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是枝裕和，主演宋康昊、姜東元、裴斗娜和李智恩，外加IU李知恩。
這個配置一出來，很難不對《掮客》抱有極大的期待。更何況它還入圍了第75屆戛納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主演宋康昊繼拿下金棕櫚后，又憑借此片成為了韓國歷史上第一位戛納影帝。
即便是用腳想，《掮客》也應該是一部不錯的電影吧。
但這一次，日韓頂級導演和頂級演員的合作，卻讓人大失所望。
片名中所謂的“掮客”，其實就是指幫助買賣雙方完成交易并從中收取傭金的人，即中介。
但這一次在電影中，交易的是孩子。
01
如果沒有提前做好功課的話，看到《掮客》的開頭，一定會一頭霧水——
一個襁褓里的嬰兒被反反復復易手。
先是一個穿著雨衣的女人，在“嬰兒暫存箱”前面，把孩子放在了地上。
所謂的“嬰兒暫存箱”，也被稱為“嬰兒轉運站”，是一種設立在韓國教堂外的設置，可以讓走投無路無力撫養孩子的父母們合法遺棄嬰兒，然后由教堂交給福利院統一撫養。
但為什么雨衣女沒有將孩子放進更安全保暖的箱子里，而是直接放在地上呢？
過了一會，另一位女人出現，她抱起嬰兒，把孩子存進了箱子里。
最后，兩個男人打開箱子，把嬰兒抱出帶回了家。
雖然在黑乎乎的背景中我們看不清楚誰是誰，這三伙人分別又是什么關系，但我們能夠看出，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被倒騰來倒騰去，甚至還不如一個商品。
但很快，熱衷于拍攝當代童話的是枝裕和就告訴我們，這孩子不是被丟掉的孩子，而是“被守住的孩子”。
守住他的分別是：
雨衣女，孩子的生母素英（李智恩 飾），同時也是一名妓女。
第二位女性，警察秀貞（裴斗娜 飾），已經跟蹤調查了轉賣兒童案件有一段時間了。
還有后來出現的兩個男人，也就是“掮客”，尚賢（宋康昊 飾）和東秀（姜棟元 飾）。
這三路人馬在我們正常的認知里，即便不是互為仇人，也是見到都會彼此厭惡的人，但不愧是是枝裕和，他居然能夠讓這群位于對立面的人成為嬰兒共同的守護者，光是能夠想到這個點子就已經是腦洞極大了。
想想是枝裕和之前的作品，我們就會發現他對家庭的理解簡直是朝著童話故事一路突飛猛進——
1995年的劇情處女作《幻之光》，一位單親媽媽帶著孩子改嫁，融入另一個家庭。
2004年的《無人知曉》，四個同父異母的未成年兒童在母親突然離開后，獨自謀生。
2013年的《如父如子》，兩個家庭在意識到孩子在出生時就被掉包了之后，陷入了對于親情定義的思索，即究竟是血緣重要，還是朝夕相處的情感重要？
到了2018年的《小偷家族》，直接就是原本毫不相干的五個人組成了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這次，是枝裕和直接讓親生母親、掮客和警察，以及之后的領養父母站在同一條戰線，果然不愧是日本童話之王。
02
下面，我們就來看是枝裕和的魔法究竟是如何施展的：
“掮客”尚賢和東秀抱回孩子之后，發現小杯子里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孩子的名字以及一句話：羽星，我會來接你的。
就這一句話，沒有電話號碼也沒有聯系方式。
尚賢和東秀按照經驗判斷，一般這樣寫的最后都是不會回來接的。于是，他們借著尚賢開的裁縫店的掩飾，開始物色買家，準備把孩子轉出去。
原本這兩兄弟覺得自己的手段十分高明，殊不知整個過程都被警察秀貞和她的下屬掌握了，就等著兩人和買家進行交易時好一網打盡。
但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素英第二天居然又返回教堂找孩子，找了半天發現沒有，正打算報警。
怕事情敗露，“臥底”在教堂打工的東秀立馬阻止了她，把她帶回裁縫鋪，坦白了實情。
他們說，孩子被送進福利院后就會被當成孤兒撫養，最好也不過是被外國人領養，但凡運氣不好，長相不好，就會一輩子蒙受無父無母的陰影。
但俺們掮客組織就不一樣啦，我們有良心，有職業道德，會為孩子物色一個好人家，順便賺點辛苦費，僅此而已。
這，說得再好聽也不就是人販子嗎，再怎么洗地也不成啊。
素英也是見過世間險惡的人，很快就明白了眼前兩個人的身份，雖然嫌惡，但居然很快就同意了加入他們一起為孩子找個好人家。
