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齡創作的《聊齋志異》,是我國古典文學史上一朵璀璨的明珠。
對于奇幻電影的編劇們來說,想要創造出符合中國觀眾口味的故事,從古人的智慧里尋找靈感可謂一種捷徑,也因此,由《聊齋》故事改編的影視作品,一直風靡至今。
1966年,香港鳳凰影業拍攝的《畫皮》,于1978年引進內地公映,引發了轟動。
八十年代初,內地與香港公司合拍的電影《精變》再度風靡一時,直接催生了內地的聊齋影視熱潮,如:浙影廠的《胭脂》、西影廠的《鬼妹》和《狐緣》、上影廠的《碧水雙魂》等。
同時期電視熒屏上也出現了福建電視臺制作的78集聊齋電視系列劇,也稱86版《聊齋》。
1987年,大導演徐克拍攝了《倩女幽魂》在港臺兩地均大獲成功,因此在香港影壇也帶動了各類女鬼狐仙題材的影視作品,如呂小龍導演的《狐仙》,胡金銓的《畫皮之陰陽法王》。
而在同時期,因為“清宮三部曲”而在內地取得成功的香港大導演李翰祥,也順應潮流遠赴內地西北戈壁,拍攝了一部聊齋改編電影《敦煌夜譚》,該片由香港“鬼后”王小鳳搭檔王霄主演,并邀請了當時的內地銀幕女神周潔聯合主演。
此片是李翰祥在內地拍攝的最后一部電影,刷新了當時內地合拍片的尺度,可惜的是這部電影上映后,僅僅在香港收獲了51萬票房,僅僅上映7天就下映。
本期「被遺忘的邪典片」,就來聊聊這部被聊齋改編電影——
《敦煌夜譚》
Dun huang Tales of The Night
本片于1991年在香港上映,由銀都影業出品,內地的北影廠參與合拍。
李翰祥在香港影壇是名垂影史的風月大師,他本身傳統文化功底深厚,以拍攝歷史古裝片最為成功,曾開創了黃梅調電影的風潮,七十年代在臺灣創業失敗后,回邵氏開拍了一系列“騙術片”,成為他在邵氏后期最多類型的電影。
八十年代初,李翰祥受到著名電影人朱牧的撮合,決定北上內地拍攝合拍片,成立了新昆侖影業,開拍電影《慈禧傳》,該片投資巨大,得到了內地的大力支持,最終分成《火燒圓明園》與《垂簾聽政》兩部電影先后上映,最終票房收獲2700萬港幣,還獲得多項大獎。
自此以后,李翰祥將工作重心轉移到了內地,專攻清宮歷史題材,拍攝了《火龍》、《八旗子弟》、《一代妖后》等電影,但影響力逐漸減退。為了拓展事業,李翰祥于1989年去往西北敦煌,開拍這部《敦煌夜譚》。
此片拍攝周期長達數月之久,艱難拍完后,卻因為同年李翰祥被臺灣省導演朱延平的牽連,導致李大導演已經拍完的電影無法上映,李翰祥只好輾轉去往泰國、韓國等地,重拾老本行,拍了幾部談風弄月的低成本古裝片。
一直到1991年的5月,銀都公司才將這部《敦煌夜譚》拿到香港放映,但此時市面上各類狐仙女鬼題材的電影早就層出不窮,李翰祥的這部電影自然被淹沒在市場潮水中。
這部《敦煌夜譚》改編自《聊齋志異》中的《蓮香》一篇,李翰祥作為一位文人導演,曾經多次改編拍攝聊齋題材的電影,六十年代他就拍攝過《倩女幽魂》、《辛十四娘》等電影,七十年代又拍攝了《鬼狐外傳》、《鬼叫春》等電影。
《敦煌夜譚》在原著的基礎上,增加了“敦煌文化”的歷史元素。
上世紀八十年代,敦煌文化的學術研究處在蓬勃發展狀態,這種學術界的影響力蔓延到了影視圈,大量的電影開始在敦煌莫高窟取景,其中影響力最大的便是日本導演佐藤純彌拍攝的中日合拍電影《敦煌》。
