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了一部驚悚電影的工作,殺青那天,怪事發生了,劇組里的人接連出事,就如同傳聞那樣,而下一個難道是……我!
驚悚電影《死神來了》劇組拍攝完最后一個鏡頭時,大家都顯得很興奮。
導演景郝晨說晚上請大家吃大餐,算是給大家擺慶功宴。大伙齊聲高喊:“導演萬歲!”
景郝晨原本是省城影視藝術學院導演系的一名教授,幾年前下海,拍了幾部文藝片,一直沒有火起來。
去年他拍了一部低成本的驚悚電影《死神來了》,演員都是省城影視藝術學院話劇社的學生,講述的是一個電影劇組被死神詛咒,不斷有人神秘死亡的驚悚故事。在為期一個多月的拍攝過程中,劇組就不斷傳出有靈異事件發生。
影片殺青之際,女主演、省城影視藝術學院大一女生常蕾忽然離奇跳樓自盡,更是令這部驚悚電影從片內到片外,都充滿了驚悚懸疑色彩。
電影未映先火,吊足了觀眾胃口。上映之后,票房大賺,被譽為去年最火的一部驚悚電影。
景郝晨趁熱打鐵,又拍攝了《死神來了》第二部。
無獨有偶,就在劇組拍攝最后一個鏡頭——男主演成云跳樓的場景時,因為吊威亞出現失誤,成云竟然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直接從五樓樓頂“飛”了下來,當場斃命。
這亡命一跳,被眾多娛樂報紙譽為“史上最真實的死亡鏡頭”。
看到《死神來了》系列驚悚電影如此賣座,景郝晨決定自己投資,自己做制片人和導演,拍攝《死神來了》第三部。
他相信這第三部,一定會比前兩部更火。
景郝晨之所以對自己投資拍攝的這部驚悚電影如此有信心,除了前兩部電影余熱尚在,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演員陣容。
在這部電影里,他除了請到省城影視藝術學院表演專業的學生參與演出外,還請到了現正躥紅的恐怖片明星牧織擔綱女主演。
今年27歲的牧織,還在省城影視藝術學院念書時,就已經認識了景郝晨教授。畢業后參演第一部電影,就是在景郝晨的文藝片里演女一號。后來她跟一位名導演合作,連續主演了幾部驚悚電影,受到觀眾好評,被譽為新一代驚悚片女皇。
按理說以她現在的名氣,是不可能出演一部小制作的驚悚電影的。她答應參演《死神來了》,并不是看景導的面子“友情演出”,而是因為有把柄握在景郝晨手里。
原來在牧織出道之初,為了能在景郝晨的電影里演女一號,曾經被景郝晨“潛規則”過。后來牧織演驚悚片成名后,便再也沒有跟景郝晨合作過。
這次景郝晨用超低的片酬請她出演驚悚電影《死神來了》第三部的女一號,她自然不愿意。不想景郝晨卻拿出一張光盤,播放給她看。
光盤里儲存的,正是她當初被景郝晨“潛規則”的高清鏡頭。
景郝晨說只要她參演這部驚悚電影,影片殺青后,他就把光盤給她,并且保證沒有復制,以后也不會再找她的麻煩。要不然,他就把這段視頻放到網上,叫她身敗名裂。
牧織被逼無奈,只好忍辱答應。
景郝晨將《死神來了》第三部的拍攝地點選在了離省城數百里之遙的一個偏遠小鎮——青陽市南岳鎮。
這是一個風景優美的旅游小鎮,鎮子后面有一座南岳山,山勢奇詭,林木陰森,據說大清朝的時候,曾國藩曾在此坑殺數萬太平天國士兵,山中陰氣積聚,常有靈異事件發生。
《死神來了》第三部所有的故事情節,都是在這座神秘的南岳山中展開,詭異的環境,更是增加了影片的驚悚效果。
劇組全體人員忙碌了近兩個月,電影總算殺青了,大伙都松了口氣。
在片場吃了兩個月的盒飯,導演終于大發慈悲,要請全體演職人員吃大餐,大伙自然十分高興。
慶功宴上,大伙端著酒杯,一個一個輪流向導演敬酒。
景郝晨來者不拒,喝得滿面紅光。
坐在他身邊的男一號舟遠更是像跟杯子里的酒有仇似的,不斷地找景導碰杯敬酒。
舟遠是省城影視藝術學院表演系的大四學生,身形高大,長相帥氣,酒量也不俗,這次能演上男一號,看來真的是對景導感激不盡呢。
面對這熱鬧場面,只有一個人置身事外,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著啤酒,這個人就是女一號牧織。
現在不要說叫她上前給景郝晨敬酒,哪怕是多看他一眼,她都會覺得惡心。
景郝晨將她招入劇組之后,色心不死,不但經常在片場騷擾她,還隔三差五叫她到他房里談劇本,談著談著,就把她摁倒在床上,更有甚者,心血來潮時居然還半夜打電話叫她去外面竹林里“打野戰”。稍有不從,就以光盤相威脅。
牧織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劇組里多待,恨不能馬上從這個骯臟之地消失。
“丫頭,在想什么呢?”
