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幽默是一種混合著幽默與荒誕、恐怖情緒的另類的理性喜劇藝術。通過冷嘲熱諷的喜劇手段與荒誕不經的態度來呈現“異化”的環境和人物,加強了人與社會環境因為不協調而造成的荒誕感和喜劇感。
黑格爾認為“異化”是“外化、對象化、分化”,馬克思提出了“人與人的異化”以及“人本質的異化”,后者體現的本質就是“環境的異化”。黑色幽默借助異化的環境,將有價值的和無價值的毀滅在審美主體面前,造成一種獨特的荒誕性審美體驗。
因此,可以看出黑色幽默作品中環境的“異化”是人的異化的體現。存在主義作為黑色幽默的哲學底色,賦予了黑色幽默通過異化的人與世界以此探尋“存在的本質”。我通過分析異化的荒誕世界與異化的非理性的人兩方面,呈現出黑色幽默喜劇作品中蘊涵的荒誕性特征。
列斐伏爾認為空間是一種社會關系而非物質關系,社會化的空間被割裂得越來越碎片化,成為“權力的活動中心與相互對抗的場所”。
從地理空間角度,通過研究黑色幽默喜劇電影中的空間環境,一方面,可以通過外部的空間環境體現了人物的階層和權力,分析中國當代地域文化與藝術的發展狀況。另一方面,又在某種程度上是人物內心精神世界的外化和投射。布勒東在《談話錄》中提到“探索黑色幽默,它是自我戰勝外部世界創傷的極端方式”。
從當代黑色幽默喜劇電影的價值來看,荒謬世界與瘋狂社會是黑色幽默喜劇電影的重要特征。所以通過研究國產黑色幽默喜劇電影,總結出魔幻的當代城
市、落后罪惡的當代鄉鎮、虛構的封閉烏托邦四類典型的外部空間環境,從黑色幽默喜劇電影中荒誕性的異化世界,挖掘出人物背后的階層、地位,從外部空間,了解人物真正內心的精神世界。
“社會階級和利益集團通過控制土地和建筑物等空間的主要特征來塑造和影響城市空間形態和組織的過程”。
自八十年代開始,我國首部黑色幽默電影《黑炮事件》出現至今已有將近四十年的歷史。在此期間我國經歷多次的社會變革,經濟迅猛發展,已由一個落后的農業大國轉變成一個工業化、現代化的大都市。
社會結構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的同時,消費主義文化也慢慢地浸染這個荒誕的當代城市,使之變得充滿魔幻色彩。存在主義大師薩特認為,人的存在就是為了證明世界的虛無。魔幻的當代城市,不僅是人們的生活的地域空間,還是象征性地傳達出我國獨特的城市空間文化與矛盾沖突。
在電影《卡拉是條狗》中,一開頭是一扇深色的鐵門,女主角玉蘭出現在畫面正中央,隨后關起一扇深色陳舊的鐵門,周圍裸露的布滿了斑駁的水泥墻、狹長昏暗又破敗的樓道。為觀眾展現出了主角一家生活的小區環境。
影片的第二十三分鐘,展現主角老二出場的工作環境,就是一個昏暗的廠房車間,彌漫著灰白的蒸汽,一輛銀灰色的大機器從景深處駛向畫面中心,對比之下左下角的人物顯得異常渺小。
主角一家的生活環境與老二的工作場景,不僅交待了主角一家普通工人階級的社會地位,為之后沒錢買為“卡拉”買養狗證做鋪墊;而且給觀眾營造了一個壓力、冰冷的現代化都市,讓觀眾能夠對主角老二身上巨大的壓力感同身受,理解“卡拉”作為老二生活慰藉的重要性。
同時受城市環境的限制,造成了影片中最大的悖論,限狗令的目的本是為了社會和諧發展,但是當養狗作為個人的愛好與當前城市發展與空間治理產生巨大沖突時,養狗卻變成了一個上升到社會矛盾的倫理問題。
這時候相關部門出臺的高價養狗證,就猶如“第二十二條軍規”和“不可見的城堡”,將直接剝奪了依靠微薄收入的工人階級養狗的資格,造成這個城市新一輪的社會問題。
電影《站直啰,別趴下》中,影片讓三個職業背景迥異的三個家庭住在城市中同一個小區緊緊挨著的三家住戶,作為一個管窺國家發展的微觀模型,反映經濟改革對社會階層的巨大影響。
通過環境設置,一開始讓高作家一家住在打跑了四個住戶的“惡霸”張永武與劉干部中間,為推動后面的戲劇沖突和矛盾做鋪墊。果然一向行事張狂不顧他人的張永武一家,順手把西瓜皮扔到了高作家門口,引發了第一次的正面沖突。
張永武與劉干部因為一墻之隔,經常無禮、缺德的貿然接受找劉干部辦事而送來的禮品;后面劉干部指使女兒去往張家,進一步擴大與父親之間矛盾等等,主角高作家一家的住宅經歷從胡同小房,再到后面的小區新房,不變的是永遠存在的一堆問題。
