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匪題材一直是香港電影版圖中相當重要的一塊,在黃金時代出現了《無間道》、《神探》、《掃毒》等佳作,其中劉德華、吳彥祖、張靜初、古天樂的禁毒大作《門徒》堪稱另辟蹊徑的頂峰。
與其他作品不同的是,《門徒》沒有把重心放在描述警察如何如何辛苦、毒販如何如何兇殘,反而向大家展示了無論是癮君子、毒販還是警察,都只是皮毛骨肉血的普通人,人性面對誘惑都是脆弱的。而現在回頭再看,《門徒》中的一些細節同樣耐人尋味。
阿芬和她老公誰先上的癮?
在與阿力(吳彥祖飾)的接觸中,張靜初飾演的阿芬道出了自己吸毒的原因。
她哭著說自己愛上了一個吸毒的人,她說自己勸老公不要再吸了,他不聽勸,于是她為了證明毒品是可以戒掉的,自己也跟著吸了。
后來,她絕望地哭叫道:“原來真的好難戒啊”
阿芬
而古天樂飾演的阿芬丈夫則表示是女人先吸的,自己是為了幫她才身染毒癮。
“我真的好愛她啊,你都看得出來啦,那她又吸了好久怎么也不肯戒掉嘛”
丈夫一臉無奈地繼續說道:“我心想哪有那么難戒,于是我也吸啦”
“哇,原來毒品真的好難戒”
同樣的借口出自兩人之口,而阿芬的表現則令人同情,這也是為什么阿力會多次選擇幫助她。
從電影中的表現來看,阿芬從頭到尾都很想戒掉,甚至為了躲避老公,自己帶著孩子逃出來了,分明是這個毒鬼一直對妻子糾纏不休、引誘她吸毒。
然而留意一下電影中的細節,會發現她老公并沒有說謊,最先吸毒的人其實就是阿芬,她在撒謊博取阿力同情。
鏡頭最開始的阿芬,就已經在大腿根部注射了,而之所以不是在手臂注射是因為其他地方的血管都找不到了。
后面的劇情中,古天樂準備給阿芬注射,卻怎么也打不進去,他奇怪道:“哇,怎么你這血管都彈不起來了。”
因為注射吸毒的人因為老在血管打毒品,導致血管硬化,所以她只能打其他地方,直到全身上下無處可打,但是更多人會在無處可打之前死去。從古天樂的表現來看他明顯不知道這一點,可見其吸食的時間是短于阿芬的。
昆哥吃魚子醬突然發火
影片中,劉德華飾演的昆哥一直是個待人隨和的隱藏大佬,除了冒險出貨那一次發火,其他時候很少失態,而昆哥最令觀眾疑惑的一次發火,是昆哥和家人在泰國高級餐廳吃飯時,面對服務員按克稱重魚子醬的行為,昆哥勃然大怒,他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暴躁,把服務員罵的狗血淋頭,這也就有了“一人一罐”的名場面。
“有沒有搞錯?!叫隔壁老外看見以為我吃不起”
“這么一點點夠誰吃?再來一罐,一人一罐!”
小小一罐魚子醬的事,昆哥為什么發這么大火?
很多人提到了第一個原因——魚子醬按克稱重讓敏感的昆哥想起了自己的真實面目,一個永遠上不得臺面的賣白粉的。
的確,在用餐時昆哥極力地照顧家人的感受,帶著大家品美酒吃大餐,而當服務員把稱重擺在桌上的時候昆哥的笑容開始凝固,眼前這一切實在是太像他在工廠里制毒的樣子,昂貴到堪稱奢侈品的食材被精細稱重。
只不過昆哥所售賣的“奢侈品”更加令人沉淪,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的昆哥在服務員開始稱重時徹底繃不住了,才有了怒斥服務員的一幕。
而在第一個原因之外,我認為昆哥之所以情緒爆發,也與他在香港長期以來見不得光、壓抑自己的消費欲望有關。
地下皇帝 林昆
昆哥作為販毒鏈子的上位龍頭,雖然不是像跛豪一樣掌控整個黑道粉業,但在財力上也稱得上是億萬富翁了,昆哥控制了香港大部分市場,每個月上下流動達到3000萬,他光是放在泰國察猜將軍那里的定金就有800萬美金,更別說他的全部身家了。
從財力表現來看,昆哥完全應該過著頂流社會的生活,豪車保鏢,名流紳士,然而昆哥在香港的日子卻過得像過街老鼠,因為他是賣白粉的,永遠見不得光。
生病時,昆哥住的是普通的小醫院而不是私人醫院。
出入時,昆哥開的是被自己女兒都嫌棄的老爺車。
吃飯也只是普通人家的飯菜。
昆哥有大把的錢卻談不上任何享受,是因為他超然物外沒有世俗的欲望嗎?并不是。
在離開香港來到泰國后,昆哥的表現證明了他也只是個貪戀口腹之欲和金錢地位的普通人,在香港有錢也要保持低調沒地花,到了泰國天高皇帝遠昆哥攤牌了不演了,享受起來了。
到了泰國,昆哥霸氣外露
出入時,昆哥的老爺車換成了黑色豪車。
吃飯時,進出高級餐廳,享受頂級食材。飯后,袁詠儀飾演的昆哥老婆甚至紅著眼睛流淚說昆哥很久沒吃得這么自在了,可見平日里昆哥一家在享樂方面還是非常壓抑的。
在香港,他是下水道的老鼠。到了泰國,終于能夠挺著胸脯大搖大擺報復性享樂。這種發泄的心理可能也是魚子醬事件的催化劑,在粵語原聲版本中,昆哥發火時尤其強調了一句“讓隔壁鬼佬看見還以為我吃不起呢!”
