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的人越多,你離故鄉越遠。
被指派尋找二等兵瑞恩并把他帶回家的士兵們可以自己算算。陸軍參謀長出于宣傳目的命令他們執行這項任務:瑞安的歸來將鼓舞后方的士氣,并讓奧馬哈海灘的大屠殺有了人情味。他的母親已經在戰爭中失去了三個兒子,她不必再收集新的電報了。但是這次任務中的八個人也有父母——此外,他們被訓練去殺德國人,而不是為了宣傳噱頭而冒生命危險。“這個瑞安最好值得,”其中一個人抱怨道。
在好萊塢的神話中,偉大的戰役取決于英雄個人的行動。在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的電影《拯救大兵瑞恩》中,成千上萬害怕暈船的人,其中大部分是新加入戰斗的,被投入到德國毀滅性的炮火中。奧馬哈海灘登陸不是為了救二等兵瑞安。是為了救你的命。
這部電影的開場鏡頭和我看過的任何戰爭鏡頭一樣生動。在激烈的恐懼和能量方面,它與奧利弗·斯通的“排”不相上下,在范圍上超過了它——因為在血腥的早期階段,登陸部隊和敵人從來沒有對視過,而只是一群沒有面孔的人,他們被命令互相射擊,直到一方被摧毀。
斯皮爾伯格的攝像機無法理解這個動作。這是他的風格的目的。對于海灘上的士兵來說,登陸是噪音、泥漿、血、嘔吐物和死亡的混亂。這個場景充滿了無數不相關的時間片段,就像一個士兵的手臂被炸掉了一樣。他搖搖晃晃,困惑,站在暴露在進一步的火力中,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然后他彎下腰撿起他的手臂,好像他以后會需要它。
這一登陸序列是必要的,以便在下令營救二等兵瑞恩的人和奉命營救的人之間建立距離。對于米勒上尉(湯姆·漢克斯飾)和他的部下來說,奧馬哈登陸是一場嚴峻的考驗。對于在華盛頓辦公室的陸軍參謀長喬治·C·馬歇爾(哈威·普雷斯內爾飾)來說,戰爭似乎更加遙遠,更有政治家風度;他珍藏著亞伯拉罕·林肯寫給波士頓比克斯比夫人的一封信,信中談到了她在內戰中死去的兒子們。他的顧問們質疑拯救瑞安的任務是否明智,甚至是否可行,但他喊道,“如果這個男孩還活著,我們會派人去找他,我們會把他從那里救出去。”這為電影的第二幕奠定了基礎,在這部電影中,米勒和他的手下滲透到德國人仍在積極爭奪的法國領土,同時對這次任務的智慧懷有反叛的想法。米勒的所有部下都曾和他一起服役過——除了翻譯厄本下士(杰瑞米·戴維斯飾),他能說一口流利的德語和法語,但從未在憤怒時開過槍,而且恐懼得幾乎要失禁。我認同厄本,我想許多誠實的觀眾也會同意我的觀點:這場戰爭是由像他一樣的平民參與的,他們的生活并沒有讓他們為戰斗的現實做好準備。
我認為,影片的轉折點出現在中隊偶然發現一個保護雷達設施的德國機槍巢的時候。繞過它并避免沖突是可能的。事實上,那將是服從命令。但是他們決定攻擊炮位,這是一種抗議形式:冒著生命危險,他們正在做他們來法國要做的事情,而不是高層要他們做的事情。
一切都指向第三幕,大兵瑞恩被找到,士兵們決定下一步該怎么做。斯皮爾伯格和他的編劇羅伯特·羅達特做了一件微妙而美麗的事情:他們制作了一部幾乎完全用動作片來講述戰爭的哲學電影。《拯救大兵瑞恩》講述了任何一個散文家都無法表達的復雜而困難的戰爭,它用廣泛而強烈的圖像、暴力、褻瀆、行動和友情來表達。用最簡單的語言和動作表達甚至是最深思熟慮的想法是可能的,這就是斯皮爾伯格所做的。這部電影有雙重效果,因為他用感情而不是語言來表達他的想法。我想起了“西線一切平靜”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和任何活著的電影制作人一樣精通技術,由于他的巨大成功,他可以獲得他需要的每一種資源。這兩個事實對《拯救大兵瑞恩》的影響都很重要。他知道如何傳達他對戰斗中的人的感覺,他有工具、金錢和合作者來實現這一點。
他的攝影師詹奴蘇·卡曼斯基也拍攝了《辛德勒的名單》,他給很多鏡頭帶來了新聞片的感覺,但這與他最重要的成就相比相對容易,他最重要的成就是讓一切在視覺上可以理解。在著陸場景的故意混亂之后,卡明斯基處理了對機槍巢的攻擊,以及一個涉及橋梁防御的延長序列,以一種讓我們保持方向感的方式。不僅僅是男人們互相射擊。我們了解行動的計劃,潮起潮落,隨機應變,士兵們的相對位置。
然后是人的因素。漢克斯扮演米勒上尉是個不錯的選擇,他是一名英語教師,經歷了如此難以言喻的經歷,以至于他懷疑他的妻子是否會認出他。他的手在顫抖,他處于崩潰的邊緣,但他盡了最大努力,因為這是他的職責。所有扮演他手下的人的演員都很有效率,部分原因是斯皮爾伯格抵制了讓他們成為二戰電影傳統中滑稽“角色”的誘惑,并故意讓他們變得普通。馬特達蒙,作為二等兵瑞安,散發出不同的能量,因為他沒有通過在奧馬哈海灘登陸;作為一名傘兵,他降落在內陸,雖然他已經看到了行動,但他沒有凝視到地獄。
他們都是強大的存在,但對我來說,電影中的關鍵表演是由杰瑞米·戴維斯,作為受驚的小翻譯。他是我們進入現實的入口,因為他清楚地看到它是一個設計來羞辱和摧毀他的龐大系統。事實也的確如此。他的生存取決于他盡最大努力,是的,但更多的是靠運氣。最終他到達了他個人的轉折點,他的行動寫下了斯皮爾伯格未言明的哲學論點的結束語。
《拯救大兵瑞恩》是一次很有震撼力的體驗。我相信很多人會在此期間哭泣。自卓別林出演《城市之光》以來,斯皮爾伯格比任何一位導演都更懂得如何讓觀眾流淚。但哭泣是一種不完整的反應,讓觀眾擺脫困境。這部電影體現了思想。當直接的體驗開始消退后,它的影響仍然存在并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