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部劇，可謂是神作中的神作。
它對每個角色的塑造與挖掘，堪稱影像藝術的巔峰，深度與廣度并存，凝練而富有魅力。
與此同時，它的影像語言又堪稱教科書級別。
攝影、構圖、視聽語言…每一個單獨拎出來，都能當成藝術品去分析。
作為一部衍生劇，它是少數能和母劇相提媲美的劇之一。
毫不夸張講，對不少人而言，它甚至超越了母劇。
就是這部——
《風騷律師》
BetterCallSaul
前兩天，它剛迎來了最終季的最后一集，并以豆瓣9.8分完結。
能做到這一步的，整個美劇史上，都屈指可數！
在追求大場面、視覺刺激鏡頭畫面的今天，它的鏡頭語言處理得細膩、考究而不賣弄。
在“拿多少錢辦多少事”行業模式下，按理說一個7分的劇本足以拿到不錯的收視率。
然而對于本劇的編劇文斯·吉里根而言，它寧愿全劇停更一年，只為了劇本能達到他所認可的標準。
也因此，作為一個徹底原創的劇集，無論是《毒師》還是《律師》，即使再挑剔地觀眾，也很難找到劇集上的邏輯漏洞。
真正的好劇和大佬很像，它們都對討好你沒什么興趣，相反他們更傾向一開始就考驗你。
也因此，這是一部篩選觀眾的劇，更是一部你愈反復觀看愈會發現驚喜的劇。
正如兩位編劇所相信的：“我們的劇迷會知道我們在做什么。他們會知道的。而且如果他們錯過了，他們在第二次看時自然會明白。”
本劇如果只用一句話概括，你可以簡單地說，它講述了索爾·古德曼遇見毒師“老白”之前的故事。
它用整整六季63集的體量，告訴你一個有著不錯地位與收入的律師，為什么會和毒販混到一起，且把自己落得個逃亡、進監獄的下場？
這樣描述確實很容易方便，只是它也太泛泛且簡單粗糙。
因為越看到最后，你越會發現吸引你的從來不是索爾·古德曼這一個角色，而是以他為中心，互相纏繞的每一個角色。
這些角色不能用簡單的好壞去評價，因為哪怕是狠毒又狡詐的拉羅，你也能在他的邪惡中找到人性中的良善。
他對待旁人心狠手辣、有勇有謀，他以一己之力對抗納喬、老麥、炸雞叔，甚至將后者逼到差點爆頭的地步。
但是對自己的家人，他溫柔耐心，幾乎一生都在貫徹“家人就是一切”。
在最終季，他直逼炸雞叔老巢，所展現出來的智力、直覺、身體技能簡直超過炸雞叔。
也因此，在最后兩人在黑暗中火拼的時候。
當燈光亮起，炸雞叔開槍后無法掩飾的慌張，對比拉羅躺在血泊里看著對方的微笑，無疑是非常具有戲劇性而完美的結局。
第一次看這里時，你會下意識認為拉羅不過是運氣不好，他不該以為自己控制了炸雞叔后，就過早放松警惕，開始得意。
但第二次看這里后，你會發現，拉羅的死亡是必然的，這份必然不僅僅是炸雞叔擁有《毒師》的命運護體。
炸雞叔之所以能一步一步踏上后來的地位，靠得從來不是運氣。
哪怕最后的火拼，他活下來靠得是嚴謹的籌備以及深入每個細節的謀劃。
他之所以后面擁有《毒師》中的成就，是因為他才是對自己野心無比忠誠的人，他從不會隨心所欲，而是充滿著鎮定和耐心的步步為營。
反觀拉羅，從各種細節你能看出來他雖然勇猛有謀，但是他沒有嚴謹到最后一秒的意識。
當他將洗衣廠的人支走后翻越大門，觀眾可以看到，要不是守監控的人差了一步沒有回來，他很可能在這里就被直接抓住。
但同時，作為觀眾的我們又清楚，拉羅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以一己之力對抗炸雞叔的眾多人馬的他，如何能確保自己錯過了這個機會后，還能有下一個機會？
而這一點，也是《律師》的魅力。
主創深諳如何將角色引誘到絕境中，對觀眾而言，拉羅有很多選擇，比如他是耐心等待時機成熟的下一局，還是賭上性命戰勝對手的這一局？
然而對拉羅本身而言，他只有一種選擇，一種行動方式。
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場景，面對特定的事時，基于角色性格經驗本身，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或者說，走上那一條路才是他。
比如納喬。
整個六季中，對納喬而言，他做的幾乎所有事的動機都是保護家人，或者說父親是拽著他不至于滑向深淵地那條線。
他從頭到尾貫徹了這一點，只是最后，他用了如此勇敢、痛苦且真實的方式去完成它。
從第五季那場精心策劃中的謀殺后，他的每一步都像是接受審判。
