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特、年輕和實驗,《大世界扭蛋機》講著新故事。
文 | 歐陽
編 | 園長
一個集結了十多組新銳青年導演和30余位優秀演員的電影短片項目會如何呈現?這次B站和壞猴子影業聯合出品的《大世界扭蛋機》,確實是給了我一些驚喜。
在上線前夕,我得到機會提前看了《大世界扭蛋機》的其中幾部短片。從放映廳出來時,或許是因為集中觀看了這些青年導演的電影短片,我感到了一種中國電影綿綿不絕的生機。影片的想象表達著青年電影人們的思考,不斷出現的迷影梗帶來不少刺激,也讓作為觀眾的我獲得了許多感動。
在這之后,我也與電影短片《地球最后的導演》導演徐磊,以及作為該片監制及主演之一的寧浩進行了交流,了解了拍攝期間的一些細節與他們作為從業者的思考。
《地球最后的導演》片長39分鐘,是由B站聯合壞猴子影業共同打造的《大世界扭蛋機》系列電影短片“明日之后”中的其中一部。6月23日首播“明日之后”四部科幻電影短片,其他三部分別為《你好,再見》《殺死時間》《一一的假期》。接下來還會播出“成長之前”“愛情之上”“青春之下”三個主題。
以“明日之后”為單元主題的這幾部電影短片作品在播出后引發了諸多討論,社交平臺上的相關話題也是引起了廣泛關注。
《大世界扭蛋機》海報
熱播的同時,刺猬公社想討論的是:《大世界扭蛋機》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廠牌?這次為我們帶來的這些作品究竟表達了些什么?我們如何看待這樣的廠牌,這又具有什么樣的行業意義?
一種“電影短片”的表達
不得不承認,從內容的角度來看,“大世界扭蛋機”這個名字確實與此次廠牌推出的作品們在整體上十分契合。
以上周播出的“明日之后”主題四部電影短片為例,徐磊導演創作的《地球最后的導演》由賈樟柯、寧浩兩位知名導演“本色出演”,講述了在2065年電影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二位導演爭奪“非遺傳承人”帶來的一系列故事。這部電影短片提出了一個問題:電影會不會死?其所展現的對未來的關切也成功與觀眾共鳴,幽默中也不乏思考。
《地球最后的導演》劇照
而此前在《導演請指教》中廣受好評的曾贈導演的《你好,再見》,則是探討現代、或者說后疫情時代的“社會失語癥”。“一天只能說十句話”的設定是一種關于“距離”與“表達”的思考,用導演曾贈的話來說,“它也不關于未來,它關于現在,它關于孤獨,也關于期待。”曾贈用她獨具特色的表達,細膩地刻畫著自己對當下的觀察,傳遞著對未來的期望。
個人角度來說,我會比較喜歡由溫仕培導演的《殺死時間》。首先是頗具特色的視覺風格,前段充斥的高飽和色塊與后段的黑白背景交疊,許多鏡頭轉換甚至會讓人感到極度的個人化。同時,這部電影短片里埋下了太多會讓資深影迷興奮起來的致敬,包括《殺死比爾》《月球旅行記》到《銀翼殺手》《2001太空漫游》等等。影片中談論的“空虛”,確實是現代人面臨的精神危機之一。
吳辰珵導演的《一一的假期》,以一種更溫情的方式講述了情感的“未來化”。90后們的養老院是“逃進回憶里”,高度發達的技術讓“陪伴”也被輕易構建,但最終,找尋心靈上的安慰仍是要回到一張圍坐在一起的飯桌上:這是一種非常“中國人”的解答,不論是對吃飯這件事,還是對虛與實的取舍,這也是對當下人們之間的相處方式與情感的一種映照。
《一一的假期》劇照
整體而言,這幾部影片都是對未來的暢想以及當下現實的呼應關照,呈現出了一種豐富多元的表達,議題不盡相同,每個導演的個人風格與審美情趣也都有體現,看下來確實是十分暢快的體驗。
當然,這些只是第一周的幾部作品,接下來還有其他主題單元的作品值得期待。從主題來看,從“明日”到“成長”,到“愛情”,再到“青春”,對應著人們生活中的幾大主題,也是電影創作者們長久以來的母題。
《大世界扭蛋機》宣傳片
在最初了解到這一系列電影短片之前,我也存在對短片與長片之間表達差異的許多思考。這種藝術形式該如何實現更完整的表達?在當下又該是何種定位?
