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歌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想問又覺得不妥,前緣鏡倒是借到了。
她看著面前的前緣鏡,感到特別好奇,但還是忍住了,以夢為媒介把季楚嚴再次拉了進來。
當季楚嚴一對上鏡子,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鹿歌更是指著鏡子里的季楚嚴破口大罵。
第四章
01
鏡子里出現了一個和季楚嚴一模一樣的人,不同的是那人穿著古代的衣服。季楚嚴的前世叫季言,出現在他夢里的正是他前世的妻子—孫琬。
季言和孫琬原本是青梅竹馬,兩家也早早給他們定下來娃娃親。兩人互有情愫,順理成章地拜了堂,結為夫妻。
兩人婚后也是琴瑟相鳴,恩愛有加。
但人生就怕萬一,季家生意出了問題,被人倒打一耙,傷了元氣。正是緊要關頭,季言父親又出意外,離開人世。
季言匆匆接管家里生意,被迫上陣,可之前父母一直是想他讀書走科舉這門路,有關生意經幾乎沒怎么傳授。
一時間,整個季家搖搖欲墜。
季言最落魄得時候,到處去求人,昔日那些所謂得好友,叔叔伯伯竟無人伸出援手。
商人重利又市儈,季家生意太大,私底下大家都眼紅得很,如今不落井下石已經很好了。有心想幫的,又覺得季言什么都不懂,怕這一幫就是個無底洞。
也是這個時候,孫琬站了出來,她一直打理季家內務,算數之道比季言強上幾分,又有孫家的及時幫扶,硬是讓季家的生意沒有垮下去。
季言感念孫琬的能干和扶持,對孫琬越發上心和歡喜,還把家里一半的生意交給她打理。
只是日子久了,身邊說閑話的人也越來越多,說季家靠女人吃軟飯,說季言沒了他爹什么都不是。
一開始,季言并不在意,可聽得多了,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又想著女子還是在家相夫教子是最好的。孫琬畢竟不是姓季,季家的生意還是得攥在他手里才踏實。
而孫琬在聽到季言委婉地勸說言辭后,微笑著答應了,樣子和以往一樣,恭順柔和。
季言看著心內頗喜,滿意于妻子對自己的順從,讓他找回了作為丈夫的尊嚴和面子。
可沒幾個月,季言就被人下套騙了。
這一回,連個緩沖的時間都沒有,討債的人直接沖進季家,把值錢的東西給搶走了,連孫琬也遭遇了不測。
他們把孫琬從季言身邊拖走的時候,孫琬看著他面上淚水漣漣,嘴里喊著:“你們放開我,季郎,救我,救我啊…….”
季言想去拉人,但一看見對方手里的匕首,他又退縮了,他恨透了自己的無能和懦弱。
那些人想玷污孫琬,就離他不遠的地方。
她的眼睛一直看著他,眼里帶著深深的絕望。聽著孫琬已經嘶啞的哭喊聲,季言無力地癱倒在地上,捂著耳朵,把頭埋在兩腿之間,肩膀顫抖著,不敢再去看。
“啊!”一聲凄厲的尖叫聲把季言嚇得猛然抬起頭望了過去,只見孫琬一手捂著一身破碎的衣裙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手里握著發簪對著自己的脖頸,讓其他人不敢亂動。然后聽見她輕聲說:“季郎,此生你我夫妻緣盡,來世我們還做夫妻,一定不要忘了我啊。”
季言還沒從孫琬的話里回過神來,瞳孔一縮,原來下一秒,孫琬自盡而亡。
看著滿身是血的孫琬,季言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敢接受。而后立馬奔了過去,抱著孫琬的尸體大聲痛哭。
他后悔了,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當初他應該聽孫琬的建議,不要聽那人的話,可笑那個時候他被眼前的蠅頭小利迷了眼,還罵她見識淺薄。
而今,他家破人亡,徹底一無所有了。
他想起孫琬死前的眼神,其實她對他是有怨的吧,只是她又太愛他了,只能毀了自己,全了一身清白。
02
看完之后,季楚嚴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他分不清楚自己是季楚嚴和是季言了,抑或兩個人都是他。
鹿歌一直在邊看邊罵,咬牙切齒的,轉過頭看季楚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臉不爽地指著他說:“你怎么有臉說你想和她再續前緣,你把她給忘了,還要她來提醒你,要我說你就放過他吧。”
