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是中國電影的發祥地。新中國成立以后的上海電影制片廠,眾星云集。老一代的上影“四大名旦”白楊、張瑞芳、秦怡、王丹鳳。
四位藝術家塑造的經典銀幕形象深入人心。每一位都有自己的經典作品。而在改革開放之后依然活躍在銀幕上的王丹鳳則在因為一部電影中“老演少”而遭到滑鐵盧,之后悄然淡出銀幕。
但是王丹鳳所塑造的其他經典銀幕形象直到今天還為觀眾津津樂道。王丹鳳和丈夫柳和清一生廝守,相濡以沫70年,更是成為演藝界的佳話。
朱石麟親自改名
1925年8月,王丹鳳出生在大上海一個富裕的市民家庭,父親開旅店為生。原名王玉鳳,從小就長相出眾。梨園行的話叫做“祖師爺賞飯吃”。而且王丹鳳特別喜歡看電影,對當時的大明星周旋、胡蝶、特別崇拜。
也是機緣巧合,王丹鳳的鄰居是當時天一影片公司的演員。在得知王丹鳳喜歡看電影后,就想帶著王丹鳳到電影拍攝現場去開開眼界。這樣一個舉動,改變了王丹鳳的人生命運。因為在拍攝現場遇到了人生的貴人—-朱石麟。
朱石麟是中國電影發展歷史上的著名編導,在拍攝現場遇到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王丹鳳,憑著導演的直覺,朱石麟認為這是一棵好苗子。就問王丹鳳愿意拍電影不?王丹鳳畢竟剛剛初中畢業,還不能決定自己的人生。
就回家問自己的父母,說了自己想拍電影的想法。結果遭到了父母的強烈反對,理由是不能讓女子拋頭露面。王丹鳳在日思夜想之后,下定決心,要去拍電影。看著墻上的周璇、胡蝶的劇照,王丹鳳覺得自己的人生之路也要這樣。
執拗的王丹鳳又找到了朱石麟,表明了自己想拍電影的想法。朱石麟馬上安排王丹鳳在自己正在拍攝的電影中飾演一個端茶送水的小丫頭。結果朱石麟發現王丹鳳非常上鏡。
于是馬上就和王丹鳳簽了三年的合同。同時建議王丹鳳把名字由王玉鳳改為王丹鳳,取“丹鳳朝陽”的意思。這說明了朱石麟大導演對王丹鳳給予的無限厚望。
王丹鳳自己的決定,使得中國電影史上誕生了一顆紅星。
大紅大紫后,奔向新中國
在朱石麟的啟蒙之下,王丹鳳憑借著先天的容貌和對表演的極大悟性,很快成為上海各大電影公司的爭搶對象。而且王丹鳳還和顧也魯、韓蘭根、李麗華、劉瓊、周璇、馮喆聯袂出演。1944年還出演了卜萬蒼導演的《紅樓夢》中的薛寶釵。
王丹鳳的大紅大紫引起了香港電影界的關注。剛剛成立的長城電影公司以高薪向王丹鳳發出了邀請。
1948年,王丹鳳就到了香港,很短的時間內就拍攝了六部影片:《錦繡天堂》、《瑤池鴛鴦》、《瓊樓很》、《王氏四俠》、《海外尋夫》、《方帽子》。王丹鳳也能夠再次在影片《錦繡天堂》中和偶像胡蝶配戲。而且都取得了非常好的票房成績。
1950年,王丹鳳和陶金、劉瓊等作為香港電影代表到廣州進行慰問解放軍演出。王丹鳳在廣州看到的是一個不一樣的廣州,一個嶄新的中國。通過在廣州的學習和參觀,王丹鳳好像看到了欣欣向榮的新中國的電影事業。
1950年底,在進步電影人士司馬文森(電影《歡樂英雄》《陰陽界》的作者)的幫助之下,王丹鳳于專程到香港接她的未婚夫—-上海國泰影業公司的少東家柳和清一同回到了上海。
回到上海不久,1951年的元旦,王丹鳳和國泰公司的二公子柳和清舉行了婚禮。從此,二人相伴終生。
在上海各個私營電影公司“公私合營”的熱潮中,王丹鳳在1952 年底,加入了剛剛成立的上海電影制片廠,開始了上影廠當家花旦的歷史時期。
《家》中的鳴鳳,影響超過女一號