在寧浩看來,短片是一種非常獨立的藝術形式,也是一個非常古老的形式,并不是最近才有的,電影誕生的初期都是短片,后來才逐漸發展成中片、長片,摸索到現在約定俗成的長度。他自己就經常拍電影 短片,并且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表達渠道。
同時,在互聯網平臺的日益發展之下,電影 短片有了更多可能。
“因為它(電影短片)有陣地、有渠道去播出。確實以前短片在影院播出的概率并不高,但是隨著互聯網自由和碎片化的時間利用 ,我覺得它有了很大空間,”寧浩告訴我們,“電影短片當然會使很多青年導演去尋找自己的創作語言和方式,以及去印證某些自己的想法。它相對輕巧一些,可以做很多的實驗,也可以發揮更多想象力。”
《大世界扭蛋機》宣傳片
徐磊在這方面的心態很開放、平和,他不會抗拒電影短片,而是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故事庫,每一次創作和思考都有它的意義,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出現一個“機緣”讓他實現這種意義。
徐磊之前也寫過短片,他認為短片與長片之間存在一定的區別。短片有的就是靠一個反轉,甚至是一個段子;有的則是一個創意、一個點子也可以;也有像長篇的經典敘事一樣一個一個矛盾發生發展的。他有自己的電影短片習慣:“我還是盡量能在一個短片里頭去實現一個經典敘事的故事,就像長篇一樣,有建置有沖突,有發展有結局。其實也是按照一個故事起承轉合的方式去想。”
賈樟柯對《地球最后的導演》的分析
電影短片有歷史根源,也與當下的環境有著高度的適配性,反而形成了一種更集中的表達。可以說,《大世界扭蛋機》此次推出的系列電影短片,是對創作者、平臺、觀眾和電影制片公司的多方回應。
屬于未來的“大世界扭蛋機”
為什么會想到要集齊這么多位青年導演來拍攝電影短片?
關于“明日之后”主題單元的由來,寧浩告訴我們:“那是有一年公司年慶,(有人)說我們一起拍一個短片集怎么樣?是關于未來的命題,一種未來的想象,跟我們的這些年輕的導演比較吻合。我覺得青年導演就應該去展望未來,更有意義,所以我們就一起策劃了這么一個電影短片項目。”
從“未來”開始,導演們的鏡頭對準了越來越多主題。關于成長、關于愛情,關于當下的焦慮與對將來的期待,年輕的導演們以更年輕的視角,表達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觀察。
目前來看,《大世界扭蛋機》推出的系列電影短片就是這次階段性探索成果的展現。從作品來看,這些青年導演在電影短片的創作中確實呈現出了一種頗具新意、也足夠專業的創作能力,“年輕”這個要素,可以說是完成得還不錯的。
《大世界扭蛋機》宣傳片
雖然仍有許多需要再進一步的地方,但頗多的亮點已經足夠讓人心潮澎湃。獨屬于創作者的魅力在每一句對白和每一個鏡頭里傳遞著,對自身審美趣味的追求讓他們構建出了豐富多彩的光影世界。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大世界扭蛋機》的話,我認為應該是“未來”。
這種“未來感”并非單純因為首周“明日之后”主題的四部電影短片,都在探討“未來的故事”。
正如寧浩所說,“在未來(主題)的這些片子當中,其實考慮的不僅僅是科技,比方說像我跟賈導主演的這個段落其實說的也不是科技的事,還是電影藝術命運的一種假想,所以,未來是個很寬泛的命題,未必僅僅針對科技。”
每一個導演最后表現出來的,是通過對未來的遐想,最終關系到我們自身處境的想象,以及在這些想象當中所反映出來的人性,這些才是讓寧浩覺得最有價值的:“藝術創作一直都是圍繞人來進行思考,而不僅僅是說科技討論,這個也是我們導演的一些特點,我覺得挺棒的。”
《大世界扭蛋機》宣傳片
