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術回戰(zhàn)》的故事是從高中生虎杖悠仁誤食一根詛咒手指「兩面宿儺之指」,并開始與惡魔共存說起。詛咒手指因有魔咒傾注其中而力量強大,難以被破壞卻又會招致厄運,需要加以保管。
虎杖悠仁有著異于常人的體魄與善良純粹的心靈,因而能夠輕易壓制「咒術界的無慘」,遂被最強咒術師五條悟收為徒弟,對他進行訓練,順便帶在身邊管控,說到底就是日本版的《哈利波特》加上《招魂》系列。自此,超自然類型的國際通用故事架構公式昭然若揭。
「五條悟」連續(xù)兩年蟬聯(lián)中村悠一最受歡迎的聲優(yōu)角色
作為《咒術回戰(zhàn)》前傳,《咒術回戰(zhàn)0》沒有虎杖悠仁,男主角是乙骨憂太。兩人都自認為是小人物,以邊緣人身份活著,突然有一天就有了特級的能力,但那東西是詛咒,主人公也因而為此受苦。就像《鬼滅之刃》中彌豆子變成鬼之后擁有毀滅性的力量。然而故事線里的他們,心心念念的,都在等著變回人身的那天。兩部日漫IP,主人公的訴求核心是一樣的。
吃瓜群眾變得越來越專業(yè),對于反派的自我伸張或者極端求生方式有了較高的接受度與同理心,尤有甚者,三觀不正的人物當起主人公也能得到同情,甚至激發(fā)反思潮,因為很多時候,病態(tài)的不是人類而是時代、是文明,是社會的游戲規(guī)則,才讓華金·菲尼克斯的《小丑》硬是成了經(jīng)典,《我很在乎》與《虛構安娜》則都更有復雜解讀空間。
顯而易見,孟子的「性本善」或荀子的「性本惡」都太過簡單,告子主張的「性無善無不善」將人性視為善惡共存容器、食色性也,2500年前的哲學看法,如今的人類依然受困其間還參不透、出不來:向往上流人生的凡人為何無法全然摒棄思想作為?世人為何要在臺面上給予祝福卻私底下兇惡地詛咒同一個人?妙的是,《咒術回戰(zhàn)》巧妙將「負能量」這個被過度污名化的人類情緒產(chǎn)物作為咒靈強大的武力來源,鼓勵以正當精妙的方式處理負面情緒而非一味地圍堵、丟掉或者視而不見。
《咒術回戰(zhàn)》更進一步探討被負能量扭曲的靈魂終將造成的危害,事實上,即便是眼下的世界文學作品都不見得有如此深度,有趣的將意念做出如此具體的描繪,何況還是以《咒術回戰(zhàn)》這樣通俗好看的故事來借喻。
《咒術回戰(zhàn)0》探討靈魂與純愛的重量,將「靈魂」與「肉體」視為等量齊觀,兩者之于人類一樣重要,兩者若能均衡且高度訓練發(fā)展,則將能成就人中之龍──這聽起來是老生常談卻也是《咒術回戰(zhàn)》繼承日本王道漫畫精神系統(tǒng)后的一大突破性進展:主人翁因擁有天生的強韌心志而提升了肉體,耐打是理所當然,擁有能夠施放咒力有如超能力一般的天賦自然更佳。但若有一天,連“靈魂”都可以打敗你呢?
