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字中證道。——唐淚
演技是什么？
表演的難度在哪里？
是演誰“像”誰，還是是演誰“是”誰？
其實這兩種常規描述都不對。
因為電影源自生活，但又高于生活。
如果只是以“像”和“是”角色去要求，何談藝術？
那么普通人打破心理障礙，就將是最好的演員。
但實際上不可能那么簡單。
所以表演的真正難度。
是眼睛里有內容。
因為表演的最高處，是讓觀眾看到你的心。
演員以自己的表演將心緒呈遞。
令觀影感受若掌上觀紋。
而這一點。
只有眼神能夠做到。
香江影壇，誰是第一電眼？
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是演員的提名。
人選并不多。
第一個提名的演員必然是梁朝偉。
關于這個問題，有很多個梗，比如說他眼神迷人，有不同版本的描述，說他其實看狗、看豬甚至看馬桶都是一樣的眼神。
這個梗當然只是好玩，但如果從梁朝偉的表演履歷來講，這其實是一柄“雙刃劍”。
他眼神的“深”毋庸置疑，但應用頻率極高，帶來的副作用是人物塑造的趨同感，停留在觀影印象里的記憶被固化和放大，尤其陰郁和深沉感覺揮之不去。
第二個提名的人則是郭富城。
他的眼神應用并不限于電影領域，在廣告和雜志拍攝方面也有極多案例。
廣告方面最突出的例子是百事可樂，有人這樣描述，「沒有人能躲過他那堅定、執著的眼神」，而當這種眼神與百事可樂的廣告語“渴望無限”結合起來，就更是所向披靡。
雜志封面和專題拍攝的例子更是不勝枚舉。
而就電影來講，郭富城眼神的“名場面”就更有頗多，但他走了梁家輝那條影路，拋棄表演的定式，尤其重視創造性、變化與層次，故而一直未有“固化”問題出現。
當然，所謂“第一”，其實殊無意義。
尋找、感知和欣賞更為重要。
但兩個人的眼神魅力，來歷并不相同。
拿郭富城來講。
昔年在無線藝員培訓班的歲月里。
有老師不止一次批評他，「聲音太“沉”，缺少抑揚頓挫。」
這其實是他職業生涯初期的困惑。
本身若論“口才”，確實非他特長，甚至一開始小美建議他學唱歌的時候，他根本都不敢想。
后來突然爆紅，被臺灣福隆傳媒簽下，經紀人劉瑋慈花了整整一個月時間，一字一句教他普通話，這才有了影響力巨大的首張專輯《對你愛不完》的問世。
而在《四大天王傳之郭富城傳》里有這樣一段描述，「最神奇的是他的眼神從冷漠如冰到熱情似火，根本不需要過渡，直接可以把對方嚇得心怦怦亂跳。這種高深功力，有可能是在三年跳舞生涯中練出來的，因為舞者不能開口講話，只能用表情和動作來表述自己的意念。」
梁朝偉則在接受專訪時透露，能擁有這雙深邃憂傷的眼睛，全因為他來自一個破碎的家庭。
從父親出走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堅強地對自己說，「現在起，我永遠不要在人前哭泣，要將所有情感壓抑在心底。」又進一步說到，「從那個時候起，我的情緒發泄，就是靠著一面鏡子，于是，用來看鏡子的眼睛，比很少說話的嘴巴更敏感，更纖細，也就更會說話。」
無論是舞者的自語還是情緒的自閉，都有其道理，但舞者萬千而家庭破碎者未知凡幾。
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他們兩個人都擁有無與倫比的豐沛情感。
因為在表演的領域里，笑容不只是嘴角上揚、哭泣也并非簡單地落淚。
種種表達的背后，都是情感。
以表演而論，無論是一個乞丐、一個農民、一個警察還是一個壞人，要通過妝容和行止的模仿去做到“像”的程度其實都并非難事，但情感和情緒的層次與沖擊力，恰好就不是用常規的“演”可以做到的部分。
比如演一個農民。
發型、膚色、皮膚情況甚至包括指甲的細節，再加上專門的服飾，一套流程走下來，在外表來講就能做到七七八八，然后是人物神態、說話語氣和遇事反應的模擬。
而如前所述，這些東西其實都不具有真正的難度。
真正的難度在于，要幾近完全地沉落到角色內里，在于對情感和情緒的臨摹。
在這個層次上，演員的表演差異就會非常明顯。
尤其在情緒沖突非常劇烈的戲份里，就牽涉到情境中的創造力。
是淚下還是盈眶、眼淚是如瀑奔涌還是盤旋不墜、情緒是一次釋放還是循序漸進？
這些戲份，又往往是一部電影的高潮乃至升華的節點。
就尤其考驗演員的功力。
所以如果你很難在一個演員的作品里找到這種情緒沖突劇烈的戲份，只說明這方面非他所長。
這種情況一般會采取遠景和空鏡的方式去處理，甚少會有特寫場面。
而郭富城和梁朝偉當然不在此列。
但這種深度的戲份，并非所有電影都需要。
所以即便是梁朝偉與郭富城，案例也都有其限度，并不是隨便一部作品即可拿來做例證的。
如果談表現突出的作品。
梁朝偉包括《喋血街頭》、《辣手神探》、《花樣年華》、《無間道》和《2046》、《色·戒》六部，其中《花樣年華》、《2046》和《色·戒》以情緒的精微控制和眼神的深度為主要表現，而《無間道》則在于情緒的爆發深度。
郭富城案例略多一點，包括有《赤腳小子》、《三岔口》、《父子》、《白銀帝國》、《風云2》、《最愛》、《百年浮城》和《無雙》這么七部，都有或悲情或深度的表達，又以《最愛》的層次感、深度和《無雙》的一氣呵成表現為最優。
若對比來講，郭富城在層次感和多變性上尤有過之，但以最頂級的表現而論，二人可謂不分軒輊。
其他演員皆難以追及。
郭富城曾公開表示。
自己最想合作的演員是周潤發、梁家輝和梁朝偉。
而這個心愿，在最近十年一一達成。
電影則分別是《寒戰》、《無雙》和即將上映的《風再起時》。
新作《風再起時》。
用郭富城的話來講，兩個人的角色性格南轅北轍，“藍江”內斂而靜態，“磊樂”則性情外露但極富層次。
導演說兩個演員皆通過他表達了相互的仰慕之情。
這其實也是大咖演員之間的趣事。
而當兩個香港影壇最具深度的演員相遇。
繼《寒戰》的正氣無雙和《無雙》的奇巧繁復之后，接踵而來的將會是什么？
大概會是“史詩與傳奇”。
誰是香港影壇第一“電眼”？
這個問題其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兩位演員皆能呈遞尤具深度的作品。
在以商業著稱的香港影壇。
就此而論。
余者盡伏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