正在牧織皺眉發呆之際,身后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扭頭看時,身后已站了一個人,是樺叔。
樺叔是這部電影的編劇,為人極其古板,一直在片場守著,導演要改動劇本上的一個字,他都要爭論半天。劇組里人人都怕他。
他卻唯獨對牧織態度極好,喊她的時候也不稱呼她的名字,只是親熱地叫她“丫頭”。
有時碰上景郝晨對牧織暗施“咸豬手”,別人懾于導演的權威假裝視而不見,生性耿直的樺叔卻總會站出來替她解圍。
自小生活在單親家庭的牧織覺得,樺叔很像自己想象中的父親。
樺叔拖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問:“丫頭,怎么不去給景導敬酒呀?”
牧織把頭一偏,賭氣似地說:“不去。”
樺叔呵呵一笑說:“丫頭,在這個圈子里吃飯,總還會與他碰面的,別把臉撕破,過去給他敬一杯酒,說兩句場面話,就過去了?!?/p>
牧織知道樺叔是為了自己好,不忍拂他好意,猶豫一下,就端了杯酒,起身朝景郝晨走去。景郝晨瞧見她走過來,大聲笑道:“哈,我們的大美女終于耐不住寂寞了。”
牧織勉強一笑,說:“導演,多謝關照,我敬你一杯?!蹦闷鹁票c他輕輕碰了一下。
景郝晨仰起脖子,很豪氣地將一杯白酒一飲而盡,然后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在她耳邊噴著酒氣小聲道:“今晚九點半,我在山后竹林等你?!?/p>
牧織一怔,心就沉了下去。景郝晨曾經用摩托車載她到山后竹林里“談劇本”,她當然知道他今晚叫她去是什么意思。
她恨不得把手里的酒杯砸到他頭上。
這一場慶功宴,從下午四點,一直鬧到晚上八點多。
大伙都喝了不少二鍋頭,從酒店出來,感覺興猶未盡,嚷著要見識見識旅游小鎮的夜生活,就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地逛夜市去了。
牧織因為心中有事,無心逛街,獨自一人早早地就回了住處。
劇組并沒有住在酒店,而是駐扎在南岳山下一幢四層高的老房子里。
這幢房子叫做南岳山莊,四面高樓相連,呈“口”字形結構,中間圍著一個小天井。山莊面南背北,前水后山,暗合“山水聚會,藏風得水”之意。
據說本是九十年代初期一位省級高官建造的私人別墅,后來這位高官因為貪污受賄,東窗事發,在山莊里跳樓自盡。原本是藏風得水的風水寶地,一夜之間變成了兇宅。
后來這座山莊被政府拍賣,一位煤礦礦主以低價購得。
這位礦主正好是景郝晨的同學,聽說景郝晨要到南岳山拍電影,就主動提出將這幢舊別墅樓借給劇組居住。
景郝晨省了一筆住宿開支,自然求之不得。
南岳山莊其實已多年無人居住,只有大門里邊的小房間里住著一位看門老頭仝伯。
牧織回到南岳山莊時,仝伯正穿著背心和褲衩坐在拱形大門前聽收音機。
牧織跟仝伯打過招呼,就上樓去了。
她住在北面三樓最中間的一間大房子里。
按照景郝晨的安排,除了導演和女一號獨住單間外,劇組其他的人,都是兩人共處一室,分散住在三樓和四樓。
牧織回到房間,洗完澡,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夜里九點十分。
她坐在床邊猶豫好久,景郝晨約她晚上九點半到山后竹林“談劇本”,其目的可想而知。去吧,她實在不甘心再次受辱;不去吧,又有把柄握在景郝晨手中,要是真的把他惹惱了,將光盤里的內容在網上公布出來,她的星途便算是徹底葬送了。
考慮良久,最后還是決定再去見景郝晨一次。
她在心里暗下決心:一定要借這個機會,跟他作個徹底了斷!