與充滿現代化氣息的大城市不同,當代的鄉鎮也是中國獨特的城市地貌。由于我們的貧富差距,以及城市化進程的推進,越來越多的理想青年離開代表農耕文明的家鄉小鎮,剩下的一大批沒有文化和社會地位的人被迫留了下來,鄉鎮由于經濟落后,又缺乏教育,很容易在這個封閉的區域,滋生犯罪。
在電影《一個勺子》中,電影一開頭展現了拉著紅色橫幅穿紅戴綠的文藝表演;隨處擺攤賣米卷、關東煮、烤面筋等小吃的街道;帶著棉線帽子、穿著厚棉服的拉條子;圍著各色包頭圍巾的金枝子;白雪皚皚覆蓋著遼闊的土地、窗戶貼著紅窗花、屋里燒著火爐、屋外設有羊圈的土房子;這一系列環境設計無不點明電影發生的地點是一個貧困落后、經濟欠發達的西北荒原農村。
正由于主角一家生活在保守、封閉的農村,所以拉條子夫婦身上還保留著中國農民善良淳樸的美德,也是收留“勺子”的原因。但凡事都有兩面性,雖然生活在西北農村有拉條子夫婦這樣的善良人,同時也有因為環境閉塞、經濟落后,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也會造成缺乏文明和教育的村民因為一點點的物質利益轉而拋棄心中那本該存在的良知,做一些泯滅良知的缺德事,甚至是違F犯Z。
電影中,就講述了一些為了利益前來的所謂“勺子的親人”實則全是地痞流氓。在這個寧靜、落后的小鎮里,致使人物思想帶有天生局限性,導致荒誕的事情接連上映。影片最后的主角“拉條子”成為周圍自私、愚蠢的眾人眼中下一個“勺子”。
在電影《追兇者也》中,影片開頭展現了空曠又蒼涼的荒山、留著鮮血的尸體、塵土飛揚的修車鋪、遠處白煙滾滾的工廠等外部環境,交待了一個偏僻、落后的云南水城農村的整體外部環境。
因為封閉、狹小的農村環境,村民之間的口角之爭被放大,與死者有口角之爭的主角宋老二被相關部門找去問話。一樁人M案立馬變成了村民口中熱議的談資,因為村民們沒有依據的猜測導致謠言四起,也促成了主角宋老二忍受不了猜忌,走上了一條尋X之路。
也是因為村莊經濟落后,客觀上無法實現殺手董小鳳與女友買房生活的簡單愿望,導致他愿意為了金錢利益而剝奪別人生存的權利而走向違反犯罪,這樣的荒誕故事確實的發生了。
“烏托邦”,顧名思義,指的就是在現實中不會存在的地方。除了上述介紹的魔幻城市與罪惡鄉鎮以外,一般影片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更自由地表達影片的主題,通常會建立一個現實中不存在且高度隱喻化的場景,就是大家所知的烏托邦。
影片《一出好戲》建立在一開頭播報的災難性新聞事件的基礎上,在太空宇宙,一顆即將墜落的隕石改變了運行的軌跡,極有可能朝著地球高速飛來。隨后整個故事開始展開,一輛能在水中行駛的公交車、封閉的海中島嶼、物資豐富的廢棄游輪等等構成整個固定封閉的烏托邦世界。
一行公司內部不同職位等級的職員,根據不同的環境而產生不同的領導人,一定時間內打破了整個團隊固有的穩定性。在一開始,眾人初登如同原始社會的荒島,一下子無所適從,只有底層出身的司機小王具有基本的求生技能,環境所致將他推上了舞臺,成為第一輪的領導者。
隨后眾人發現了一艘滿是物資的廢棄游輪,熟悉資本運作的老板張繼強很快通過一副撲克牌確定了交易原則,建立了資本社會的模型。影片通過環境的高概念設定,運用荒誕的敘事和影像塑造,將孤島上受原始求生欲望支配的眾生相一一展現。
影片《瘋狂的外星人》通過環境的塑造,使得影片更添荒誕意味。導演寧浩將原著小說《鄉村教師》中用鄉土文化對宇宙先進文明的荒誕內核變成了耍猴戲的世界公園,仿造的威尼斯小鎮、悉尼歌劇院、美國白宮、埃及金字塔等等,誤導了得到外星人拍攝照片信息的A國人,使得A國人滿世界的亂跑。
因為主角耿浩和朋友大飛,生活在一個封閉、落后的烏托邦環境中,使得二人的思維帶有天然的底層限制性,缺乏見識誤把外星人看作一只剛果猴;主角生活在世界公園的花果山,也為誤把外星人看作猴子使其接受訓練提供了完美的空間環境。用中國文化詮釋跨文化交流的隱性邏輯,表現荒誕的同時卻又滲透著沉重的現實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