他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做出這樣的事后，死亡會是他最終的宿命。
但對他而言，他在意地從不是自己會不會死，而是為了什么而死？
所以他能拒絕權力、金錢去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所以最后，他能全心全意說出拯救他父親的證詞，并且全然不悔地犧牲自己。
除了角色的塑造外，本劇的鏡頭語言、打光、配樂都值得細究。
沒有一個廢鏡頭，少看一集都不行，少看一分鐘都是觀眾的損失。
比如，最終季第八集的開頭。
伴隨著巨大嘈雜的海浪聲，俯視而又壓迫感的鏡頭從濕漉漉的沙灘往前一點一點推進。
海浪上泡沫滾滾，一只皮鞋無力地被沖了上來，被海浪不停地淹沒、翻轉、蹂躪。
隨著鏡頭緊挨著沙灘不停地往后退，你會聽到細微的鋼琴聲，接著一輛打開車門的墨綠色捷豹車孤獨地停在那里，他的主人不知去向。
這時候，海浪聲減弱，伴隨著海鳥的鳴叫，輕盈輕快、自由的鋼琴曲清晰傳遞到你的耳朵，音樂沒有受到絲毫現實的悲劇性氛圍的影響。
在畫面變黑的最后，你會看到，那只海鳥振翅飛向空中、扇動著寬大的翅膀愜意地飛舞著抵達遠方，仿佛它通過咸咸的海風，帶走了死亡的重負。
這是一個不到兩分鐘的開頭，鏡頭并沒有告訴你誰會死去，但作為觀眾的你，卻通過各種細節清晰地知道，是霍華德。
如果你知道這首鋼琴曲，你會發現這首曲子的演奏者是LeslieHoward，他也叫霍華德，而這首曲子同樣不到兩分鐘。
又或者你還記得那輛墨綠色的車。
在之前的劇集中，尤其是最終季的第四集，這輛車作為吉米陷害霍華德吸粉最重要的道具，被各種角度展示給你。
當然這里還不止這些，在你看《律師》這部劇的時候，你要記得，它永遠也不會把自己想要說明的一切都展現出來。
除了你顯而易見、或經過二刷才能找出的信息外，它拒絕展現企圖使人產生聯想的東西。
霍華德的死亡分為兩次，一次是他肉體的死亡，一次是他社會性的死亡。
就像開頭那兩只皮鞋一樣，一只鞋被人為地放在沙灘上，它是固定的，就像他永遠在人們心中是自殺的、作為一位嗑藥的人死去。
而另一只進入了一片自由的、不可預測的深海，沒有人會找到那只皮鞋，就像你知道不有人會找到他的尸體一樣。
另外如果你細究角色的臺詞，你會發現，在面對同一件事、或者同一個問題時，每個角色的臺詞，都符合他們的性格。
比如在面對拉羅與霍華德的尸體時，當手下像扔垃圾一樣扔拉羅的尸體時，老麥克沒有任何反應。
而當手下扔霍華德的尸體時，他會額外說出：“小心點。”
這一場景中，僅僅這一個單詞，整個人物飽滿起來，你看到了他硬漢底下的柔軟。
又比如當麥克處理霍華德的尸體，警告并囑咐吉米和金的時候。
面對同一個問題，吉米回答的是：“明白了。”
而金低著頭，她的表情僵硬、眼神卻堅決，喉嚨好像有酸液地回答：“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這些細節的背后，除了在為兩個人后面分手戲做鋪墊外，它還提醒觀眾一點，那就是金的特質——她的正直。
她跟吉米不同，吉米的道德準則是松綁的，他從吉米·麥吉爾成為索爾·古德曼，并沒有承擔過多的自我道德壓力。
但金不同，她認同吉米不計手段，只講結果的價值觀，在于她不能忍受社會上存在著明顯的不公平、不正義，她想改變它。
只是不知不覺中理想口號成為她墮落地掩飾，與吉米在一起后，她一直在突破自己的底線。
也因此，在最終季一開始，當她很早就知道拉羅還活著的時候，這個消息，她沒有告訴吉米，而是一直瞞著他。
直到霍德華的死亡震醒了她，在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離經叛道的方式中，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也變成了惡魔。
寫了這么多，關于這部劇有多出色，仍不過講了皮毛罷了。
作為一部神劇，它幾乎做到了一切能提高你觀看體驗的地方。
甚至與母劇有所關聯層出不窮的細節，都不只是作為觀看的彩蛋，而是放在敘事中的，且還不是以簡單粗暴喂給觀眾的方式。
喜歡如此敘事的你，一定會在觀看的時候發現，某個宿命般帶刺的鐵輪突然砸向你，那是不幸者的不幸，那是不幸者的必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