《咒術回戰(zhàn)》故事中最難纏的反派之一「真人」來自于「人類恐懼的總和」,不但是個難以攻破的狠角色,而且還會在你死我活之際嘻皮笑臉地討論「先有靈魂還是先有肉體」, 把無解問題變得耐人尋味,這種境界就很禪意,連撒旦都沒有境界。
人類的惡意和詛咒都是肉眼看不見的,但心眼看得到,而且那真的可以殺掉一個人。當然愛也是如此。《咒術回戰(zhàn)0》傍身于男主角乙骨憂太的詛咒就是「愛」。 這絕對是人類故事史里最恐怖的「純愛」案例之一。 乙骨憂太兒時約定要一起結婚的女孩意外死亡,化作超強特級咒物,讓他在人鬼互相情緒勒索的斯德哥爾摩癥候里互相取暖到差點真的天荒地老……
《咒術回戰(zhàn)0》處理純愛這一主題已經(jīng)到了超越迷因的境界,看完將從此顛覆人們對于極致純愛的淺薄認知。而這其實也是《咒術回戰(zhàn)》最迷人的風格之處,時不時在嚴肅的戰(zhàn)斗中讓你突然笑噴,又或者在閱日漫無數(shù)的觀影經(jīng)驗中竟還能開出一朵沒看過的詭異奇花,驚艷就像是花火一樣燃放在你心靈上空,有時又像是對你下咒似的冷不丁戳中淚腺,讓你忍不住流淚。
《咒術回戰(zhàn)》與《鬼滅之刃》劇場版造就億萬商機的致富密碼就是人性。若把《咒術回戰(zhàn)》的特級咒術師比作《鬼滅之刃》鬼殺隊的柱,再將他們每次執(zhí)行任務時所看盡的各種百態(tài)人生故事排隊擺好,那么除了各有炫麗招式之外,兩個IP真正的看點還是回歸到充滿人性的悲慘故事中。而比起《鬼滅之刃》里擇善固執(zhí)的鬼殺隊員們,尤其是《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炎柱和炭治郎的心堅定的跟啥一樣,反之《咒術回戰(zhàn)》的咒術師和他們拔除詛咒的對象,有著更大不確定性的善惡抉擇空間,甚至在面對自己被世俗定義的「缺點」時,仍有著坦然不以為恥的豁達(或者說看得很開?),這種饒過自己的不完美之處,反而讓他們面對自己人生路途時,能走得更為堅定勇敢。
《咒術回戰(zhàn)》與《鬼滅之刃》同樣都觸碰到了世代斗爭的共處問題。基本上,正規(guī)文明系統(tǒng)里的老不休和獨享資源的無慘一樣討人厭;反派同樣都是信仰精英主義,理所當然地認為適者生存,即便他們當初崛起的原因也不是那么正當。反觀五條悟是咒術之王獨孤求敗(并不是),他對于年輕孩子的愛護有加,為了等年輕人能夠成長到獨當一面,溫暖守護他們的青春,給予他們犯錯空間都是必然必要的。五條悟就是孩子們心中認定「我長大以后一定要變成的那種大人」。《咒術回戰(zhàn)》或許在世界觀和多線敘事上鋪陳的相對復雜了點,但唯獨對五條悟的描寫是鏗鏘純粹到不可思議,果然超級英雄人設不能丟,但比起《七龍珠》的孫悟空或美國隊長,五條悟的淘氣可愛無人能敵。
有了五條悟,也讓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成為「咒術宇宙」里的一大伊甸園,教育理念就是師生比超級低,因材施教到極致,且學員之間互相進步,理想化到不行。倒是《咒術回戰(zhàn)》秉持校園與醫(yī)院容易引發(fā)回憶,而回憶往往帶來怨念與詛咒,把充滿青春氣息和醫(yī)治健康的場所的陰暗面挑明講出,同樣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理論伸張。
人性需要洗滌,脆弱需要被支撐。整套《咒術回戰(zhàn)》就是一篇篇的情緒妖怪物語,一直覺得《咒術回戰(zhàn)0》中對于夏油杰與乙骨憂太和里香之間最終關鍵交戰(zhàn)的決勝場面沒有描述,直接被省略跳過,有點兒反高潮意味,相較之下《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的戰(zhàn)斗過程略勝一籌。但畢竟這IP的觀眾都是精準的TA,在習慣了漫畫原著與動畫版的敘事風格以后自然也能看得很順,這一回合,依然算是贏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