這句話其實已經說明了昆哥是個好面子的人,他極度需要別人的尊敬和崇拜,在后面的劇情中,昆哥一行人騎著大象經過村莊時,昆哥將手中的糖果撒在地上,引得孩子們紛紛撿拾,孩子的母親們則畢恭畢敬地對昆哥致敬行禮。
昆哥的這一舉動其實很有意思,他真的是喜歡孩子關心孩子才回去給他們糖吃嗎?并不是,一方面如果是真的出于關心孩子的目的,那他大可不必將糖灑在地上直接買一批糖散給村民就好了,另一方面,那么一袋子糖分給孩子每個人又能有多少呢?
與其說是善良,不如說是居高臨下的施舍。昆哥需要的就是孩子的追逐和村民們的敬畏,在這片對犯罪無所約束的異國土地上,壓抑已久的昆哥以一種近乎病態的方式瘋狂的滿足自己的自尊心,所以,在面對服務員提供的一小勺魚子醬時,昆哥爆發了,他需要在場每一個人都仰視著他,哪怕是用最粗暴的金錢堆砌起來的尊嚴。
阿芬最后的托付
阿芬從一出場身邊就帶了一個女兒,雖然跟著癮君子母親經常飽一頓餓三頓,但是小女孩卻乖巧懂事得令人心疼從來不鬧也不給大人添麻煩。
小女孩跟著阿芬吃了太多苦,而阿芬顯然也明白自己的身體已經破敗不堪撐不了多久了。所以,在遇到吳彥祖飾演的阿力后,阿芬看出來阿力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與其把女兒交給喪心病狂的丈夫,還不如托付給阿力照顧。
有一個鏡頭的細節也許大家都忽略了,阿芬曾經從女兒的小書包中取出筆記本和筆。撕下一頁寫了什么放到阿力的口袋中。
在最后影片結尾,阿芬因為過量吸食毒品死掉,阿力下定決心鏟除林昆等毒販,塵埃落定后,阿力決定收養小女孩。阿力的收養需要征得父母的同意,因此阿力對古天樂飾演的阿芬丈夫說你老婆都簽字了,其實應該就是說那張紙(當然有沒有法律效力就不得而知了)。
毒販為家人,警察為名利
在以往的緝毒電影中,家人和親情通常是緝毒警和臥底的軟肋,例如在《掃毒》中古天樂飾演的緝毒警力秋一直在保護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而喪失人性的毒販眼里只有金錢,善與惡、黑與白對比鮮明。
吳彥祖飾演 阿力
而在《門徒》中,導演爾冬升采用了黑白模糊的方式,通過多處小細節描繪了毒販和緝毒警臉譜之外的形象,設計了“毒販關注家人,緝毒警關注名利”的理念結構。
首先是昆哥,作為香港地下粉檔的龍頭,昆哥卻始終強調身體健康和家人平安是最重要的。在看到自己女兒抽煙后,昆哥生氣地訓斥了她一頓,女兒跟昆哥頂嘴吵了起來,女兒不爽得扭頭就走,就算是在氣頭上,昆哥也不忘對著女兒喊一句——“當心車子啊!”
昆哥的最后,也是為家人而死。在昆哥被捕后,他老婆在警局哭著求昆哥千萬不能招認,一旦昆哥在里面招認了外面的各路人馬就會把昆哥的家人全部做掉。
老婆對昆哥最后的請求是——讓他安心地走。為了孩子,為了老婆,昆哥一定要在警方從他嘴里撬出任何情報之前干脆地死掉,只有這樣外面的各路勢力才會相信昆哥沒有把他們供出來,才會放過他的家人。
聽聞此言,下定決心的昆哥讓老婆放心,自己會給大家一個交代。在廁所中,昆哥用一片破碎的瓷磚劃破了自己的頸部血管,阿力見狀大驚,而昆哥對阿力的最后一個請求是——“再給我一點點時間,我差不多了”
多么諷刺,林昆面對這個自己當親弟弟一樣對待的阿力,最后的請求居然是希望對方不要救自己,讓自己順順利利地死去,只有這樣才能保全自己的家人。
廖啟智飾演的海關長官眼中卻只有功勞。
陰差陽錯之下,廖啟智帶隊的海關居然埋伏到了帶貨的阿力,海關把阿力毒打一頓讓他供出窩點,扛不住毒打的阿力只好說出自己的臥底身份免得整個緝毒計劃被海關破壞。
見到功勞雙眼放光的廖啟智
即使阿力報出了自己直系長官的名字,廖啟智飾演的海關長官仍然沒打算放過他,在下屬勸他收手的時候,已經被功勞沖昏頭腦的廖啟智卻撂下了狠話,今天這個功勞無論如何都要搶到手。
“不想升職嗎!”
在巨大的升職誘惑面前,海關小隊徹底失去了理智,為了搶到功勞他們不惜對警方的臥底拳打腳踢甚至用棍子毆打。
事實證明,海關小隊的魯莽冒進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一方面小隊成員在突破窩點時損失慘重,廖啟智飾演的長官手被錘子錘斷,隊員被流彈擊中。
另一方面,海關非但沒有搶到功勞,還打草驚蛇了,使得林昆對阿力有所懷疑,令阿力身陷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