
大家相處的自在又和諧,
后來過去很多年,張少華都有所懷念。
婚后不久,張少華生下了兒子張晶。
兒子的出生給這個家庭帶來了無盡的喜悅。
可家庭和事業的矛盾也隨之擺在了張少華的面前。
沒辦法兼顧的張少華只好把兒子托付給了母親。
她曾說,“我這兒子等于給我媽生了一個老兒子。”
張晶一直在外婆身邊長到14歲。
14歲后才被接回來上學。
這14年的距離猶如天塹,
母子倆的關系一直不大緊密。
他們更像是朋友,帶著一股疏離的客氣。
“我和我兒子的關系其實很微妙,我兒子都覺著舅舅和姥姥都比我這個親媽要親,我一直覺著我對不起他,因為他的童年我幾乎未曾參與,我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
1982年,評劇院為老員工們重新調整了住房,
張少華和老伴來到了天橋街下的一所40多平方米的小房子里。
此后他們在這里共同生活了40來年,
這里的每一處都布滿了他們幸福的回憶,
即使后來有條件換一所更大更漂亮的房子,
他們都沒舍得離開過這里。
一轉眼,在舞臺上活躍了多年的張少華也到了要退休的年紀。
驟然停下腳步后,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整日里郁郁寡歡,不知該做什么好。
因緣際會下,她接觸到了影視行業。
當時張豐毅、陳小春、徐靜蕾的《龍堂》開拍在即,
卻有一個小角色遲遲定不下人選。
劇組找到了張少華。
這是她第一次拍戲。
這種體驗前所未有,一下子讓她上了心。
只要你愿意,人生什么時候都可以重新開始。
52歲張少華重新踏上了演戲的征程。
她不看重戲份,也不看中片酬,
只想在戲里好好過把癮。
爭當紅花的多,愿當綠葉的少。
憑著踏實認真的工作態度,張少華很快在配角里混的風生水起。
所有角色中,母親的角色她演的最多。
她是《大宅門》里李香秀的母親;
她是《重案六組》里大曾的母親;
她還是《武林外傳》里李大嘴的母親……
她精湛的演技,給觀眾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她專業的能力也得到了行業內人士的一致認可。
2007年,《我的丑娘》的劇組找到了張少華,
這一次,她終于成為了主角。
03
“母親沒有尊嚴,只要兒子過得好,就是她最大的尊嚴。”
劇中“丑娘”對兒子無私的愛深深打動了張少華,
在內心深處,她跟“丑娘”是一樣的人。
“比如我兒子,只要他過得好,就算他不認我,我也愿意。”
跟角色的共鳴,讓她下定了決心要將“丑娘”完美的展現出來。
為了貼合“丑娘”的形象,她跟導演做了很多嘗試。
她試過戴齙牙,貼疤痕、胎記,去故意扮丑,
但是最后,張少華還是決定以原貌出演,
她將妝容改老,顯得更加滄桑。
扮丑并不是重點,
“丑娘”的核心是她擁有一顆純粹無私的心。
所以她歷經坎坷,卻依舊熱愛著兒子。
已經61歲的張少華,對每場戲,都強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要是自己的戲份,她無一不兢兢業業的完成,
劇中有幕沿街乞討的戲份,
拍來拍去,導演總是不大滿意。
于是張少華建議道,不用群演,去大街上,直接偷拍。
最終導演采納了她的建議,
這幕戲份,同樣給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身形瘦弱的丑娘跪倒在地,在人來人往的人群沿街乞討,有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也有人一臉厭惡的躲過,更多的人一臉漠視,匆匆離去。
鏡頭里,拍下了人生百態。
《我的丑娘》一經播出,便引發了熱烈反響。
張少華飾演的“丑娘”更是打動了無數人的心。
她徹底成為了“母親”的代名詞,
但在生活中,張少華卻坦言:我不是個好母親。
她對不起丈夫,也對不起兒子。
在兒子的成長中,她缺位了太多太多……
這些年,她天南海北的拍戲,
家里的事兒都扔給了丈夫。
如果不是張惠寶為她斬斷了后顧之憂,
她也不可能拍戲拍的如此順暢。
她和兒子的關系,也全靠張惠寶架起了溝通的橋梁。
在丈夫的教育下,兒子成長的很優秀,是清華的高材生,畢業后成為了一家出版社的編輯。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也漸漸地明白了母親的苦衷。
談起兒子,張少華的嘴角總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她不止一次的強調著兒子的孝順,
屋子里的艾灸機,氧氣機,都是兒子買來孝順她的。
隨著年事已高,張少華的身體出現各種毛病,
兒子的關心猶如暖流滑過她的心口,讓她倍感妥帖。
生活中,母子關系也很緊密,少有爭吵的時候。
但在2003年非典時,他們卻罕見的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彼時非典肆虐,人心惶惶。
張少華卻因為之前接的戲要趕往泰國拍攝,
張惠寶父子倆都不想讓她涉險,
但張少華卻不愿因為自己一個人耽誤整個劇組的拍攝,