牧織下樓的時候,正好碰見樺叔叼著煙斗從四樓走下來。
“丫頭,出去呀?”樺叔向她打招呼。
她點點頭說:“天氣太熱,出去散散步?!?/p>
她不想讓樺叔看出什么,所以撒了個謊。
樺叔說:“是呢,天氣悶得很,只怕有大雨下呢。我也想去街上透透氣?!?/p>
走出山莊大門時,忽然聽見一陣“哇哇”的聲音,牧織轉頭看去,只見男一號舟遠正用手扶著門口的大石獅子,蹲在地上使勁嘔吐。
她皺皺眉頭,心想這孩子真的是喝多了。走過去遞給他一包紙巾。
舟遠頭也沒抬頭地接過紙巾,擦擦嘴巴,若無其事地往大門里走去。
從山莊向東步行約十來分鐘,有一片楠竹林,每一株楠竹都有碗口粗細,數十畝竹林連成一片,頗為壯觀。
白天的時候,有一些游人到此觀光拍照,一到晚上,風吹竹葉,發出可疑的沙沙聲,就沒有人敢貿然靠近了。
牧織沿著一條水泥小道向東走著,路上燈光昏暗,看不見一個行人。來到竹林邊,遠遠的就看見路旁停著一輛摩托車,她認得那是景郝晨的坐騎。這輛雅馬哈本是他那位礦主同學棄置在別墅里的,正好被景郝晨派上用場,整天騎著它在片場橫沖直撞。
牧織從停摩托車的地方走進竹林,果然看見景郝晨背對著水泥小道坐在草地上,身子靠著一株楠竹。
牧織叫了一聲“景導”,景郝晨居然沒有反應。從背后走近一瞧,才知道他耳朵里塞著耳機,頭上戴著工作時常戴的鴨舌帽,正在聽手機音樂。難怪聽不見她的叫聲。
她站在他身后,正想大聲再叫,忽然瞥見腳下的草地上裸露出一塊磚頭大小的石頭。
她的心猛然一跳。
她本來是抱著要跟景郝晨作個徹底了斷的心思來的,但她心里明白,景郝晨是個老奸巨滑貪得無厭之人,絕不會就此輕易放過她。如果《死神來了》第三部賺了錢,他會繼續以光盤為要挾,逼她拍第四部、第五部……
等待她的,將是無邊噩夢。
要想真正徹底了斷此事,那就只有一個辦法——讓這個可惡的男人立即死去!
這個想法倏地冒出,就再也揮之不去。
她看著地上的石頭,努力回憶著,今晚景郝晨約自己到竹林里來,并沒有旁人知道,自己一路走過來,也沒有碰見其他人。
如果景郝晨死在這里,絕不會有人懷疑到她頭上。
她酒量有限,晚餐時喝了幾杯啤酒,本已有些微醺之意,此時酒意上涌,酒壯人膽,心中殺意更濃。彎下腰去,撿起地上的石頭,高高舉起,猛然往景郝晨頭頂砸去。
景郝晨猝不及防,挨了這致命一擊,連哼也不哼一聲,就側著身子,軟軟地歪倒在地,再也不動彈了。
牧織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顧不得再多看景郝晨的尸體一眼,扔下石頭,轉身朝竹林外跑去。
牧織奔回南岳山莊,看門人仝伯正準備關門,兩扇厚重的大木門已合上一邊,她趕緊閃身進門,跑上樓,沖進自己房間,砰一聲關上房門,人就靠在門背后,軟癱下來。
她牙關打顫,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又驚又怕,眼淚狂涌而出。
她沒有開燈,就那樣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倚門而坐,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忽然扯起一道慘白的閃電,緊接著一聲驚天劈雷,在頭上炸響。
牧織臉色煞白,抱緊自己雙肩,在黑暗中驚懼地戰栗起來。
雷聲過后,嘩啦一聲,瓢潑大雨就鋪天蓋地下了起來。
也不知在黑暗中呆坐了多久,她終于恍過神來,支撐著站起身,摸索著摁了一下電燈開關,倏然亮起的燈光,刺得她兩眼生疼。
她抹抹臉上的淚水,到浴室仔仔細細沖了一個澡,又把換下的衣服鞋子全都洗了,確認自己身上再也沒有留下涉足過山后竹林的痕跡,才略略放心。
牧織看看手機,已經是夜里十點半了,收拾心情,正要上床休息,忽然聽到風雨中傳來一陣“嗵嗵嗵”的聲音,似乎連房子都要一起震動了,側耳一聽,原來是有人在外面使勁擂著山莊的大門。
這么晚了,會是誰從外面回來呢?她心生疑惑,打開房門,從走廊的木欄桿上探身下看,只見仝伯聽到打門的聲音,光著膀子從門房里跑出來,嘴里一個勁地喊:“別敲別敲,來了來了。”從里面移開門閂,吱嘎一聲打開大門。只聽一陣油門轟響,一輛黃色的雅馬哈箭一般從臺階斜坡上竄進來,一直沖到天井中央,才熄火停下。
摩托車上的騎手個子高高的,穿著一件十分特別的火紅的雨衣,戴著頭盔,牧織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正是景郝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