受到這股敦煌影視熱潮的影響,李翰祥也選擇將聊齋中的鬼狐故事背景,挪到了敦煌莫高窟。
晚唐時期,敦煌莫高窟內。年輕的畫師桑子明(王霄 飾)因畫功出色,被朝廷委派,在莫高窟繪制宗教壁畫。
桑子明醉心于藝術創作,為了專心作畫,便吃住都在莫高窟旁的洞穴內,他有一名損友于飛,覺得桑子明獨自住在沙漠戈壁中的洞窟內,擔心他遇到狐妖,勸說他回城內居住。
桑子明不以為然,于飛警告他說,萬一遇到的是一只男狐貍精,搞不好就會和他上演“分桃斷袖”的場面,警告他好之為之。
桑子明不信鬼神狐妖之說,仍舊堅持住在洞窟內,故事也就由此而起。
某日,瓜州節度使李懷讓專程到訪莫高窟,請桑子明替自己病死的愛女,畫一幅畫像,以便放在家里供養悼念。
雖然李懷讓把自己的女兒說得美若天仙,但是僅憑他的只言片語,桑子明根本就無法還原他女兒的容貌,只能勉強答應下來,根據想象創作。
為了尋找靈感,他外出來到沙漠中的月牙湖泊,意外撿到了一把古琴。
當晚回到洞內,恍惚中,桑子明看到了一名妖艷女鬼,想要害自己,嚇得他驚慌失措。
卻沒想到,這一切不過是損友于飛故意找人假扮嚇唬他,想讓他回城居住。
桑子明個性固執不肯離開,結果第二天晚上,天降大雨,他卻見到了一名女子身影,他以為是損友故技重施,結果卻在洞外,真的發現了一名昏倒的年輕女郎,對方自稱蓮香(王小鳳 飾)。
蓮香生得嫵媚多姿,舉手投足盡顯風情,桑子明主動替蓮香換了身上的濕衣服,怎料到女子醒來,佯裝責怪桑子明輕薄自己的樣子,對他各種撩撥挑逗。
桑子明年少風流,蓮香年輕貌美,書生經不起誘惑,干柴烈火燒于洞窟內。
一夕幽歡過后,桑子明從蓮香口中得知,他是城內青樓的一名花魁,讓桑子明對自己負責,明媒正娶地將自己接過門,桑子明只好暫時答應下來。
蓮香的出現給了桑子明創作靈感,他按照蓮香的樣子,畫了一幅畫像交給節度使李懷讓,然而李懷看完畫像后,卻認為畫中人氣質太過妖艷,不像自己的女兒。
甲方不認可桑子明的創作,他只好再次返回住的洞穴,重新創作繪畫。
茫無頭緒的他心煩意亂之下,隨手彈起了從沙漠中撿來的古琴,然而幾聲琴音過后,居然有一名氣質脫俗、清麗絕倫的佳人走到洞內。
佳人譏諷桑子明琴藝不佳,仿佛是在彈棉花,于是親自上手,折服了桑子明。
兩人交淺言深,越聊越投緣,桑子明這才發現,眼前的絕代佳人不僅美貌出眾,更學識過人,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讓桑子明產生了知音之感,彼此發生了靈魂共振。
桑子明詢問女子的來歷,女子自稱是李懷讓大人的侄女李燕兒(周潔 飾)。
恰好李燕兒也對桑子明很有好感,兩人情濃意濃,又是一夜幽歡。
桑子明想到李燕兒既然是節度使的侄女,李大人的女兒與李燕兒可能樣貌也有些相似,因此便按照李燕兒的樣貌,畫了一幅畫像交給節度使。
節度使收到畫作后大為滿意,贊嘆桑子明畫功了得,畫中人簡直就是自己女兒再世。
總算完成甲方的任務后,桑子明內心輕松,從此整日沉醉在與李燕兒的男歡女愛當中,短短幾天時間,桑子明就精神萎靡,身體日漸被掏空。
好友于飛來看望他,發覺此時的桑子明:十二個時辰占了六個。
因為他申、子、戌(身、子、虛),未、寅、亥(為、淫、害)。
