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派克在《少有人走的路》中說:
“一輩子真的很短,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長,永遠真的沒有多遠,所以不妨對愛你的人好一點。”
可有時候愛一個人也需要勇氣,尤其是在不被看好的情況下,仍愿意牽起對方對方的手去敬各位來賓的酒。
楊潔與王崇秋正是如此。
楊潔,不必多說,堪稱央視金牌導演,執導過央視首屆春晚,是老版《西游記》“熒屏締造者”,還是古裝劇《司馬遷》的導演。
可謂功名利祿在我身,一生優劣任品評。
那王崇秋呢?相較楊潔,他有些“人微言輕”,但我若告訴您他是老版《西游記》唯一的攝像師,您興許會驚掉下巴。
說是楊潔“背后的男人”一點也不為過。
可當初這對神仙眷侶并沒有受到多少祝福,人們反倒一片唱衰。一個是所謂的“黑線人物”,一個是工農兵出身“干凈得很”,這倆怎么能在一起?
可王崇秋不怕,他義憤填膺地對領導拍著胸脯,“我覺得我和楊潔同志很好,我們也一定會沒問題!”
就這樣,他們走過了四十多個春秋。
有過愛與恨之間的浮沉,有被矛盾沖昏過頭腦的掙扎,也有過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喜滋滋。
他倆的婚姻史,像極了六十年代北京青年式的“父母愛情”。
01
上世紀四十年代末,一個留著卷發的時髦女郎踩著細高跟走進廣播大樓,坐定后拿著講演稿子,對青島人們傳送當日新聞。
她就是楊潔。
沿海小島的愜意之處就在于,人們可以不必顧及內陸的紛紛擾擾,在海風的吹拂下盡情享受屬于自己的絕代芳華。
在這里,楊潔遇見了第一任丈夫周傳基。
他來自山東大學外國文學系,是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帥小伙。那侃侃而談的架勢、彬彬有禮的儀態讓多少女孩見之傾心?
彼時她正想翻譯幾張外文唱片,周傳基的到來剛好解了燃眉之急。
這一來二去,倆人就成了朋友。
她敬仰他的博學多才,他喜歡她的開朗大方,于是便在一起了。
都說愛情最講究門當戶對,楊潔父母雖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但比之周卻也無足輕重。
周傳基的家人均是要員,有的甚至還出現在歷史教科書上。
如此青年才俊,真會看上自己?
楊潔一面懷疑著一面又無法拒絕對方好意。兩人時常去湖邊劃船,聊小說侃新聞,在月光的籠罩下抒發著彼此內心的暢想。
“要不,在一起吧。”
在那個不善言風月的年代,雖彼此沒明說但心思已了然。
可楊潔家人堅決不同意,覺得倆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可楊潔豈是能“讓”的主?
為了愛情,她在青島辦了個簡易婚禮完成了自己的初婚。
婚后周傳基心思常不在家里,兩個同樣熱愛自由的人漸漸生了嫌隙,而周傳基又因出身問題被打壓,婚姻狀況風雨飄搖。
但楊潔不能和他分開。
從現實情況講,當時周傳基還在經受輿論打壓,如果那時候離開他不符合自己做人做事的準則;從情感層面講,相愛多年又育有孩子,怎么忍心說離開就離開?
1952年,楊潔被查出患有嚴重的肺部疾病。
為了保全生命,她切掉了幾根肋骨,也因此只能棄播音轉幕后。
從青島到北京,從青島廣播電臺到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變得是兩個地區,不變的是她與周傳基依舊冷冰冰的感情。
受第一段婚姻影響,楊潔有很長一段時間只顧埋頭搞創作。
02
與此同時,出生于湖北農家的王崇秋走進了她的人生鏡頭。
這是一個怎樣的小伙呢?
姐弟四人他排老三,沒有顯赫背景,更沒有傲人成績,如同《平凡的的世界》里的孫少平吃著沒人吃的剩菜剩湯、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服鞋襪。
未來于他而言,仿佛遙遠的不可期。
1960年就在楊潔與周傳基的感情風雨飄搖之際,遠方的王崇秋迎來了翻身的機會。
那年他應征入伍,分配到某后勤部,可謂前途無量。眼看就要提干,但卻遇到了一些麻煩,耽擱了此事。
如果回去,就意味著功虧一簣。
1965年轉機來了。
當時流行往各地分配工農子弟兵,熱愛表演的王崇秋就這樣被安排進北京電視臺,而此時的楊潔也因工作安排問題進了北京電視臺,倆人成了同事。
初進北京他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看哪里都新奇,來往的人流、一排排整齊的房屋,還有那個打扮前衛的姑娘——楊潔。
雖然她已過了叫“姑娘”的年紀。
為了盡快學到本事,王崇秋經常跟著老師傅學攝影學編導,漸漸對舞臺安排了然于胸,這讓愛才如命的楊潔對他有了初步印象。
拍戲時設備不夠,她直接跑家里拿來自己的照相機;去對方家里吃飯,她拿出象牙筷子款待他;去采訪大咖,兩個人可以一邊拍一邊侃大山。
因家貧沒讀過多少書的王崇秋對眼前這個飽讀詩書、思想前衛的女孩充滿崇拜,“你可以把你的腦子給我嗎?”
