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未都是誰?
很多人曾看過他在《百家講壇》上的身影。
短視頻興起后,他曾經的一些訪談片段,更是散播得到處都是。
聽他坐而論道,談古說今,有時候一番話,很能引起共鳴。
當然,大院子弟的生活,以及早年下鄉倒騰古董那些傳聞,
更是常被人津津樂道。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
他這位大院里出來的子弟,早年可是正經的文學青年。
1955年出生后,馬未都是在北京的空軍大院度過的。
他的父親是山東榮成人。
早年參加革命,解放后,則長期在空軍總醫院工作。
馬未都和父親之間,是那種非常典型的,中國式父子關系。
沒有親熱,沒有寒暄,從小到大,父親幾乎沒有摟過他。
每逢馬未都做了好事,或者是值得表揚的事,
父親的表揚,也帶有警告的味道。
要是做了壞事,挨打自然就免不了了。
甚至有時候什么都沒做,也會冷不丁被揍一頓。
馬未都覺得,這些早已司空見慣,甚至是天經地義了。
誰讓父親是一名軍人呢。
小時候在大院里,他可是聽著各家窗戶內,孩子們各式各樣的尖叫和哀嚎聲長大的。
不挨打的那是少爺,那還會是軍人子弟嗎?
多年以后,馬未都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假如父親非常健康地活到今天,那么他的所有痛苦,肯定都來自于身體之外。
因為,這個時代,已經變得讓他認不出來了。
馬未都記得很清楚,小時候有一次,父親的勤務員,送來了兩張電影票。
還未等馬未都高興,父親就拍了桌子。
在他的記憶里,父親經常說的一句話是:
是不是每個人都有?
在父親的意識里,只要不是每個人都有,他就不要。
尤其是在他自己管的范圍內,這樣的情況更不能出現。
馬未都16歲那年,正值某事件發生。
他的父親被隔離審查兩年,
在那兩年里,全家籠罩著一層沉重和陰暗的氛圍。
作為長子的馬未都,開始和母親一起分擔事情。
終于有一天,他們被通知可以去探望了。
臨行之際,馬未都對母親以及弟弟和妹妹說:
你們都不能哭,要是哭我就不去了。
他本以為父親的狀態肯定不好。
誰知見面后,父親看起來精神很飽滿。
再后來父親出來,聊起那兩年的生活,
他說起的,都是在隔離時期的趣聞。
多久洗一次澡,和一同被隔離的人,用腳在水底下相互觸碰打招呼。
抑或是在飯票上一天天的打勾計算時日。
有一次打飯,食堂的大師傅非說馬未都父親沒給飯票。
父親天天在飯票上打勾,怎么會不知道給還是沒給呢。
隨即跟大師傅理論半天,直到找到那張帶勾的飯票,
大師傅不得不無奈向父親道歉。
24歲那年,馬未都成了一名工人。
時代變了,風氣逐漸開放,全社會都在崇尚學習。
年輕人除了想考大學,此外討論最多的,就是文學。
馬未都也一樣,每天下班后,他最常去的地方,不是書店就是圖書館。
雖然沒有經歷過系統的學習,
但是對文學的愛好,馬未都此時有著高漲的自學性質。
他不但看,而且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會動筆寫一寫。
偶爾,還會向雜志社或者報社投稿。
兩年之后,也就是1981年的夏天,
他把短篇小說《今夜月兒圓》,投給了《中國青年報》。
很快,馬未都的這篇小說,被報紙整版發表。
那是一個讓當今文學青年,都非常向往的年代。
馬未都的這篇小說,就是一個愛情故事。
如果放在當下,即便被發表,也不會掀起什么波瀾。
可在當時,小說被發表后,
馬未都很快就被調到了中國青年出版社。
