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關于美學的電影,你的第一反應是什么?《英雄》、《夢》還是《綠皮書》?相信誰都會有自己的首選項,然而《布達佩斯大飯店》,給我不一樣的視覺盛宴。
色彩與構圖,是電影的語言
《布達佩斯大飯店》是導演韋斯·安德森的一部杰出作品。
整部影片以茨威格的作品為靈感,起先以一位作家的視角通過對往事的回憶拉開整個故事的序幕,在20世紀的歐洲中期,戰爭的煙云籠罩不散,在這樣的背景下,布達佩斯大飯店保持著原有的尊貴,由此兩位主角出場:飽富傳奇色彩的禮賓員古斯塔沃和一位門童零。
一位尊貴的D夫人受自己兒子謀害死亡,禮賓員古斯塔沃在夫人晚年成為她的信任者,于是他攜門童零趕往夫人家,在夫人家拿走了她留下的名畫——《蘋果少年》,卻被夫人兒子四處追殺,故事大體就是描述逃亡的路程發生的事情。
很多人覺得整部影片其實講述了一件非常平庸的故事,這樣看來也不無道理,只是當一個故事染上了文化色彩,它似乎就變得值得更為深究。
從影片的整體畫面來看,《布達佩斯大飯店》從內到外散發著歐洲潛藏的高貴和浪漫,包括貴族的矜持。
電影畫面極為考究,對稱式的建筑,畫面光線的恰當運用,臺詞詞本的設置,都值得贊揚,尤其是布景畫面,布達佩斯大飯店就那樣靜靜的佇立在茫茫白雪里,端莊而華貴,無聲的邀請著別人的到來。
在我看來,色彩與構圖是這部電影的重要關鍵詞。
整部電影顏色明快,印象最深的無疑是主人公制服那標志性的紫色,貫穿電影始終。除此之外,還有非常純正的姜黃、天藍、絳紅、肉粉色等,甚至是無論是服裝搭配還是建筑物風格,都自帶優雅的氣質。
然而無論是構圖還是色彩,似乎都變成了一種鏡頭語言,目的在于委婉地給觀眾傳遞故事內涵。
例如壓抑暗沉的房間正好凸顯了D夫人那些孩子的貪婪和殘忍,粉色的蛋糕和包裝表現出女主人公善良又勇敢的性格,接近結尾時整個屏幕變為黑白,這也意味著古斯塔沃先生將要遭遇不測……導演的心思,不言而喻。
?后面的那位莫名有點像梵高
荒誕外表下的歐洲文明史縮影
黑色幽默原意是一種荒誕的、變態的、病態的文學流派,以一種絕望的幽默,力圖引出人們的笑聲,作為人類對生活中明顯的無意義和荒謬的一種反響。在我的眼里,這部電影似乎也有同樣的表達魅力。
初看這部電影,其實對很多人來說除了色彩和構圖,以及出人意料的故事情節,其他內容很難理解。其實我也是這樣,關于電影的主題,在觀看了兩遍之后,我又參考了其他觀眾的影評,才有了些苗頭。
關于這部電影的原著,我們可以先簡單了解一下作者:茨威格,奧地利流亡作家、猶太人、歐洲傳統文化的捍衛者,受到納粹德國迫害,最后在巴西自殺身亡。
這部作品往小的方面講就是作者其實講的是離開逐漸衰亡的精神家園,心碎而死的自傳;稍微具體一點就是猶太人的流亡史;更宏觀的角度就是歐洲傳統文明的衰亡史。
一個具有典型歐洲風味的飯店,普通的門童和大堂經理,善良的女孩,精神恍惚的遺孀,以及貪婪的子女和無情的殺手,都值得我們細細解讀下去。
電影中的古斯塔沃先生優雅、從容,善于交際,他沒有交代過自己的來歷,所以很多人認為他就是一個典型的猶太人的形象。
在充滿感情地安慰自己的情人D夫人之后,面無表情的讓門童去教堂點一根最便宜的蠟燭,然而最后剩下的零錢,卻是捐給門口擦皮鞋的殘疾小男孩,這頗有善于經營財富,同時又心懷善良的猶太人的樣子。
