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到萬家》最近可太火了。
據“燈塔數據”,這部劇不僅僅首播收視沖頂,其市占率更是比排名二三位電視劇之和還多。
趙麗穎的何幸福,劉威的村支書,都在社媒上掀起了熱烈討論。
其實《幸福到萬家》,本身就有“神劇基因”。
30年前,張藝謀靠一部《秋菊打官司》收割獎項無數,鞏俐也一躍成為國際知名影星。
這兩部作品,都改編自陳源斌的傳記小說《秋菊傳奇》,只不過在新時代的背景下,鄉下村姑“秋菊”變成了新時代農村女性“何幸福”。
時隔30年,對兩位“秋菊”誰演得更好,網上眾說紛紜。
今天,番茄君就將鞏俐的秋菊和趙麗穎的何幸福拉在一起做一個對比。兩位不同時代的女神一比較,差距就出來了。
一、大環境:30年差異,農村現實大相徑庭
《秋菊打官司》是1992年上映的影片,也就是說,影片本身反映的故事,是1992年之前的。
那時候,許多農村地區還很窮,不少程序,尤其是法律程序還未健全,這種環境下,《秋菊打官司》應運而生。
電影以秋菊的丈夫被村長王善堂一腳踹壞下身為引子,講述了秋菊孜孜不倦,辛酸艱苦的“維護權益之路”。
雖然整部電影中反映的鄉村狀態十分貧瘠老舊,人物打扮十分土氣,城市建設并不現代化,但放在30年前,這是真正的農村現實。
這也正是鞏俐厲害的地方,她演活了一個生在農村,長在農村,沒什么文化,但認死理,有獨立想法,且堅韌不屈的中國農村婦女。
不同的是,橫跨30年,如今人們對法律武器的認知,對自己利益的維護,肯定要比90年代初的秋菊更加嫻熟。
所以《秋菊打官司》,注定不會再像鞏俐版那么拍,最典型的,就是矛盾的時代特征。
與鞏俐版秋菊不同的是,作為電視劇,需要較長的敘事時間線,所以“踢人”的橋段,是放在第九集之后的。
為了突出何幸福和老版秋菊的差別,導演不僅給趙麗穎安排了一個“剛嫁進王家莊”的小媳婦角色,還結合實事,融入了“婚鬧”惡俗。
同樣的內核,類似的故事,同樣的女主特質,放在30年后,《幸福到萬家》也做出了最好的詮釋,這里面趙麗穎的表演功不可沒。
她真正演好了一位成長在新時代的農村婦女,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敢于出頭,勇于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與不合理的人和事作斗爭。
二、和鞏俐的“極致土”相比,趙麗穎找到了演農婦的新秘訣
服化道是電視劇的外殼,劇真不真,看服化道就知道。
服化道方面,人設在90年代初陜西農村的鞏俐,出場就穿著大紅格子碎花棉襖,頭上裹著綠色的頭巾,一條大棉褲看起來臃腫且沒有美感。
其他不說,就這身打扮往那一站,說她不是農村人,估計都沒幾個人能信。
如果光有衣服,顯然不會有那么純正的“土包”氣質,為了讓這個人物更加鮮活,鞏俐在日常表演中,加入了更多的小細節。
出場戲,就是她用人力架子車拉著老公去鄉里看大夫。
因為懷著孩子,所以鞏俐走起路來總是一扭一扭的,那時候的鞏俐才27歲,很難想象為了塑造孕婦的艱難,她下過多少功夫。
我們也能觀察到,在推車的時候,鞏俐的注意力并不在老公或者妹妹身上,她在不自禁地左右扭頭看,說明秋菊其實很少到鄉里來。
尤其老公進診所診斷后,她出來“望風”,那一個斜眼的掃視,給“秋菊”注入了靈魂。
膽小謹慎、害羞不自然,沒見過世面,更沒去過大城市,這樣一個村婦形象,就此立住。
這時候,影片才剛開始5分鐘不到。
鞏俐的這段表演十分成功,也給《秋菊打官司》奠定了好片子的基調。
隨著后面故事的展開,一個如此拘謹膽小的農村婦女,身上卻爆發出那么強大的韌勁和生命力,這種矛盾,正是《秋菊打官司》的最大魅力。
但《幸福到萬家》則不同。
實話說,在如今的社會,想要單從服裝和氣質上區分城市和農村,是很難的。
但這難不倒趙麗穎。
現代農村什么洋氣的衣服都有,但為了突出農村和城里的差異,在穿著上,趙麗穎依然找到了立住角色的突破口。
結婚看婚紗,雖然同樣是拖地大擺的白紗,可趙麗穎偏偏在白紗外套了一個白絨坎肩,這樣一看就帶著了點土氣。
再看妝容,參加過農村婚禮的觀眾應該都會知道,村子里的新娘子化妝,一般都會用厚厚的粉,巨紅的唇色,一眼就能看出是化了濃妝的,趙麗穎既是如此。
即便是粉,也沒能遮住她黑黑的眼袋和深深的法令紋,因為一個風吹日曬的農婦,是不可能面容白靜皮膚透亮的。
在農村人和城市人的差距越來越小的今天,趙麗穎依舊在外貌上找到了突破口,這是她立住“何幸福”這個農村婦女的第一把殺手锏。
三、一個禮貌謙卑的“覺醒”,一個重拳出擊的“彪悍”
如果說服化道是作品的面子,那人物的性格和精氣神,則是里子。
面子吸引看客,里子培養粉絲。在對“秋菊”的塑造上,《秋菊打官司》和《幸福到萬家》的“里子”,是相反的。
如果說鞏俐飾演的秋菊,身上只有老實和堅韌兩種矛盾的性格,那還不夠立體。
但鞏俐在后面的表演中,精準得通過一件件小事,在“拘謹”和“倔強”這兩種性格中間,加入了潤滑劑——這種潤滑劑,就是樸實的特質。
舉兩個例子:
從小事看,村長踢壞了秋菊丈夫的身子,作為受害且有理的一方,她拿著診斷單去村長家說理。
剛進門,沒有什么沖突,更沒有劍拔弩張的氛圍,而是我們回老家常常會碰到的客套。
“你吃點?”