雙方爭執不下,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導演得知后,讓步道,張少華可以帶兩個親人一同來泰國照顧她。
張少華思慮再三,還是拒絕了。
一方面,她同樣不想讓親人冒險。
另一方面,無故增加劇組的開支,這有違張少華一貫的準則。
最后,張少華提著行李箱,不顧丈夫兒子的勸阻,毅然決然的踏上了泰國的航機。
對于她的一意孤行,張惠寶父子既是生氣,又是無奈。
但這,正是真實的張少華。
04
雖然外界諸多贊譽,
但在張少華的內心:我就是北京城的一個普通老太太。
不拍戲的時候,她就和丈夫一起去后海逛街,
在菜市場買菜。
遇到認出她的粉絲也只是和藹的笑笑。
因為拍戲,她在家的時間并不多,
但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很珍惜。
兒子成家立業后,沒多久就生下了女兒。
對于小孫女,張少華夫妻倆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每天孫女下學,張惠寶都會第一時間沖去學校,把孫女接回家中,
張晶夫妻倆也會過來,陪著父母吃飯。
一天中必定有一餐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吃,
這已漸漸成為了他們家的傳統。
每當這時候,就是張少華最幸福的時候。
一家人整整齊齊,歡聲笑語,便是千金也不換。
對于兒子兒媳的生活,張少華從不過多干涉。
兒孫自有兒孫福,
夫妻間的感情需要相互經營。
那是他們自己的事兒。
她能做的,就是把兒媳郭文花當成閨女疼。
“我最痛恨那些電視劇丑化兒媳婦和婆婆的關系,現實里壓根不是這回事。”
在她看來,她只有一個兒子,如今兒子結婚了,相當于給她帶了一個女兒回來,某種意義上,她也算兒女雙全了。
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有自己的私密空間。
兒子一結婚,她就把兒子兒媳“趕出家門”,
并沒有強制雙方必須一起生活。
后來郭文花生下女兒,
孩子離不開人,她也不愿成為家庭主婦,靠別人生活。
兩難之際,張文華帶著老伴趕來,解了她的難題。
張文華和兒子,孫女
張惠寶主動承擔了養孩子的重擔。
給孩子喂奶、換奶布,將她照顧的妥妥帖帖。
郭文花的心徹底放下了。
張惠寶幫忙帶孩子,張文華也沒閑著,
四處拍戲,想要給小孫女多留下點嫁妝。
孫女被他們老兩口養大,
在他們的言傳身教下,也十分的優秀。
每天下學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屋寫作業。
中考那年,以全校第一的優異成績被北京一所重點高中錄取。
性格懂事又成績優異的孫女,一直都是張少華夫妻倆心中的驕傲。
一家人的生活平靜又美好。
但這份幸福,卻被突如其來的病魔打破了。
2010年,突然呼吸困難、開始咳血的張少華被緊急送往了醫院。
經診查,被確診為:慢性阻塞性肺病。
在醫院,張少華的病情反反復復,病痛折磨得她痛苦不堪。
她對丈夫抱怨道,“能治就治,不能治就算了吧。”
但張惠寶不舍得跟她分開。
他耐心的開導著妻子,每天都燉一碗雞湯給妻子送來。
在他的悉心陪伴下,張少華的病情漸漸好轉。
由于發現的早,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后,張少華出院了。
但病魔并沒有輕易的放過她。
病情反反復復,張少華漸漸成為了醫院的常客。
兒子兒媳都有工作,沒辦法每次都陪著她來看病。
這時候,同樣是張惠寶站了出來,
接過照看妻子的重擔。
為了出行方便,他還特意購買了一輛電動三輪車,取名為:寶驢。
寶驢陪伴著他們走過北京城的大街小巷,
見證了夫妻倆的脈脈溫情。
可惜世事難料。
2021年3月,張少華再次病重。
然而這次,醫生并未挽救了她的生命。
23號這天,張少華不幸病逝。
她的離世,給了張惠寶沉重一擊。
送別妻子后,他好像整個人也跟著走了,整日精神恍惚,以淚洗面。
張晶不放心父親的狀態,想要將他接回家中。
張惠寶卻拒絕了兒子的孝心。
這棟小房子,見證了他跟妻子50多年的風雨兼程,
寫滿了他們曾經的甜蜜回憶,
他不愿離開這里,抹去妻子曾經生活的痕跡。
多少次,他從夢中驚醒,
摸著枕邊空無一人,倏爾潸然淚下。
但想起妻子離世前的彌留話語,他還是強打了精神。
他把對亡妻的愛藏在了心里,
帶著她那一份,好好的生活。
結語
轉眼間,張少華已經去世一年多了。
張惠寶卻從未忘記過亡妻的點滴。
他知道,妻子生前最渴望跟“干兒子”楊志剛再度合作《勇敢的心2》,
卻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留下遺憾。
即使這樣,在病中她也時刻關注著《勇敢的心2》的拍攝進程。
今年春節,《勇敢的心2》終于上映。
在第一時間,張惠寶就告知了亡妻這個好消息。
即使他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但他的行為卻無不在述說著情意。
張惠寶的癡情讓人動容,而這喪妻之痛,也將伴隨他剩下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