接著，片子就正式轉入公路片的敘事模式，三個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尋找買家。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知道尚賢離婚了，很久都沒有見到女兒了，他自己還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
東秀從小就是被遺棄的孤兒，所以一開始就看素英不順眼。
三人中間還去了一趟東秀從小長大的福利院，走的時候一個總是想著逃跑的小男孩海進偷偷躲在車里跟著他們一起上路了。
三個大人兩個小孩，又是五個人組成了一個畸形的家庭模式。是枝裕和是如此偏愛這種設置。
總之，尋找買家之路并不是一帆風順的，何況后面還有兩個警察跟著。
尚賢他們先是遇到了一對奇葩夫妻，剛見面先是說孩子是“照騙”，根本沒有照片上好看，而且這眉毛長的，淡的就跟沒有似的。
接著又開始討價還價，一下子把四千萬韓元的價格壓到幾百萬，還要分期付款。
忍無可忍的素英聽到這里直接一頓輸出，得，黃了。
和正常的人販子不太一樣，尚賢和東秀這兩位似乎格外有良心，賣孩子磨磨蹭蹭，加上素英搗亂，所以整個流程推進得異常緩慢。
這他們愿意，跟他們的兩位警察可是累得夠嗆，于是開始誘導犯罪釣魚執法。她們找來一男一女假扮買孩子的夫妻，背景是兩人備孕多年依舊懷不上。
但很快就被東秀識破，交易失敗。
最后，終于聯系上一對“圣母夫婦”，他們不僅有錢，而且真誠，和羽星極有眼緣，眼看故事就要走到尾聲了。
結果，尚賢東秀和素英都被抓了。
前兩個是因為拐賣兒童，后者則是因為殺人，她殺了孩子的生父。其實警察一早就聯系了素英，讓她戴罪立功，只要能協助逮捕人販子，她三年就能出來。蹲局子這三年，警察秀貞和老公負責幫她帶孩子。
而尚賢和東秀也很早就知道素英在利用他們，但他們依舊配合著。至于原因，很簡單，這是個童話故事，還要什么人物層次。
敢情就是，除了圣母夫婦，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進局子了。
這對夫妻也是慘，自己的孩子生下來是死胎，想買個孩子轉身就被抓了。被抓之后還毫無怨言，依舊出來之后常常去看羽星。
這不是圣母是什么？
03
《掮客》簡直是一部全員菩薩的電影。
拍著拍著，掮客不賣孩子不賺錢了，改自愿蹲號子救孩子；警察也不想著依法辦事了，而是主動為殺人犯養孩子；妓女兼殺人犯也痛改前非了，三年之后出來在洗車房干活賺錢養活孩子；之前那對圣母夫婦成了孩子的干爹干媽，有事沒事就回來看看孩子……
這難道就是“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溫暖的人間”？
而這么“美好”的故事，為什么觀眾不買賬？
首先，如果說是枝裕和之前的作品還只是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折騰“家庭”這個概念，即便是最出格的“小偷家族”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但到了《掮客》，當主題變成買賣兒童時，無論影片如何將尚賢和東秀和人販子區別開來，都無法抹除他們觸碰了道德底線的事實。
而素英作為片中最關鍵的人物，形象塑造幾乎是全線崩塌。這不在于她殺人，而在于她作為一個執意生下孩子的母親，卻能夠在丟棄孩子時直接把孩子放在冰涼的地上，這分明是在置嬰兒于死地。
之后再說素英愛孩子就顯得異常虛偽，甚至人們可以猜測她協助警察抓尚賢和東秀，不過是在利用孩子減輕刑罰，
同時，由于影片幾乎沒有講述片中人物的前史，就使得他們所有的動機都顯得非常的“空中閣樓”。
是枝裕和一向非常擅長對于日常生活細節的構建，通過人物看似普通的相處去推進故事，通過零星的往日碎片營造情感。
這樣即便是沒有直接的前史講述，觀眾也足夠通過腦補去調動情緒。
但這一次他丟失了這一長處，直接將人物像木偶一樣操控，使其朝向導演寫好的劇本狂奔。
這就使得觀眾在不知道人物前史和心理動機，以及感受不到情緒的情況下，無法與片中的任何一個人物去共情。而情感的缺失也使得整個故事顯得異常地虛假和做作。
所以，說《掮客》是《綠野仙蹤》都有點高抬，畢竟后者在童話的外衣下能夠呈現個體的成長，而前者卻像設定好的程序一般，壞得莫名其妙，好得也莫名其妙，幾乎沒有必要的鋪墊和渲染，讓人大失所望。
看來哪怕是 是枝裕和，也有失手的時候。
文/皮皮電影編輯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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