在單位里,26歲的馬未都,成為了最年輕的編輯。
其實不光是馬未都,王朔、余華這些后來成為文學大家的人,
當年剛發表小說的時候,
雜志社提供差旅和住宿,公費請他們到北京住下寫稿子。
類似的事情在八十年代比比皆是,現在聽來猶如天方夜譚。
然而在那個年代,馬未都不光憑借一篇小說,有了正式且體面的工作,
還憑借這篇小說,讓他找到了愛情和婚姻。
那絕對是文學興盛的年代,尤其是年輕人都以愛好文學為榮。
甚至于青年男女在征婚啟事中,都會特意標明“愛好文學”。
要是有誰在正規期刊雜志上發表過文學作品,就更加了不得。
在馬未都正式成為出版社編輯后,
北海公園,就成為他業余時間經常光顧的場所。
一個叫賈宏偉的女青年,經常約馬未都來公園,討論詩歌和小說。
文學和愛情,基本是共通的。
賈宏偉也是一個文學愛好者。
最初,她得知馬未都發表小說時,非常傾慕他的才華。
于是,她顧不上女孩兒的矜持,主動向馬未都發起了攻勢。
兩個人先是談論文學,談到后來,就漸漸變成了情愛。
1981年馬未都發表小說成為編輯,1983年,他就和賈宏偉結婚了。
靠著文學成家立業,也只有在馬未都的青年時代出現過。
結婚不久,馬未都揣著1600塊,去王府井買彩電。
逛著逛著,他在一家店里,發現了一組四扇屏。
馬未都的眼睛,立刻就被屏風吸引過去了。
憑借他這些年來的學習,
他認定,眼前這組屏風鈞瓷內鑲,肯定是宋朝貨。
馬未都隨即詢問價格,店老板報價4000塊。
他看上了,但全部家當只有1600。
接著,就是砍價環節。
也不知道馬未都通過什么辦法,還真就把價格砍到了1600塊。
當他把那組屏風扛回家里時,彩電早就被他拋到腦后了。
賈宏偉問他,彩電在哪兒呢?
馬未都笑著說,這可比彩電值錢多了。
好在那時剛結婚,妻子對他的崇拜余熱還在。
賈宏偉不但什么都沒說,還幫著丈夫,安置四扇屏的位置。
結婚兩年后,兒子馬天出生。
攢下一筆錢后,馬未都也終于把彩電扛回了家。
一次馬未都在單位上班,突然接到了妻子的電話。
家里進賊了,被翻得一團糟。
馬未都著急忙慌回去,彩電還有一些其他財物被偷了。
只是,屋子里的四扇屏還在。
他舒了口氣,倒是讓前來破案的民警有些納悶。
家里被偷了,你怎么像沒事人一樣?
馬未都笑著說,幸虧這小偷沒文化,否則就真虧大了。
此時的馬未都,已漸漸有了收藏意識。
其實在這之前,尤其是還沒有進入出版社工作之前,
馬未都的收藏意識,是在去新華書店買書的時候,一點點積累起來的。
那時,馬未都常去的是翠微路的新華書店。
店門外,就是擺地攤賣工藝品的。
那個年代,還沒有古董的概念。
工藝品和古董,都是混雜在一起賣的。
有時候看到一些舊東西覺得不錯,五毛錢或是一塊錢,就買下來了。
沒有古董類的書,比如要想了解陶瓷的知識,
只有《中國陶瓷史》和《中國陶瓷》這兩本。
馬未都在當時,曾經花五毛錢買過一個灰色的瓷器。
由于沒有這方面的知識,對于灰色的瓷器,他還感到很奇怪。
直到結婚后,馬未都才開始系統學習并接觸這方面的知識和信息。
不過,在出版社的那幾年,他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了文學上。
他曾經和王朔、劉震云等人,組建過海馬影視工作室。
先后創作過《編輯部的故事》、《海馬歌舞廳》等作品。
一直到在出版社工作了10年后,
有一天馬未都突然對賈宏偉說,我想辭職搞收藏。
那是九十年代初,賈宏偉自然不會同意。
放著鐵飯碗的工作不干,要去做閑散人員,這就是對家庭、妻子、孩子不負責任。
但馬未都已經下定了決心,他覺得出版社的工作波瀾不驚,太沒有意思了。