面對軍官蠻橫跋扈的樣子,他也會挺身而出維護自己的門童,甚至在含冤入獄后又有驚人的社交能力和越獄的“壯舉”。
喜歡閱讀詩歌,喜歡噴香水,在各色人群中周旋,熱愛自己的工作,善變又忠于內心,就是這樣一個復雜又飽滿的形象,讓人覺得真實又有魅力。
彼時的布達佩斯飯店正處于工業時期,復古與現代交織出現。文藝復興時期的油畫、報紙、電報、汽車、纜車、電話……,從小說家筆下最初的樣子,到最后的對比,正好映證了歐洲文明史的變化歷程。
微妙的隱喻,奇幻的假象
在電影中,隱喻是非常多的。除了最典型的古斯塔沃代表了猶太人的生存逃亡史,還有很多我們或許不曾注意的細節。
空間與節奏感。即便是不懂電影的人,也會意識到空間對于整個故事情節的重要性,而導演在這部電影中,表現得尤為凸出。
《布達佩斯大飯店》中的不同人物出于對不同欲望的追求,反復穿梭在各式各樣的空間中。
電影的主人公古斯塔夫和其門童零穿梭于飯店大廳,為四面八方而來的客人服務;德米特里派來的殺手喬普林騎著摩托車不停地穿梭在城市之中,為追名逐利、尋找名畫奔波;
古斯塔沃與零在遭到喬普林的追殺時,皚皚白雪中夾雜著幾支干枯的枝丫,三人在白茫茫一片大地中奔馳,這種大與小的視覺沖擊力極為震撼。在韋斯?安德森眼中,即使靜止的畫面也會因為連接著不同的空間而顯得別出心裁。
對稱式構圖與節奏輕快的音樂讓主人公即使在危險之境中,也有獨特的幽默感。
尤其越獄的時候古斯塔沃與獄友們在一次次穿梭后,掀開地板與正在圍成一圈打麻將的獄警四目相對,面面相覷,一個“回”字形的構圖恰到好處的把這種戲劇性完美的呈現給觀眾。
或許很多觀眾在這個時候回想起一部經典電影《肖申克的救贖》,越獄的橋段本來十分老套,但在韋斯·安德森的鏡頭下,又變得奇妙。
這是一種從限制到解放的象征,同時也形象生動表達出那個時期的歐洲人在傳統與現代交疊過程中的彷徨、無奈與不安。
與此同時,物的隱喻也十分有趣。貫穿全片的油畫《蘋果少年》,其手中的蘋果在西方文化中是誘惑夏娃的禁果,它是猶太教和基督教中人類的原罪代表,用在影片中頗有意味。
最令人膽戰心驚的人或許是殺手喬普林了,永遠一身黑色裝扮,悄無聲息又殘忍的殺害了很多人,衣著干脆利落,陰森恐怖,所到之處是死亡的氣息。這不難讓人想到冷血無情的納粹黨,而一直逃跑的主人公不就是那些猶太人么。
另外,在古斯塔沃尋求其他飯店管理者幫助的情節也很有趣,拋開我們所不熟悉的宗教和歷史不談,這就像是一個自救者聯盟,有點“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味兒。
同時在后面接替的門童們,何嘗不是一種暗示:堅強的猶太人遇到困難會尋求幫助,也會慷慨解囊,這也是他們不斷發展下去的原因之一吧。
最后,關于這部電影,我也只是說了一些自己片面的小見解,要想了解作者更深的意圖與主題,同歐洲史結合或許才能得到貼切的答案。
但無論如何,我們在欣賞它的時候,感受到了導演美輪美奐的鏡頭美學和空間構圖,一些幽默,一些感動,也許正如古斯特沃在片中所說:
“在野蠻的屠宰場上,還是有文明的微光存在,那就是人性。”
我們記得這句,就已經足夠了。
主編/倉巴鹿人
撰文/阿森
圖源/《布達佩斯大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