“不吃,我吃過了。”
然后小心翼翼陪著笑臉:“這是大夫開的診斷書,你看一下?”
村長沒好氣,端著碗跑遠了,她又追過去問該怎么辦。
村長耍無賴:“讓你丈夫也踢我一腳,怎么樣?”
這時候,秋菊臉上才有了稍稍的“慍色”,但也僅僅是輕微的不高興而已。
轉頭面對村長的家人,立刻又開始客套:“走了,姨。”
第一次交涉從頭到尾,秋菊都不像個有理的人,她不哭不鬧,不氣不惱,甚至連一句重話都不說。
就這么來,就這么去,還十分小心謹慎,禮貌謙卑。
一方面,客套本就是那時人們的天性,中國講究遠親不如近鄰,農村更是如此,秋菊雖然在討說法,但最大的原則,是不撕破臉。
另一方面,因為這些細節里反應出的特質,秋菊身上完全矛盾的兩種性格有了緩沖地帶,在這種質樸特質的大條件下,兩種性格完成了很好的交融和自洽,顯得真實,生動。
雖然隨后要去鄉里告狀,但秋菊甚至都沒“威脅”一句村長,老實得讓人心疼。
從大事看,無論是去鄉里、縣里還是市里,秋菊行事,一直是默默的。
那股討說法的生命力,就像是一根繃緊的繩,在鞏俐的演繹下,這根繩很好地為我們牽出了秋菊這個“另類”。
那種對于告狀和討說法的堅持,和她在村長面前的拘謹,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對比。
以至于每次進程告狀,不論是坐著自行車,還是拉著一車辣椒當盤纏,都有詼諧的氣氛在里面,軸得可愛。因為在“正常人”看來,這種花錢勞力不討好的行為,有點可笑和荒誕。
可正是這一層荒誕,揭開了以秋菊為代表的女性階層獨立意識和法治意識的覺醒。
《幸福到萬家》中的何幸福,偏偏不如此。
開場的婚鬧,直接將故事推到高潮,趙麗穎的出場,就自帶鋒芒,面對被欺負的小妹,她直接上手,開始救人。
鞏俐飾演的秋菊已經生活在村子里很久,所以她會顧忌老客套,會顧忌鄰里關系;可剛進王家莊的何幸福不同,千鈞一發之際,她直接就抄起凳子,照著萬傳家后腦勺來了一下。
一個是唯唯諾諾的默默尋求公正,一個是針鋒相對的重拳出擊。
這既取決于不同的時代,又取決于現代女性意識覺醒后,自我保護,甚至保護親朋好友的能量和氣場。
不夸張地說,趙麗穎一上來,就已經在告訴觀眾,自己的這個村婦“秋菊”,和以前的完全不一樣。
比起鞏俐極致的內斂,趙麗穎是極致張揚的。
她有“我不能受欺負”的信條宣言,也有“使勁活著”的人生金句。
而她的行事,以及通過行事表現出來的性格特質,無不是圍繞著這兩個特色鮮明的信條。
同樣舉個例子,與鞏俐版做對比。
妹妹被欺負在先,丈夫卻先要帶著自己去賠不是,這讓何幸福徹夜難眠,想不通。
去找村支書萬善堂,進門的時候,雖然她是要道歉,但顯然是帶著鋒芒去的,眼神里充滿犀利。
跟萬善堂理論的時候,句句犀利,直戳要害,不依不饒,
丈夫拉她都拉不走。
嘴里的字一個一個跟連珠炮一樣往外蹦,急得丈夫在一旁擠眉弄眼,沒有辦法。
比起秋菊第一次交涉時候的拘謹,何幸福就像一只渾身是刺的刺猬,絲毫不顧及面子和鄰里關系問題,扎得身邊人嗷嗷直叫。
有性格,有鋒芒,有脾氣,有膽氣,更有我們常說的御姐和女王范兒,這些性格,集中在何幸福身上,匯成了村民的一句“厲害”。
不夸張地說,如果秋菊生在新時代,她就應該是趙麗穎表演的這樣子。
只要自己或親人的合法權益受到侵害,就應該勇敢站出來保護;只要有人為非作惡,就應該用法律的武器捍衛自己的尊嚴。
比起丈夫、公婆的隱忍,新媳婦何幸福,就像鬧海的哪吒,用一把紅纓槍,戳破了老習俗和舊思想的藩籬,給王家莊所有女性做了個好榜樣。
除了特定的事件和場景,趙麗穎也將這種性格,融入到了日常生活的細節里。
拿菜做飯,干練麻利,挽起袖子就動,雷厲風行。
聽到于理不合的話,她會毫無顧忌回懟,說得其他人啞口無言。
不高興的時候,要么雙手插兜,要么雙手抱在胸口,從外表看就是一幅不好惹的樣子。