季楚嚴也由著鹿歌罵,也不反駁,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鹿歌罵了一頓后,長呼了一口氣,看季楚嚴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不忍再說下去。
她看著前緣鏡,腦子里突然想著: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是怎么樣的?她和徐榮是不是從上一世就是一對怨偶,導致這一世他對她那般無情無義。
一想到徐榮,鹿歌的雙腳不自覺的走到前緣鏡旁,正準備寫下自己的名字,就聽見身后熟悉的男聲,讓她瞬間轉過身,遠離了前緣鏡。
“看到了嗎?前緣鏡不能離開云閣太久,不然會出問題。”是司馬城過來提醒。
鹿歌還想著自己前世的事情,一時有些心虛,眼睛東看西看的,嘴里隨意敷衍道:“哦哦,我們好了。”
司馬城好似沒看到鹿歌的小動作,徑直走到前緣鏡前,不動聲色地站在鹿歌和季楚嚴中間,看到的正好是季言抱著孫琬尸體時悲痛欲絕的畫面。
“孫琬?”司馬城點了點前緣鏡里的孫琬,畫面瞬間變得模糊,緊接著就看到整個鏡面如同投進了石子的湖面,一圈一圈地漾起了波紋。
鹿歌對司馬城的突然到來又心虛戒備再到好奇,不知道司馬城在做什么。直到她看到鏡面的水波紋一點點消退的時候,鏡面上顯示了一個幾段繁體文字。
還不待鹿歌全部看完,就聽到司馬城說:“人我已經知道在哪里,你們是現在去嗎?”
“啊?這么快!”鹿歌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渺小和認知的狹隘,雖然現在不像之前那樣看什么都覺得稀奇,但每一次都能不斷打破她之前的種種世界觀。
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鹿歌對自己報仇有望也更增添信心。
一想到第一個任務馬上完成,鹿歌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著,她捅了捅還神思不屬的季楚嚴問:“季先生,人我們已經知道她在哪里了,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鹿歌以為季楚嚴肯定迫不及待地想去見,結果他卻說:“我,我還沒準備好,也沒想好怎么去面對她。對不起,你們能讓我再想想嗎?”
“哎,你這個人怎么…….”鹿歌自從知道徐榮害死自己后,就對這種遇到問題就拋棄妻子的男人深感厭惡。在聽到季楚嚴這般說后,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忍不住想揍他一頓。
但被司馬城攔住了,他拉住鹿歌的手,耐心安撫她:“別急,別氣,不值得。我們給他一天的時間想,畢竟是凡人,七情六欲里都有種種思量,更何況他剛剛看完自己的前世,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我們只負責幫他完成任務就好。”
鹿歌嘴巴動了動,想說什么還是沒說出來,只干巴巴地對著季楚嚴說:“那好,給你一天的時間,時間到了我自會把你帶過來。”
季楚嚴不停地躬身說“謝謝”,然后離開了。
剛剛季楚嚴在的時候,鹿歌沒什么感覺,而今季楚嚴走了,鹿歌才發覺司馬城一直牽著她的手,面上有些尷尬和憋屈。
而一直觀察她的司馬城看著她不斷偷看自己握著的手,立馬了然地松開了,手中一空,連著他的心也有些空落落的。
鹿歌連忙把雙手背在身后,低頭看著腳下,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氣,想著以后還是離司馬城遠一點。
那個樣子看在司馬城眼里,又慫又有些可愛,就像一只受驚的小松鼠,想著下一次要藏到哪里去。
可是司馬城知道,這一次他再也不會讓鹿歌離他而去,他的網已經慢慢撒下來。
03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再次見到季楚嚴時,鹿歌明顯發現他整個人瘦了不少。
“決定了?”
“決定了,我想去找她。”
司馬城有事沒有跟著他們一起去,但把他們直接送去了孫琬這一世所在的地方。
沒有司馬城在身邊,鹿歌的心情都歡快了不少,只是她沒想到他們的落腳點是在一座山上。
鹿歌環繞了一圈,望著山腳下的村莊說:“你的孫琬這一世好像過得還沒上一世好,上一世好歹是個小姐夫人。”
旁邊的季楚嚴卻好像沒聽見一樣,直愣愣地看著一個地方。
鹿歌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竟是孫琬!