不久,蓮香再次來到洞窟看望桑子明,也發現了他身體的異常,桑子明支支吾吾,最終說出了真相,他和李燕兒才認識了九天,卻已經翻云覆雨了九九八十一回。
蓮香看破對方是被女鬼纏身,猜到李燕兒就是節度使李懷去世的女兒。
而蓮香也袒露身份,她原是附近的一只狐仙,因經常看到桑子明在莫高窟繪畫,因此心生愛慕,化作人形與他想回。
但人鬼殊途,桑子明與一狐一鬼在一起,只會損害自己身體的壽元。因此蓮香勸說李燕兒,和自己一起離開桑子明的身邊。
為了救他們喜歡的人,二人冰釋前嫌,蓮香用體內精氣制成金丹,李燕兒為桑梓明做藥引,每天服侍他吃藥,桑子明的身體漸漸恢復。
此時,蓮香得知了李燕兒的悲慘遭遇,她如今是一只無處可去的游魂野鬼。
原來,李燕兒病故后,本該轉世投胎,可是地府的判官收受賄賂,為一位將死之人續命,偷偷撕掉了生死簿上的一頁,導致李燕兒的名字被撕掉,從此成為了無名的幽魂野鬼,無法轉世人間。
蓮香得知此事后,想要幫助李燕兒,她決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同樣靠賄賂鬼差的辦法,幫助李燕兒得以轉世投胎。
在鬼差的安排下,李燕兒投胎附身在剛剛得病去世的城中張員外的女兒身上。
借尸還魂的李燕兒蘇醒以后,張家的管家立刻來找桑子明說媒,桑子明擔心再次遇到女鬼,可好友于飛卻看出,如今的張燕兒就是還魂的李燕兒。
最終,桑子明如愿以償地和李燕兒在一起,離開了敦煌古城。
隊伍離開當天,遠處城樓上,蓮香含淚送別自己曾經深愛的情郎,徒留漫漫黃沙……
電影的故事到此結束。
作為大導演李翰祥晚年的作品,這部《敦煌夜譚》在優點和缺點方面都很明顯。
影片的優點自然是李翰祥導演的古典美學功底,從攝影、美術、服裝都極盡考究,劇組在內地敦煌實拍取景,美術造型方面也極力還原敦煌壁畫的風格,尤其以周潔飾演的女鬼李燕兒為桑子明表演敦煌飛天歌舞的場面,最為華麗震撼,堪稱電影的一大亮點。
但影片的缺點也很多,此片上映距離徐克的《倩女幽魂》已經過去四年,可電影中的特技奇幻場面卻遠遠落后于時代太多,顯得制作非常寒酸廉價。
此外,李翰祥熱衷于談風弄月,在此片中發揚個人特色,部分情節比較惡俗。
還有電影的臺詞,李翰祥導演熱衷在臺詞方面寫段子,本片中出現了一些很不合時宜的無厘頭笑料。比如:蓮香、李燕兒賄賂鬼差時,還打算給鬼差送一些時髦的玩意兒:“送判官一臺冰箱,再來一臺大彩電”。
明明是一部非常古典的志怪電影,卻偏要為了迎合市場,加入一些奇怪的噱頭,此外還有電影中的配樂,幾首插曲都是當時內地流行的西北風搖滾歌曲風格,顯得十分違和。
值得一提的是,飾演李燕兒的周潔,曾是國家一級舞蹈演員出身,被譽為“東方美神”。
1983年,香港導演李翰祥在籌拍《垂簾聽政》,要尋找女演員扮演“麗妃“這一角色,要求是高顏值,善舞蹈,眼睛靈動,久久未能有合適人選,周潔憑借一支舞蹈成功入選,從此進入電影圈。
周潔在電影圈作品并不算多,但她在1992年的電影《楊貴妃》中嫵媚艷麗的扮相,至今被很多影迷所津津樂道,在《敦煌夜譚》中她表演的羯鼓舞,將中國古典舞蹈的意韻,還原到了極致,讓人賞心悅目。
令人唏噓的是,周潔老師已經于去年因病去世,如今只能在電影中回顧她的舞姿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