從它的誕生到帶給大家的作品,我們可以找到一種對“大世界扭蛋機”的理解:是關于這個廣袤世界的觀察,也是一群人關于“未來”、“情感”、“成長”以及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思考, 這些不同主題、不同角度的表達,同樣也是關于中國電影“未來”的更多可能,都被放進充滿驚喜的扭蛋機里,等著觀眾來抽取、打開。
電影的“明日”
今年以來,國內能夠引發廣泛討論的電影長片有限,《大世界扭蛋機》的出現確實給了人們不少新鮮的觀感與振奮,不論是電影的議題還是導演、演員的表現,這些話題都給這個火熱的夏天帶來了不少交流的熱情。
《大世界扭蛋機》這個廠牌的行業意義我們可以從兩個角度分開討論,一是其本身給青年導演提供的諸多機會,二是給到觀眾們的新鮮感與期待。
首先值得肯定的是,在電影市場現狀并不被人看好的當下,壞猴子影業一如既往地對青年導演的培養投注了諸多心血,這確實是老一輩電影人堅持承擔起的重要責任。
從2016年壞猴子影業對外公布并推出的青年電影人未來計劃”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后,該項計劃已經推出了包括《繡春刀·修羅戰場》《我不是藥神》等許多作品,不少導演也在其中得到鍛煉和成長。寧浩曾說,會尊重每個新導演的想法和選擇,“他們都有完整的實力和能力拍片。我愿意做一個陪練,做一個服務和橋梁。”寧浩的好友黃渤也在這次發布會上表示:“我們從行業中獲得了很多資源,如今幫助別人的需求和當年需要獲得幫助的需求同樣強烈。”
《大世界扭蛋機》宣傳片
這是一種十分讓人感動的傳承。就像《地球最后的導演》中賈樟柯與寧浩首度同框出鏡做主演,是給青年導演的極大鼓舞與扶持,通過自身極高的市場號召力吸引觀眾們了解青年導演的作品。
而與B站這樣的流媒體平臺展開合作,也是出于現實情況的考量。世界范圍內電影與流媒體融合的趨勢不容小覷,從亞馬遜影業出品的《海邊的曼徹斯特》拿到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到網飛原創的《愛爾蘭人》讓馬丁·斯科塞斯牽手流媒體,再到Apple TV+出品的《健聽女孩》拿下今年奧斯卡最佳影片,都在說明流媒體與電影的交融進入新的階段。
關于此次和B站的合作,寧浩回憶:“ 對于這些項目短片的選材,B站還是給予了很大的空間,讓導演們可以自由發揮想象然后去做選擇……在這個合作當中,我覺得每一個導演都展現了他們的想象力,以及他們獨特的性格,這些是非常欣喜的。我能看到很多青年人觀眾在B站這個特別的平臺進行交流時的那種活力和創意。”
這次《大世界扭蛋機》推出的作品必然能讓許多年輕人認識到這些青年導演,也讓每位導演對自己的創作方式進一步展開探索。
看完第一周的那幾部電影短片后,我偶爾也會想起《地球最后的導演》的最后一幕,賈樟柯和寧浩漫步在海邊,為“看什么電影”而爭執,鏡頭向前移,定格在了幕布上的《火車進站》——那是1895年由盧米埃爾兄弟拍攝、記錄著一輛火車開進巴黎蕭達車站的50秒“紀錄電影”,也是歷史上最早的一部“電影”。
《地球最后的導演》劇照
至少在這一刻我們再次感受到了電影帶來的感動,來自一百多年前的影像記錄,仍然能讓人感懷電影藝術的浪漫。在《地球最后的導演》B站官方評論區,也有不少人為這個結尾“淚目”,呼喊著“電影永不陳舊”。
這也是一次回望,站在當下、回顧最初,對于電影未來的所有關切、追求與期望,終還是要靠每一個電影人來找到前進的方向,就像隆隆駛來的火車,沿著軌道駛向遠方。
從這個角度而言,“后生”應該被更多人看見。就如此次參與到項目中的青年導演們,帶來了新鮮的表達和嘗試,也展現了值得被看到的創作潛能。而B站與壞猴子影業提供的這次機會,是給創作者和觀眾的雙重驚喜。
我們應當,也想看到更多的新意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