說來好笑,卻又別有一番滋味。
一個是導演一個是攝像,吃著同一碗飯聊著共同感興趣的話題,這一來二去地就在一起了。
可這樁親事并沒有換來祝福。
一個是離異帶著孩子,一個是苦苦奮斗的子弟兵,倆人年齡相差14歲,怎么可能成夫妻?別忘了,這是六十年代不是現在!
可王崇秋不在乎。
認定的女人就算別人說再多他也不會動搖,他拍著胸脯對眾人表態,“我們會幸福的。”
1969年二人扯了證。
結婚后倆人彼此扶持,在事業上共同邁步。因為楊潔脾氣比較火爆,再加上她本就是導演,平時王崇秋基本沒有頂過嘴,就算到了家里也討不得半點“硬氣”。
可王崇秋卻樂在其中,“如果一個導演都說了不算,那誰還會聽她的呢?所以我讓一讓也沒什么,而且已經讓了大半輩子。”
03
1982年央視宣布籌拍《西游記》,擔任總導演的楊潔四處找人搭景,而攝影工作就交給了一旁的丈夫。
很難想象,如此鴻篇巨制的《西游記》竟是由一名攝像拍攝完成,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人居然和導演是夫妻。
拍攝期間由于要去祖國各風光之地取景,導致臺里不少人以為她在“借公事了私欲”。沒辦法,每天拍攝完后楊潔還得給組織寫報告,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更要命的是,拍到《大戰紅孩兒》那集時劇組經費告急,既拉不到贊助又找不到外援,可謂愁煞人也。
就在夫妻倆一籌莫展之際,《西游記》制片人李鴻昌拿到300萬贊助,算是解了大伙的燃眉之急。
經費問題解決了,拍攝又遇到問題。
因為只有一架攝像機,而所需鏡頭又多達好幾萬個,除了近景還有類似航拍的大遠景,怎么拍才能出效果?
沒辦法,王崇秋只好化身“孫猴子”,聽從導演指令爬上爬下。有時站在山之巔,有時爬上樹梢頭,摔傷是常有的事。
終于歷經九九八十一難,《西游記》被搬上熒屏和觀眾見面。
就在眾人歡呼雀躍之際,以六小齡童為首的“師徒四人”居然跑去接商演,這在宣傳期間無疑是大忌諱。
向來不喜過分商業化的楊潔當即責斥了這群演員,從那以后《西游記》成了她心頭的一顆“黑痣”。
“因為我們是搞藝術,不為名利也不為錢。我們是在用性命拼搏,用心血創造。”
退休后夫妻倆也沒閑著,楊潔為電視劇行業奔忙,王崇秋則忙著整理各種鏡頭記錄。最愜意的時候就是清晨一早,王崇秋為妻子拿出平板、手機登上微信,了解國內外大事,和朋友們聊天。
直到2017年。
那會楊潔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為防萬一家里常備三臺氧氣瓶,但還是躲不過意外的發生。
那天王崇秋照常拿出平板遞給妻子,一旁的楊潔照舊登陸軟件,可沒過半小時人就不行了,送到醫院時面部十分猙獰難受,那表情仿佛在說,“不要再插什么管子了,沒用了。”
躺到CT機上那一刻,望著白發蒼蒼的妻子,望著這個和自己攜手走過一生的女人,那些風風雨雨、苦難悲傷,都隨楊潔最后流出的那趟清淚而去。
為紀念妻子,王崇秋為她題詞,“回首往事有得意,有失意。有輝煌,有失落。有快樂,有悲傷。八十春秋轉眼飛逝,只為在時間長河中留一抹淡淡印痕。”
是啊,年輕人嘴里的愛總說的那么輕松,仿佛表過心意就是永恒,殊不知真正的愛需經時間打磨,唯有執手不悔方是人間真愛。
楊潔,不虛此生;王崇秋,不枉此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