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在美貌上的內卷,已經從紅毯蔓延至電影/電視劇中。很多女演員,追求白幼瘦和少女感,明明40+,硬要充18歲。當自身條件不給力的時候,再依靠科技的力量。整容、打針、美顏、濾鏡、磨皮……不管演的是什么,總之,她美就完事兒了。在這種風氣下,衍生出了以下這些奇異的現象——一個演員,N部劇,橫跨現代和古裝,共享一個妝容。再大的雨也沖不掉,仿佛焊死在她的臉上。
一個年齡跨度20歲的角色,前后愣是一點兒歲月的痕跡沒有。此外,人家不光“天生麗質”,還是大自然的克星。咱就說,作為需要野外架桿作業的軍人,皮膚如此白皙、無瑕、透亮,太陽看了都汗顏吶。
從觀眾的立場看,養眼是挺養眼,但,也確實出戲。講真,一部影視作品,無法做到讓人全情投入,產生共鳴,簡直是太失敗了。而什么是合格的表演?好的作品?電影《隱入塵煙》中的海清,就教她們“重新做人”。該片是近3年唯一入圍三大國際電影節主競賽的國產片,且,是今年華語評分最高的電影。其中原因,離不開樸實無華,動人的劇本,也離不開海清“犧牲式”的出演。片中,她飾演村婦貴英。
貴英很命苦,幼年殘疾,孤苦無依,她牛踏馬踩無人問津,卑微到是塵埃里的一粒沙。這樣一個女人,別說美了,甚至有點兒“臟”。可海清作為南方出生的嬌妹子,愣是把在大西北風吹日曬的村婦,詮釋得細致入微。她把皮膚變黑變糙,讓腿變瘸子,演尿失禁,從形上貼近;
她搬到西北農村吃飯、睡覺、趕集、干農活、說方言……前后待了接近一年,由內最大程度地靠近真實。
然而,荒謬的是,這樣的海清卻被部分人給罵了。他們謾罵這是對農村的抹黑,指責演員是在故作丑態。廠長不清楚這些人是出于什么心態,信口雌黃,因為但凡真的看過電影,就不會說出這樣無知的話。
援引一則短評所寫的——他們一邊吸著血,一邊嫌臟。
外界越是如此病態,“貴英們”越是不能被國產片刪掉,觀眾越是需要敢變“臟”的演員。可惜,內娛這么大,卻不常有。至今讓廠長印象較為深刻的,還是15年的她——《立春》
在我們以往的記憶里,蔣雯麗是《黑冰》里果敢利落的臥底;
是《大宅門》里癡情任性的白家大小姐;
是《非常公民》里雍容華貴的末代皇后婉容。
她一向被稱為是有靈氣的女演員。可在這部電影里,蔣雯麗不僅靈氣全無,還沒了人樣兒,有人看完片子也沒認出她。也因此,它被稱為是蔣雯麗犧牲最大,演過的最重口的電影。真有這么夸張?廠長當年看之前,也不相信,直到點開電影……
片中,蔣雯麗所飾演的,是名副其實的丑女。她皮膚崎嶇,膀大腰圓,身材是大媽,還有一口差點兒就爆出上嘴唇的大黃牙。別說觀眾不忍直視了,就連在電影里,她也是不受待見的一個。
當然了,正如前文提到的,扮丑并非是一種搏眼球的刻意行為,而是出于劇情,出于角色,做出的合理詮釋。在裝造的基礎上,蔣雯麗的演技才是最大的看點。她把這個自戀又自卑的文藝青年,演得如癡如醉,同時,她也憑借此角拿下包括金雞獎影后在內的4個最佳女主角。確實,蔣雯麗拿獎,實至名歸。因為她讓觀眾從電影中看到了自己——
發現,原來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王彩玲。
說來,王彩玲的人設并不討喜。她不僅長得丑,心靈也稱不上“美麗”。她憑借甜美的聲音,唱歌劇的技巧,在小鎮上的學校當音樂老師。
然而,王彩玲身為人師,卻自視甚高。她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不該與鎮上庸俗之輩相提并論,可殘酷的現實是,她甚至還不如他們。于是,她給自己編織出一個夢,她騙了自己,更騙了身邊所有人。
是的,王彩玲是個謊話精。她逢人就念叨,自己曾經去北京深造學習過,那里的劇團,老師,有多么欣賞她,想挖她去北京。“我很快就要去北京了”這句話,全片她不知說了多少遍。
實際上呢?王彩玲的技巧,是跟著收音機學的。并且,她每次去北京的車票,都是省吃儉用,節約出的錢。到了北京,她沒錢買歌劇票,便在劇院門口和票販子耗時間,等演出開始,買低價票。正所謂,謊言的背后,透著一個人赤裸裸的虛榮心。王彩玲用“糖衣炮彈”武裝自己,不過是享受被人高看,受人矚目的感覺罷了。
不過,她確實得逞了。她對藝術的“追求”,“感動”了一對好基友,一個是想唱歌,另一個是連考幾年中央美院都落榜,抑郁不得志的年輕畫家。
接下來,劇情的走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彩玲在教歌手的過程中,竟看上了高大帥氣的畫家。她為了他,獻出身體;她和他一起聊藝術,坐火車去北京。然而,讓她失望的是,到頭來,等來的告白,竟是——我挺喜歡你的,我認你當姐姐吧。
王彩玲的自尊被撕碎了,踐踏了。她傷心欲絕,由愛生狠,做出極端的報復行為。她趁畫家醉酒,把他抬到床上,睡了他,過后又跑到天臺上,像歌劇中的苦情女主,縱身一躍而下。只是,歌劇中的女主死了,她則摔斷了胳膊。
講真,第一次看本片,包括廠長在內,很多人都不能理解王彩玲的行為,覺得她神經質,不太正常。但實際上,拋開電影上刻意的夸大,以及所制造出的沖突,從本質上看王彩玲的內心,又是如此的鮮活、真實。片中有一個細節是——王彩玲再次去北京的歌劇團,求對方聽聽她的嗓音,再決定要不要她。結果被對方一口拒絕了。見狀,王彩玲無視拒絕,自顧唱了起來。
只見對方一臉淡定,冷冷地說道,行了,知道你水平了,去年就知道了。從這一細節能看出,王彩玲不止一次登門。而且,她的水平在小鎮上算“大師”,在北京,則毛毛雨,壓根不起眼,最多是個業余選手。一切不過是她的自我感動。
看到這,或許有人會討厭王彩玲,但影片本意絕非如此。鏡頭客觀、冷靜地拍出了,王彩玲的自卑、自傲、虛榮,還有樸實、善良。好比王彩玲回到老家,看到年邁的母親在大年初一的早上放炮竹,慶新春,她露出了全片為數不多的笑容。
好比她在情場失意后,去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唇腭裂的孩子,她視其為己出,洞悉孩子的一切敏感。她從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最后,她甘愿花巨款,還給孩子一張正常的臉。從此,她亦放下對歌劇的執念,對繁華的欲望,開始腳踏實地,認真且努力地生活。
是啊,人都有很多面,善惡美丑,一個不少。試問,誰不曾向往大城市的美好,希望找份體面的工作,讓外人投來羨慕的目光?試問,誰不曾經歷過不愿承認平庸,妄圖自欺欺人的階段?人這一輩子,是不斷經歷,不斷成熟的過程。有欲望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欲望吞噬,最后整個人連骨頭渣都不剩了。一個可怕的現實是——當某些人鄙視“王彩玲”的時候,他們或許還遠遠不如王彩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