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孫,那個婊子是我殺的”
鹿三站在門口,平靜地對正要殺掉白嘉軒,為田小娥報仇的黑娃說道。
知道田小娥被人殺害之后,黑娃腦子里只有兩個懷疑對象,就是鹿子霖和白嘉軒,無論他怎么想,也不會想到自己父親身上。田小娥可是他的兒媳呀。
鹿三丟出了還沾著血的梭鏢,“拿去,這就是物證。”
面對著這鐵一樣的事實,黑娃痛心地和鹿三斷絕了父子關系。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父親為什么會對自己的兒媳婦下狠手。其實,這一切,早就有跡可循。
一輩子要面子的長工
鹿三是白嘉軒家里的長工,他在白家做了半輩子,半輩子勤勤懇懇,沒有偷過一天懶。在白鹿原所有長工里頭,鹿三的名聲是最好的。
主人威望高,能成為這家的長工,鹿三臉上自然有光,對自身的要求,當然也比一般的偷奸耍滑的長工要高。
最主要的是,白嘉軒對待下人特別好,別人家的長工都不能和主人一起吃飯,但鹿三一直都是和白嘉軒一家人一起吃飯的,克扣工錢那更是沒有過的事情。
黑娃想自己出門給別人打工掙錢的時候,鹿三對他說:“像你嘉軒叔這樣仁義的主兒家不好找哩!我是眼見為信。你爺爺就在白家干了一輩子,連失牙擺嘴的事也沒有一回。你就到白家去,趁我還沒下世,也好經管你。”
鹿三又耐心地對黑娃說:“白家人老幾輩兒,都是仁義居家,人家的長工也不是隨便雇的。”
鹿三也一直以自己能成為白家的長工而自豪。白嘉軒是白鹿原的族長,雖不茍言笑,但他做的事沒有一件是大家不佩服的。
能成為白嘉軒家里唯一的長工,一直都是鹿三的驕傲。這份驕傲,一直都是他生活的底氣。
面子因兒子而丟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子黑娃,竟然干出了讓他丟盡臉面的事情。
黑娃帶回來的媳婦是因為勾引長工,被人休掉的女人,這樣的女人門風不正,怎么能成為黑娃的媳婦,更沒法進祖宗祠堂。
鹿三雖然因為這事和黑娃斷絕了父子關系,可哪里就能真的撇得干干凈凈。嘴里說不想,但心里,怎么可能不在乎。
但每次想起,都是心痛。特別是白孝文娶妻時,白嘉軒辦得特別的隆重,他也曾想過,等黑娃結婚是時候,也風風光光地辦一回,掙些臉面。
可現在黑娃連領著媳婦進祠堂的資格都沒有,這事仿佛一塊無法化解的積食堆積在他的心口上。
為了能讓黑娃丟開田小娥,白嘉軒曾出面找黑娃好好地談過話,他保證,只要黑娃丟開小娥,他立馬給他說一個清清白白的好媳婦,連訂帶娶白嘉軒全包了。
可黑娃并不領情,依舊我行我素,和田小娥在窯洞里過著快活的日子。
黑娃的不聽勸,枉費了白嘉軒的好意,再次讓鹿三覺得丟臉,還對不起白嘉軒。他對田小娥的恨意正在一點一點地增強。
為民除害
如果田小娥只是毀了黑娃,鹿三可能就認命了,不再管黑娃就是了。可田小娥卻沒有安分守己,把魔爪伸向了白孝文。
白孝文倒在大土豪里,快要餓死的時候,是鹿三看見的。他對白孝文說道:
你原先是人上人,而今臥蜷在土豪里成了人下人!你放著正道不走走邪路,擺著高桌低凳的席面你不坐,偏要鉆到桌子底下啃骨頭,你把人活成了狗,你還生裝嘴硬說不后悔,你現時后悔說不出口。
鹿三看不起白孝文,白孝文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賣田賣地,現在還要在路邊餓死,要等著被野狗分尸。
白孝文是他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從小聰明懂事,雖然還沒有當上族長,但已經是族長繼承人,已經在代替白嘉軒處理族里的事情,并且威望越來越高。
要不是田小娥出現,勾了他的魂,今天白孝文也不至于落到這一步。說一句道一萬,這個禍根都是自己兒子帶進來的。應該由他來鏟除。
鹿三害怕過嗎?
害怕過,就像白嘉軒所說,如果不害怕,為什么不是白天去,而是要等到夜里雞叫再去,說明這件事本身就做不得。
白嘉軒說只要能做的事,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做,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做的,就說明是不能做的。
鹿三覺得自己是為民除害,他說這個害人精死了,沒有一個覺得冤的,都覺得死得好。
鹿三打著為民除害的旗號,殺害了田小娥,他覺得這是一個壯舉,其實他更多的是為自己。
鹿三活了大半輩子,從沒出過錯,更沒有給白嘉軒丟過面子,可自從田小娥出現,羞人的事情出了一件又一件。并且還間接地導致白孝文落魄不堪。
這是鹿三不能接受了,他一輩子受到白家的善待,現在卻因為他們家的事,連累到了白家,如果他不殺了田小娥,怎么對得起白嘉軒。
田小娥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死在自己公公的手里,直到死去,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憐的田小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