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電影《賭博默示錄》中,一群背負高額債務的破產者聚到了一個神秘賭局中,壓上未來的一切博取一筆足以逆轉人生命運的巨額財富。
這樣極致的“爽文”,終于在韓國綜藝中得到復制。
2022年7月12日,韓國ChannelA電視臺推出了一檔全新的生存類綜藝《頂樓》。10名“破產者”將通過10天9夜的PK,爭奪最終4億韓元的獎金,實現人生逆襲。
極致的真人秀規則加上嘉賓強烈的獲勝動機,二者雙重作用下,一場“全員惡人”的戰爭,就此展開。
如何用一幢樓,模擬社會階層劃分?
用居住樓層高低,模擬社會階層高低的設定,構成了《頂樓》最核心的模式。
在2021年韓國爆火影視劇《頂樓》中,頂樓是權力的象征,住在這里的人享有奢華的物質條件和不容置疑的特權。而入住頂樓,則是所有人畢生追求的終極夢想。
為了增強觀眾的代入感,節目借用了影視劇的設定,并細化出了一整套頂樓公寓中的真人秀規則,讓整幢公寓樓成為了韓國社會階層差異的具象體現。
“不公平”,是頂樓公寓的最大原則。
只有每期游戲任務獲勝的嘉賓才能入住頂樓,而無論生活條件還是資源分配,住在頂樓的嘉賓都享有特權。
首先是生活條件的差異。
從頂樓到一樓,隨著樓層降低,生活水平也隨之不斷降低。
最高層頂樓的入住者可以獨享132㎡的豪華空間,無論是水晶燈、大理石餐桌、還是面向山景的浴缸,都讓參加者忍不住感嘆,是“可以感受到成功的地方”。
2-4樓配置相同,33㎡的兩人合宿房間,配上單人床和簡單的床上用品,是“可以生活的地方”。
而最壓抑的底樓里,10㎡的空間不到頂樓十分之一,墻上糊著破舊發黃的舊報紙,除了一把木頭椅子和睡袋一無所有。
當頂樓嘉賓搖晃著紅酒杯,大口吸入安格斯牛排的時候,底層嘉賓卻只有一個水煮土豆和一壺涼水,最后早早躺下,因為“多動會餓”。
不僅有錢,更有權。在資源分配上,《頂樓》借鑒了電影《饑餓站臺》中的玩法:每天,公寓內將提供3000萬韓元的金幣作為生存資金。金幣根據樓層從上而下依次分配,每層的嘉賓可以拿走任意自己想要的金幣數。
在頂樓的嘉賓自然享有優先權。在第一期中,住在頂樓的嘉賓就毫不客氣拿走了全部的金幣。而下面所有樓層的嘉賓看著空空如也的托盤,只能嘆息咒罵。
除此以外,頂樓嘉賓還擁有電梯的所有權。作為所有樓層間溝通的唯一橋梁,每次嘉賓使用電梯都需要向頂樓嘉賓支付100萬韓元的“買路錢”。
在如此清晰的模式設計下,頂樓公寓構成了一個天然的“角斗場”,嘉賓只要進入這個場域中,所有的人物關系和真人秀看點都能順其自然地展開。
簡單明了的節目機制,也能幫助觀眾迅速建立對每期看點的預期:究竟今天誰能贏得游戲入住頂樓?又是哪個大冤種入住底層?今天他們之間將如何瓜分金幣?
對看點有了預判,觀看門檻也會相應降低,從而讓觀眾更容易沉浸進復雜的人物關系和生存游戲中。
另一方面,強模式的設定也便于節目IP化,孵化新一季節目。
如果我們把《頂樓》與韓國另一檔相似的生存類節目《血之游戲》進行比較的話,就會發現,《血之游戲》的劇情主要依靠每期不同的游戲任務推動。
從地上層淘汰進入地下層等待復仇的設定固然精妙,但不具有可復制性。在下一季中,這樣的設計只能報廢——畢竟這一次,地下層的存在將成為公開的秘密,反轉的真人秀效果也就不復存在了。
然而,對于《頂樓》或是《圓環》這樣的強模式規則的節目來說,“頂樓”標志性設計可以不斷沿用,并且在新一季中增加新設計點,實現模式升級。
從動機出發選角:渴望人生反轉的破產者
參演者的強動機,是《頂樓》區別于其他生存節目的另一個關鍵。
《頂樓》有一條非常簡單粗暴的選角標準:缺錢。
出演的10名嘉賓無一例外,都是陷入債務危機,渴望用獎金償還債務,一夜實現命運的逆轉的破產者。
這個基礎上,節目組篩選的時候,側重尋找韓國當下社會中,陷入財務困境的幾個代表性的人物。
西出口是別人口中的“天才少年”,16歲就提前從美國名校畢業。后來在炒幣上傾入全部存款,卻遭遇了連續下跌,8000萬韓元損失殆盡,連用作結婚的儲備金也搭了進去。因此“賭上了生活和未來”,參加獎金的爭奪。
而他代表的是韓國308萬炒幣的年輕人。據統計,在韓國每五個年輕人里就有1個在炒幣,甚至在炒幣上堵上了未來全部人生的賭注。
另一位天才少女李是潤,則代表著自由追夢的韓國年輕人。
因為拒絕父母讓她讀醫科大學的要求,被家里斷絕了所有經濟支持,只能通過獎學金和各種兼職維持生活。無比渴望用一筆巨額獎金,開啟自己“食品工業”的理想事業。
Nancy Lang是自由藝術家,卻不幸遭遇騙婚。詐騙者雖然被判入獄6年,但留下的10億高利貸債務仍然需要Nancy Lang自行償還,且很快就將無家可歸。
盡管身份背景各異,但對財富的強烈渴望,驅使他們加入這場金錢的角逐。
在很多生存類真人秀選角中,真正的“強動機選角”并不多見,更多的是“強個性選角”,更傾向于認為只要有個性,就能為真人秀帶來足夠戲劇看點。
雖然所有創作者都認同“需要有動機”,但當個性和動機難以兩全的時候,強動機很容易向強個性妥協,甚至有時候會向高顏值妥協。
但如果缺乏真人秀動機,嘉賓在節目中就很容易淪為“牽線木偶”,被規則不斷推著前進,卻少有主觀能動性。個性也就無從依托,難以展現。
以《決勝21天》為例,作為一檔主打博弈的節目,很多嘉賓盡管個性奇葩突出,但大多數嘉賓參與博弈游戲的動機卻非常模糊。“對博弈感興趣”幾乎是能給出的唯一動機了。
動機對觀眾來說意味著什么呢?