加入上影廠之后,王丹鳳積極相應新中國的號召,到農村、工廠、部隊參加鍛煉,深入生活。她要改造自己的世界觀,要建設新中國。
1956年,終于迎來了在上影廠的第一部影片《家》。這部電影云集了當時上影廠最出名的老中青三代演員:孫道臨、張瑞芳、黃宗英、魏鶴齡、宣景琳、陽華、程之等等大牌明星。王丹鳳飾演丫鬟鳴鳳,和王丹鳳演對手戲的是田漢的女婿張輝。
《家》中的鳴鳳不同于之前話劇《雷雨》中的四鳳。鳴鳳雖然是一個丫鬟,淳樸、美麗,同時又勇于反抗。深深愛著少爺覺慧,覺慧也摯愛著這個純潔的少女。
在后花園采摘梅花那一段,張輝的英俊瀟灑、王丹鳳的溫婉美麗,在梅花樹下,看到的是年輕人的單純和對愛情的追求。
《家》中王丹鳳再次打動觀眾的就是當得知自己被高老太爺賣給了老朽馮樂山后,去找覺慧訴說。結果覺慧忙著寫稿子。“三少爺,你會不會永遠記得我”?是鳴鳳對這個世界的唯一渴望了。
鳴鳳帶著對這個世界的留戀、帶著對三少爺覺慧的愛戀、帶著對黑暗勢力的痛恨,投湖自盡。樹影斑駁的小路上、冰涼湖水的岸邊,臨死前的那句“覺慧,覺慧呀”,不知道撕碎了多少觀眾的心。
三少爺覺慧得知鳴鳳為了自己投湖自盡,拿起了筆,奮筆疾書那篇文章《向萬惡的舊勢力宣戰》。
王丹鳳非常成功地刻畫了看似柔弱、實則剛強、堅貞不屈的下層女性的形象。王丹鳳在《家》中的表演影響甚至超過了女主角張瑞芳。這也是王丹鳳從影以來的一大突破。
護士“小燕子”
1957年,王丹鳳又接受了新的挑戰,在陶金導演的《護士日記》中扮演積極投身社會主義建設的新中國第一代護士簡素華。在這之前,王丹鳳在銀幕上主要是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形象。
這回,王丹鳳要在銀幕上塑造工農兵的形象,確實是一個挑戰。而和王丹鳳演對手戲的又是資深的李緯。剛剛從護士學校畢業的簡素華不顧未婚夫沈浩如的反對,毅然到內蒙古的包頭工地為進行社會主義建設的工人同志們服務。
簡素華和沈浩如也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而分手,但是也贏得了工地主任高昌平的愛戀。這部電影對當時正在轟轟烈烈進行的社會主義建設進行了謳歌,同時又有一定的抒情性,讓廣大觀眾耳目一新。直到今天誰還不會哼唱幾句: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我問燕子為啥來,燕子說,這里的春天最美麗”?
這首歌的演唱者也是王丹鳳。作曲王云階要求由王丹鳳來演唱,王丹鳳也就大膽接受了這一任務。輕輕地哼唱,表現了簡素華對小朋友的愛,對紅紅火火工地建設的愛。讓王丹鳳意想不到的是這首插曲居然很快傳唱開來,成為新中國銀幕上的經典歌曲。
小廠大作—《桃花扇》
1963年,王丹鳳應西安電影制片廠導演孫敬的邀請,到西安電影制片廠和大明星馮喆聯袂出演根據孔尚任名劇《桃花扇》改變的電影《桃花扇》。
王丹鳳飾演明末的秦淮名妓李香君。李香君慧眼識英雄,和當時的復社名流侯朝宗相識相戀。在明末的動蕩時代,李香君堅持氣節,拒絕奸臣阮大成的誘惑,上演了《卻奩》。
又拒絕為南明小朝廷的馬士英唱戲,萬般無奈,又演出了一場《罵筵》,借演出的時機痛罵了亂臣賊子和奸臣誤國。導演孫敬重點突出了這兩部分。通過《卻奩》《罵筵》把風塵中的李香君卻能夠堅守氣節,不和奸黨同流合污。
已經39歲的王丹鳳扮相清秀、雅麗、超凡脫俗,潔身自好,滿腔愛國熱情。侯朝宗的扮演者馮喆換上長衫后,就是一個儒雅、瀟灑、風流倜儻的侯公子。電影的最后,李香君得知侯朝宗已經參加了清王朝的科舉考試,已經剃發,萬念俱灰。那一句獨白:
