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腔前天,我們評判《人生大事》是中國版《入殮師》。但是在久違的作者、兩個孩子的父親大寶劍老師看來,這個結論卻失之于武斷,“沒看懂嘛”。所以,他重新解讀了一遍《人生大事》。也歡迎大家繼續在留言區爭鳴。——槍稿主編徐元人生大事到底是什么?作者介紹:難道我會如來神掌也要告訴你?
都說《人生大事》是一部中國版的《入殮師》,然而,它并不是。“入殮師”的確是《人生大事》中主角莫三妹(朱一龍飾)的職業,在電影的進行中,這份職業自然也會讓這個人物成長,自然也會幫助人物弧光的形成,實事求是地說,的確有,但是,它在人物成長和人物弧光上,遠不如另一個要素給力。另一個要素就是,孩子。正是因為孩子的出現,讓《人生大事》和《入殮師》分道揚鑣,也正是因為孩子的出現,《人生大事》幾乎沒有《入殮師》的那份陰沉。雖然《人生大事》里經常出現葬禮,也有給逝者整容的戲份,但整部電影看下來,幾乎感覺不到陰沉的味道,相反,《人生大事》是亮色的,甚至可以說它是陽光的。一部以入殮師為職業的電影,居然顯得陽光。多么神奇。孩子多么神奇。
小演員楊恩又戲里戲外都是劇組的團寵
真正應該拿來和《人生大事》對標的,不是《入殮師》,而是《我的姐姐》。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看過《我的姐姐》的觀眾都有必要去看一下《人生大事》。因為,在我看來,《人生大事》在情感上對《我的姐姐》做了一個對沖。不是說《我的姐姐》不好,它是一部很不錯的電影,在它所設置的戲劇沖突里,姐姐就是沒有辦法去撫養弟弟,那種選擇就是尖銳到了要在人心頭上刻字的地步。然而,對很多觀眾、尤其是為人父母的觀眾而言,看了《我的姐姐》就是會郁悶,而且不是輕易可以消除的。這份郁悶,當然也不是指責姐姐做的不對,可是這郁悶確實存在,而且,郁悶就是郁悶。
《人生大事》中這對父子親情其實并非不可調和而毫不夸張地說,《人生大事》就能把人從這樣的郁悶里解脫出來。《我的姐姐》是姐姐不愿養弟弟,而《人生大事》則是陌生人愿意去養一位陌生人。莫三妹對武小文(楊恩又飾)本來是避之不及的,然而,在一系列巧妙敘事的推動下,他倆建立了一段“父女”情。至少對我而言,看完《人生大事》,《我的姐姐》在心頭留下的那點郁悶,已經被沖刷掉了。或許,這也可以叫做電影療傷。用一部電影療另一部電影的傷。
看到小文舅舅畸形的家庭氛圍,三妹毅然決定領養小文
有趣的是,《人生大事》里的人物設計巧妙地和神話扯上了關系。莫三妹和武小文兩個人物指向了孫悟空和哪吒。莫三妹總說自己是孫悟空,他的躺椅翻了之后,活生生就像是被壓在五指山下。然而,莫三妹和父親之間的別扭,這一點卻又像是哪吒。武小文呢,有著和哪吒一樣的外型,還總拿著把紅纓槍。然而,她又說自己無父無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這一點又像是孫悟空。莫三妹像孫悟空,那么,他團隊里那個胖胖的王建仁——順便說一下,這個名字真是惡趣味——就是豬八戒了,和他相好的白雪,能歌善舞,那可能就是嫦娥了,還是有點惡趣味。
三妹已經混得很慘,而這兩個跟著三妹混理應更慘的人竟更樂觀豁達如果把武小文看作是哪吒,那么,《人生大事》打動我的一點就是:哪吒,在《魔童降世》之后,又一次有了一個像樣的父親了。在中國,哪吒作為一個文化語碼,它明確的指向是,“剔骨還父、剔肉還母”。在這樣一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以孝道治國的地方,哪吒的冒出是極其有革命意義的。但再怎么革命,哪吒也是一個可憐人。在《人生大事》里,哪吒終于有了一個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仍愿意照顧她的父親,這多少是讓人覺得安慰的。
小文的倔強與孤苦讓三妹看到自己童年的影子,酒后的三妹喃喃自語“其實我最懂你”中國電影中,父親的形象一直不太好。第五代第六代就不用說了,一直弒父來弒父去的。即便到現在,好爸爸也不多見。拿最賣座的幾部電影來說,《你好,李煥英》中的父親是缺席的,《流浪地球》的父親是高高掛在天上的。《人生大事》中的父親形象,終究是讓人欣慰的。雖然,莫三妹不是一個DNA意義上的父親。而且,這樣的父親居然是朱一龍飾演出來的,也讓人驚喜。此前,他的屏幕形象大都是貴公子式的,而在《人生大事》中他突然變成了一個草根的、街頭的、充滿爆發力,同時還父愛滿滿的角色,這實在令人意外。
這一次戲中兩個哪吒都與父親徹底和解
這部電影的名字叫《人生大事》,那么問題來了,到底什么是“人生大事”呢?莫三妹的父親老莫在電影中有一句臺詞叫“人生除死無大事”,看上去像是對“人生大事”的注腳。然而,真的如此嗎?如果真的如此,那么《人生大事》就難以避免地往《入殮師》走去。但是并沒有,所以,它終究只是老莫的一句臺詞而已。再想想,對朱一龍飾演的莫三妹這個人物,他的“人生大事”又到底是什么呢?是他進過監獄嗎?是女朋友把他綠了嗎?是他從事著一份自己不喜歡的職業嗎?其實,這些都可以是人生大事,都可以是超過“人生除死無大事”的存在。不過,在這部電影中,它們都不是。對莫三妹來說,他的“人生大事”是父子關系:往上,是他和老莫,這對父子關系并不和諧。往下,是他和武小文的關系。雙重的“父子關系”,是從下影響上的。也即,當莫三妹處理好了他和小文之間的關系后,他才能處理好自己和老莫的關系。
小文的行為給了三妹一個轉機,使他有機會與父親把矛盾“說開了”或許用“處理關系”這種說法太過生硬,柔和一點,文藝一點的說法是,武小文打開了莫三妹心口的那道門,讓莫三妹懂得了如何去愛,后來,莫三妹才懂得他是愛老莫,而老莫也是愛他的。所以,什么是“人生大事”?答案很明顯,那就是愛——懂得去愛,懂得被愛。這才是人生大事,才是《人生大事》真正要講的。說起來,這也是電影常見的歸宿,尤其對類型片而言,更是歸宿中的歸宿。再多的沖突,再復雜的人物性格,到最后,都歸到一個字上來。人生除愛無大事。
編輯/徐元排版/青檸T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