不過又不是孫琬,因為她的樣子雖然和孫琬一模一樣,但整體感覺卻是另一個人。
前世的孫琬柔順溫和,而這一世的孫琬卻多了幾些自信和張揚,她的笑容在陽光下是明媚的,灑脫的,充滿活力的。
而且,鹿歌發現孫琬身邊還有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對她特別殷勤,跑前忙后的,又是拎包又是遞水。
孫琬看著那個男人眼里堆積著藏不住的愛意和笑意。
原來她是來爬山的,身邊已經有人了!
鹿歌不禁同情地看了看季楚嚴,這一世兩人還沒碰面呢,愛情的苗苗就已經被扼殺了。
可見愛情的世界里,沒有人會在原地一直等著,每個人都在向前走著,可憐的只有一直困在過去里的人。
可季楚嚴只看著,什么都沒做,站成了一棵望妻樹,眼里似悲似喜的。
很快,孫琬就發現了季楚嚴,無他,季楚嚴看她的視線看過熾熱,不注意都不行。
趁著她身邊男人打電話的功夫,她走了過來,禮貌又疏離地問季楚嚴:“你好,請問我們之前見過嗎?”
一句話說出來,不僅季楚嚴呆了,連鹿歌都震驚了。
莫非孫琬也曾夢見過季楚嚴?
鹿歌立馬沖著季楚嚴使眼色,讓他把握住機會。
可誰知那個傻子竟說:“沒有,我從來沒見過你。”
孫琬有些狐疑地點了點頭,還想再問什么就聽見跟著她來的男人在叫她,然后兩人就下山了。
季楚嚴一直目送著他們,一直到再也看不見,那腳尖還一直惦著,眼睛還在注視著遠方。
“我說,你干嘛不告訴她啊,多好的機會被你浪費了。”鹿歌很鐵不成鋼地說道,臉頰兩邊的肉因為生氣而鼓了起來。
季楚嚴這些天習慣了鹿歌的脾氣,一臉落寞地說:“她現在過得很好,我不打擾她才是最好的。前世我那樣辜負她,我今生能再見到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鹿歌不明白又好像有點明白,但她也懶得想那么多,總之任務完成就好。
04
兩人再次回到夢閣,鹿歌想到還要取季楚嚴身上一物,便委婉地說:“那個,雖然我們沒有讓你和孫琬再續前緣,但也幫你看到了她,作為交易,你打算把你身上什么東西給我們?”
“這個吧。”季楚嚴在紙上寫了下來,是一半的壽命。
鹿歌瞪大雙眼,想勸他結果司馬城先一步拿起紙張,點了點頭說:“好,交易結束,回去吧。”
季楚嚴離開了。
只見司馬城拿出一本厚厚的冊子,提筆寫下:季楚嚴,陽壽減半。然后在上面打了個紅色的勾。
鹿歌看著司馬城面不改色的寫下,好像在做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這種冷漠讓她打心底里害怕和發顫。
在這里,連生命都如此輕賤。
“輕賤的不是生命,是他自己的選擇。為達一己之欲放棄自己生命的人,自然得不到上天的垂青。”司馬城一眼看穿了鹿歌的想法一般,停下筆站起身慢悠悠地解釋著。
鹿歌想到季楚嚴和孫琬的前世悲劇,又想到今世兩人的對面不相識,一時間竟不知說什么,怪只怪季楚嚴自己不珍惜。
”唉,真不知道季楚嚴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鹿歌長嘆道。
司馬城微微一笑,走到鹿歌身邊替她擋住外面的狂風,問她:“你可知道季楚嚴的夢和他付出的代價叫什么?”
鹿歌不知道,臉上帶著疑惑。
司馬城沒忍住,趁鹿歌不注意揉了揉她的頭發說:“叫做求不得。他今生都將飽嘗求不得之苦,求不得的愛人,求不得的生命,求不得的圓滿。”
司馬城不敢揉鹿歌頭發太久,一說完就立刻放了下來。
就在鹿歌還在想司馬城那番話時,一個人的突然出現讓鹿歌眉眼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