觀眾看生存類節目,首先會經歷一個“選角色”的過程,選擇和自己性格相似的嘉賓,再以他的視角代入節目進程中。沉浸感和代入感也由此而來。
讓觀眾對嘉賓的動機共情,會比單純的趣味相投產生更深鏈接,從而激發一種命運感層面的共情。觀眾對嘉賓未來命運的走向,也會有更強關注。
除了“全員惡人”的人性修羅場,還有什么?
極為不公的“頂樓特權”+ 每個嘉賓對財富的原始渴望,讓《頂樓》成了一個天然的“修羅場”。
所有人為了金錢卸下偽裝撕破臉皮,將人性的丑惡和貪婪展現得淋漓盡致。觀眾則從人類本性暴露和最終贏家人生逆襲的過程中獲得“爽感”。
但《頂樓》僅此而已嗎?
或者說,我們在生存類節目中,除了“全員惡人”,還能看到些什么呢?
在第二期節目中,《頂樓》借助天才嘉賓“西出口”的口,將節目的暗線展示了出來。
他經過一整夜的計算發現,嘉賓們為了獲勝向節目組貸款的金額,很有可能最后會從4億獎金中被扣除。
換句話說,這場戰爭不只是8名嘉賓之間彼此爭奪獎金的戰爭,更是所有人一起守護4億總獎金的過程。
如果嘉賓之間為了贏瘋狂“內卷”,不斷向節目組貸款的話,那最后的贏家很可能拿不到任何獎金。
貸款危機,或許是《頂樓》在嘉賓競爭中埋下的隱藏暗線,引導節目最終走向“合作+競爭”并存的局面。
究竟西出口提出的“平均主義”能否得到所有嘉賓的認同?會不會有人寧愿損害集體利益貸款,也要在游戲中獲勝?最后階段,會不會有嘉賓明知不可能成為最后贏家,而選擇浪費擺爛?這些都將成為節目后期不斷拋出的看點。
“全員惡人”的設定固然是生存類節目最大的看點,但展示“惡”并不是這類節目的唯一目標,而是讓觀眾見證人性的復雜和多樣。
《血之游戲》中,最有經驗的嘉賓崔延勝曾在首期節目開始不到1小時,就慫恿大家將看似最弱的學生妹投票淘汰,讓她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去地下層疊披薩盒。
但在崔延勝本人也被淘汰去地下后,兩人之間卻結成了友誼。學生妹的任性只有崔延勝包容和理解,學生妹被淘汰時,崔延勝則充滿了自己沒能保護好她的遺憾。
在《頂樓》中,同樣埋入了一位熱衷公益的大哥金甫勝,為脊髓型肌萎縮疾病孩子的公益事業爭奪獎金。而欠下高利貸的Nancy Lang聽了他的故事,也表示如果自己奪冠,愿意拿出10%的獎金用于資助公益事業。
關系挑撥,展現人性修羅場是這類生存真人秀最基本的看點。
而在這些的基礎上,誤會的和解、對手間的惺惺相惜、團隊利益面前的自我犧牲等絕境下的人性更多面,是此類節目編劇真正需要挖掘的看點。
韓國文化中一直有“金勺子、木勺子、泥勺子”的說法:含著金勺子出生的孩子會天然地擁有“人上人”的人生,而口含木勺子、土勺子、泥勺子的,將會永遠被困在底層。
在韓國2019年的一項社會調查里,88.6%的受訪年輕人都堅信父母的財富和地位決定了子女的未來,階層躍升幾乎無望。
后疫情時代,在這樣越發強烈的社會情緒之下,創作者以社會階層為切入點,將歐美盛行的生存類模式在韓國成功本土化。
《頂樓》中用一幢樓,將韓國階級分化具象化地展現在所有人面前。極致不公的權力分配和貪婪破產者的初始動機設定,讓這場全員惡人的大戲在頂樓場域中,自然展開。
后續在極致的利益爭奪之中,這群“惡人”還能爆發出怎樣的新看點,同樣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