人生苦短,他還想找點自己喜歡干的事做做。
就這樣,妻子最終也漸漸同意。
辭職之后,馬未都開始專門搞收藏。
潘家園撿漏,或者是下鄉掃貨,馬未都沒少干過。
漸漸的,他在收藏界有了名聲。
江湖傳聞,只要馬未都出現在潘家園,很多人就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要是他表現得對某件物品很喜愛,
他自己沒買,很快也會被別人買走。
為此,馬未都也錯過不少好東西。
所以,有時候他還得讓妻子賈宏偉出面。
有一回,馬未都參加一個拍賣會前的展覽。
一個花瓶,馬未都認定這是明永樂年間的。
他生怕多看一眼節外生枝,立刻離開了現場。
第二天在拍賣會上,一個不起眼的中年婦女,
花三萬塊,買下了那只花瓶。
而這個婦女,正是馬未都的妻子賈宏偉。
靠著一點點的積累,馬未都逐漸成為國內收藏界的第一人。
1997年,馬未都的觀復博物館,正式對外開放。
也就是在那期間,他的父親病了。
小時候,父子之間從來沒有交過心。
直到父親生病,才給馬未都講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父親說,當年從榮成老家出來的,一共有39個人。
到最后活下來的,只有一個半。
半個是殘疾人,而那一個,就是馬未都的父親。
他父親腹腔內,長了一顆瘤子。
醫生做手術,打開腹腔,發現瘤子正好長在主動脈上。
于是什么都沒做,又縫合了。
等到父親醒來,馬未都騙父親,瘤子已經摘了。
一直過了十幾天,父親才淡淡地告訴兒子:
我的瘤子被切除,手術醒來當天我就知道了。
這么大的手術,怎么沒有引流管呢?
在戰場上看慣了生死,父親其實早無所謂了。
剛開始,每天靠著營養液維持,如此能支撐半年。
但腫瘤還在繼續發展,尤其是疼痛開始,得靠止疼藥物支撐。
父親卻把馬未都叫到床前,不治療了,自己難受,還會拖累你們。
后來面對妻子和醫生,父親還是這番態度。
最終,醫生停止了一切治療。
四天后,父親在睡夢中離世。
父親去世那年,馬未都43歲。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具體形態。
尤其在取父親的骨灰時,身為長子的他,那一刻非常難過。
從那之后,馬未都從母親的身上,總能看到父親的影子。
他一直想讓母親和自己一起住,
但母親覺得,生活了幾十年的老家屬樓更有感情,附近都是熟人朋友。
她總是告訴兒子,從電視上看到你,就很滿足了。
有一次,老人早上出門逛街。
一個擺地攤的小販,自稱有一個古董瓶子。
老人信以為真,心說買了送給兒子,他一定很高興。
那瓶子小販要價幾千塊,老太太帶的錢不夠,就慢騰騰回家取錢了。
誰知左等右等,不見老太太回來,小販自己心虛了。
他以為老太太識破了自己的騙局,回去喊人了,
于是趕緊收拾收拾攤子,卷東西跑了。
每每想起這些,馬未都很難過。
母親老了,時間走的太快。
是的,時間太快了,一轉眼,馬未都的博物館開張經營,都過去了25年。
還在2012年,他就跟妻子說過,
自己百年后,所有藏品都捐給國家,一件不留。
如今,馬未都已經67歲,他也來到了和當年父母一般的年紀。
一輩子在做喜歡的事情,
同時還有一個完滿幸福的家庭,
老馬的大半生,確實舒坦而痛快。
畢竟,能依靠興趣愛好活一生,不是誰都能辦到的。
文|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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