思路清楚,說話條理清晰,一口氣推己及人,噎得萬善堂說不出話。
下地干活,甚至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即便初中畢業就輟學了,她也有女性該有的覺悟;即便是個農婦,何幸福所認為的道理,也是在法律和規則的支撐下。
雖然從打扮到性格,從行事風格到個人特質,秋菊和何幸福似有云泥之別,但她們分別代表的,恰恰正是她們所處時代下的獨立女性。
四、共通的內核:全片就講一個“理”字
無論是《秋菊打官司》還是《幸福到萬家》,其內核都只有一個字:理。
理是道理,是社會的道德標準;理也是公義,是保證社會公平的基石;理更是性格,是人活一口氣的“氣”。
講理,是鞏俐飾演的秋菊一切行為的原動力,她雖然沒有文化,沒有經歷,甚至沒進過城,但她對理的執念,卻比任何一個城里人都強烈。
不過,她追求“理”的優先級,依舊在自己對好壞價值觀的判斷之下。
這或許是當時的環境所限,或許是鞏俐為了追求真實自然而然的塑造,也或許是為了讓《秋菊打官司》留下探討的空間。
所以,當她得知對自己很好的領導,因為自己要這個“理”而成為被告時,她堅決不出庭。
所以,當村長在她的難產之夜,召集看戲的村民將她送到醫院,給了她和孩子第二次生命的時候,她開始對他感恩戴德,甚至連這個“理”,也不要了。
“我就要個說法,我沒讓他抓人。”
這是人之常情,也是社會現實。
質樸的秋菊或許不清楚,一個村長可以是犯錯的人,也可以是救人的天使。但在法律面前,他救人的行為并不能成為抵消罪過的籌碼。
法不是等價交換,“理”更不是。
在秋菊一家歡樂的滿月宴氣氛中,王善堂被鳴笛的警車抓走,這是個十分擰巴的結尾。
但每個觀眾都看到了,在鞏俐那張高原紅的臉蛋下,在那套土到極致的衣服里,包裹的是一個無比純凈,高尚且勇敢的靈魂。
《幸福到萬家》追尋的內核,也還是個“理”字。
如果說鞏俐版秋菊,是把“有理走遍天下”體現在了行動上,那趙麗穎版何幸福,則是將這句話,融入到了骨血里。
妹妹被欺負,她一次次上門就是討說法,家里地被征用補償款給不夠,她一次次奔波溝通,也是討說法。
王慶來被一腳踹到“命根子”,她又是上門理論,又是找警察調解。
面對胡攪蠻纏拒不認錯的王善堂,最后她也只能決定走司法程序,就為一個“理”字。
到了這里,《幸福到萬家》和《秋菊打官司》的故事,才有了銜接。
我們或許能猜到后面的劇情,但趙麗穎的何幸福一角,早就刻在了大家腦海里。
每當趙麗穎眉頭一皺,我們就知道要出事。每次出事,家里人的想法都是忍讓,只有何幸福,在孜孜不倦地要公道。
面對惡俗婚鬧,面對小混混,面對強權,面對封建老思想,趙麗穎的何幸福,始終走在抗爭的路上。
寫在最后:
同樣是扮演秋菊(何幸福),鞏俐是收著演的。
她努力將自己變成那個農村出身,顧及鄰里,考慮臉面,但不放棄追尋正義的農婦,看她的表演就像在看一部紀錄片,挑不出任何刺,看完整部電影,每個觀眾都會回味無窮。
趙麗穎的表演方法,則更加外放。
她的何幸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直在不懈地與周遭的不公正做斗爭。她勢要打破一切僵化的思想,糟粕的習俗,固有的規則,靠自己的堅持,走出一條尋找公理的路。
兩位演員都通過對角色額精彩演繹,把握住了時代特征下兩個“秋菊”的精髓,無論是30年前還是今天,甚至是再過30年,她們都注定會在對“秋菊”這個人物的塑造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電影爛番茄編輯部: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