“總能借得西江水,難洗我今朝滿面羞。道不同不相為謀,侯公子,你走吧”
進一步提升了李香君的正面形象。
“我等的是大明朝的侯公子,在這國破家亡的時候,有多少人起兵勤王,毀家紓難,而你!”。
讓李香君的形象更是高大。畫外音的那段唱:
“兒女弄清一筆銷,桃花扇底送南朝。扯碎扯碎一條條,再一番鮮血滿扇開紅桃”
給影片畫上了句號。
《桃花扇》是新中國影壇上第一部“才子佳人”的古裝故事片,豐富了中國電影的題材,在當時也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桃花扇》也反映了王丹鳳戲路的寬廣。
《玉色蝴蝶》遭遇滑鐵盧
王丹鳳在銀幕上消失了十多年之后,終于迎來了改革開放。
王丹鳳在上影廠拍攝了宣傳計劃生育的喜劇片《兒子、孫子和種子》后,接受峨眉電影制片廠導演張鳳翔的邀請,出演《玉色蝴蝶》。結果遭遇滑鐵盧,這部電影也成為王丹鳳的最后一部影片。
1980年,當時中日邦交正常化剛剛開始,峨眉電影制片廠導演張鳳翔籌拍《玉色蝴蝶》。《玉色蝴蝶》女主人公胡蝶專家竹內君代和中國留學生慕容秋長達四十年的感情糾葛。
王丹鳳從十六歲的少女開始,一直扮演到竹內君代的老年,時間跨度長達四十年。這時候王丹鳳已經五十五歲了。而扮演慕容秋的項堃已經是85歲了。65歲的項堃要飾演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伙子,55歲的王丹鳳要扮演十六歲的少女。
化妝師已經進了最大的努力,但是無論如何掩蓋不住項堃戀上的皺紋,王丹鳳眼角的魚尾紋。電影《玉色蝴蝶》中王丹鳳和項堃在老年相逢時候演技可以說是爐火純青。
但是年輕時候的表演實在不能讓觀眾接受。觀眾更認可的是1965年項堃在《烈火中永生》中塑造的特務頭子徐鵬飛。
這一時期,“老演少”的還有謝芳和康泰的《第二次握手》。
《玉色蝴蝶》上映后,觀眾們不買賬,對王丹鳳和項堃的“老扮少”議論紛紛。
王丹鳳也情緒低落,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演藝生涯該結束了。雖然為了竹內君代,她付出了太多:無數次練習日本標準“跪姿”,加強鍛煉,進行減肥。但是遭到觀眾的質疑。這樣,王丹鳳毅然做出決定,跟隨丈夫柳和清去香港。
柳和清這時候已經在香港經營自己的餐館,非常有特色的餐館—“功德林”素食餐館。因為素食餐館在香港獨樹一幟。由于柳和清經營有方,了“功德林”素食餐館財源滾滾。
王丹鳳和柳和清還應邀出席了1985年美國總統里根的連任就職典禮,到加拿大拜訪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偶像—胡蝶。兩位大明星相見,百感交集,在感嘆歲月的滄桑,感嘆人生的苦短,也一起回憶曾經的合作和各自的電影作品。
由于年事已高,王丹鳳和柳和清轉讓了“功德林”素食餐館,回到了自己夢繞魂牽的上海,在上海安度晚年。
2018年,王丹鳳在上海病逝,享年94歲。
1962年。王丹鳳成為新中國“二十二大影星”之一。
1995年,王丹鳳獲得廣電部頒發的“中華影星”稱號。
2005年,王丹鳳獲得廣電總局表彰的50為“國家有突出貢獻的嗲回應藝術家”稱號。
王丹鳳在銀幕上塑造的薛寶釵、丫鬟鳴鳳、護士簡素華、理發師華家芳、風塵女子李香君、蝴蝶專家竹內君代豐富了中國電影藝術畫廊。
《玉色蝴蝶》是不是王丹鳳的演藝生涯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