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賢,一個當之無愧的大師。
日本的是枝裕和公開自稱自己是侯孝賢的兒子,韓國的李滄東,大陸的賈樟柯對侯孝賢的敬佩之情同樣如此。
侯孝賢的《風柜來的人》影響了李滄東和賈樟柯對電影新的認識,《童年往事》讓是枝裕和下定決定當導演。
是枝裕和、賈樟柯、李滄東,一個是戛納金棕櫚獎獲得者,一個是威尼斯金獅獎獲得者,一個是威尼斯最佳導演。
他們三位都是各自領域的大師,但是他們都為侯孝賢而折服,成了他的擁躉,可見侯孝賢在電影界地位高并非浪得虛名。
除他們之外, 侯孝賢在歐洲也是備受贊譽。
不論是法國的《電影手冊》,英國的《視與聽》,還是TSPDT,侯孝賢在華語導演中的排名中總是在前三之列。
他的自傳三部曲,《風柜來的人》《戀戀風塵》《童年往事》,悲情三部曲《悲情城市》《戲夢人生》《好男好友》。
前者是關注個體,對人和生活進行細致入微的描寫,后者是關注大時代,貫穿了臺灣的前世今生,風格的轉變讓侯孝賢沒有落伍,反而更具大師范兒。
由此可知,侯孝賢的電影幾乎都是被業內認可的,也是在國際上屢獲大獎的。
侯孝賢上一部導演的電影是《刺客聶隱娘》,這部片出來后罵聲一片,4億5千萬投資,最終票房只有6700多萬。
為什么此前被各種追捧的侯孝賢,在《刺客聶隱娘》失利了呢?這能說明侯孝賢能力不行或電影本身不佳嗎?
當年,《刺客聶隱娘》上映之初,許多觀眾都中途退場。
還有些觀眾吃爆米花時都不敢太大聲,生怕吵醒身邊昏昏欲睡的觀眾,他們在網上疾呼看不懂或太無聊。
畫面精致如畫,內涵高深莫測,但依舊無法掩蓋十分難看的事實,即使侯孝賢聲名在外,也不能強迫觀眾當皇帝的新衣。
差評如潮的《刺客聶隱娘》真的是侯孝賢的一次敗北嗎?
侯孝賢在拍《刺客聶隱娘》的時候,應該沒有考慮過觀眾友好度這件事。
冗長的長鏡頭和空鏡,以及角色在固定機位里長時間一動不動,從頭到尾都沒有幾句臺詞,有的還盡是偏古文的臺詞。
這樣的鏡頭語言和臺詞設計,要是不靜下心來很難坐得住。
觀眾對其天然抗拒,看一部電影如果做的前戲太多,思考太多,是很累人的。
一旦電影讓觀眾累了,觀眾自然就拋棄了電影,所以《刺客聶隱娘》的口碑不高,票房不佳都在情理之中。
侯孝賢拍《刺客聶隱娘》時,把自己當成了看電影的觀眾。
而普通觀眾是不具備侯孝賢這么高超的審美和文學素養的,不喜歡便油然而生。
看《刺客聶隱娘》之初,覺得應該與李安、張藝謀不同。
本以為侯導會將一個老派的刺客故事拍出新派武俠的韻味,可是看完之后才知,他根本沒想講故事。
只是一個簡單的刺客由殺人到放棄的劇情,中間融進了魏博內部之爭,以及與朝廷的暗流涌動,其他部分全用視聽藝術來填充。
沒什么戲劇沖突,沒什么情緒波瀾。
只是平鋪直敘地娓娓道來,如涓涓細流一般,很柔、很輕,很招瞌睡蟲。
再加上電影大部分畫面都是比較昏暗、陰沉的,演員又都是一幅苦大仇深的樣子,睡意不請自來。
暫且拋開鏡頭、臺詞、故事不顧,侯孝賢也沒有給觀眾欣賞演員表演的機會。
全片多數的中景、全景和遠景,演員都處在離鏡頭比較遠的地方,輔以極淡的光線,別說演員臉上的表情看不清,就連他們做得動作都不一定看得到。
表演一般就講究個聲臺形表,可這四樣,哪一樣都無法讓觀眾共情,對《刺客聶隱娘》的拒絕又加深了一層。
既然《刺客聶隱娘》有諸多不好,為什么還能讓侯孝賢獲得戛納最佳導演呢?全在于視聽語言。
電影不只是講故事,也是鏡頭、構圖、色彩、哲學的藝術,侯孝賢在《刺客聶隱娘》中做到了后者。
電影將水墨畫獨有的清秀、淡雅的藝術風格和表現形式相融合,使影片呈現出一種詩意的美,伴隨著悠揚的古琴和鼓聲,把觀眾帶進一個優美抒情的水墨畫世界。
隨著水墨在電影中自然渲染,一個個場景就是一幅幅出色的水墨畫,渾然天成。
格調清新、灑脫、空靈、飄逸、虛中有實、實中帶虛,將中國詩畫的意境和筆墨情趣融進了每一個畫面里,以景抒情、情景交融。
尤其是關于“神”、“韻”二字的詮釋更是彰顯大師風范。
這種神韻不是將傳統的中國元素簡單的排列組合,而是一種將中國傳統美術、音樂、戲曲、美學等藝術融為一體的藝術風格。
《刺客聶隱娘》中的視聽藝術,用一首詩便可概括,“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侯孝賢用他的視聽藝術做到了前四句,演員和故事只是來走過場的,即使沒有他們,《刺客聶隱娘》也是一道美學盛宴,這就是《刺客聶隱娘》的厲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