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韓國「N號房」事件震驚全球。
雖然主導罪犯已被抓捕，但事件的影響并沒有結束。
模仿「N號房」的犯罪在繼續發生；
「N號房」的資源依然在暗中傳播；
26萬會員，無一人得到懲處；
受害者們，還在受到羞辱……
時隔兩年，這場事件終于被網飛拍成了一部紀錄片。
前幾天剛剛上線，立馬就登上了豆瓣熱門榜，口碑不俗。
今天，就讓魚叔帶大家，重新回顧這場丑聞。
扒一扒我們不曾注意到的細枝末節——
《網絡煉獄：揭發N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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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某天，你收到一條陌生人發來的消息。
「你的裸照/性愛影片被盜用了，請進入網址確認」
同時附上了一條網頁聯結。
你內心一沉，抱著懷疑和不安點開了鏈接。
隨即，對方發來了你的詳細個人信息：
姓名、住址、身份證號、學校/工作場所，甚至是你家人朋友的姓名和電話。
你隨即陷入了一陣慌亂——
這人到底是誰，到底怎么回事？！
還沒等你反應過來。
對方讓你立刻下載通訊app——Telegram。
否則，你的信息和視頻將馬上被公之于眾，一一發送到你親朋好友的手機里。
你顫抖著下載了app，那人再次出現。
「現在就脫掉衣服拍照，給你10秒鐘。
10，9，8，7……」
消息氣泡像定時炸彈的倒計時一樣，在頁面中不斷地彈出來。
剎那間，你幾乎失去了思維能力。
一個遲疑，10秒時間已經過去。
突然間，許多陌生人加入了聊天群。
他們都已經知道了你的個人信息，在群里輪番轟炸辱罵，討論如何攻擊你。
你從憤怒、到懇求、到屈從，最后只能祈禱。
但很顯然，這只是一個開始。
有了第一次，就有無數次。
而先前拍攝的所有視頻，都成為了后續奴役和控制你的借口。
有人跑到你家樓下拍照。
清清楚楚地用手指出，你住在哪個房間。
你的視頻被轉發到各種Telegram聊天群里。
被成千上萬人觀看、轉發，用污言穢語評論。
你走在大街上、超市里，無從得知身邊哪些人看過這些視頻。
你開始害怕出門，恐懼和抑郁籠罩著你。
而這樣的日子，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以上，就是「N號房」受害者們的親身經歷。
被迫拍裸照，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很多人被要求在影片中裸體學狗叫、自慰。
甚至吃糞便、喝尿液、在性器官內放昆蟲。
還有的被迫用刀在皮膚上刻下「奴隸」字樣。
而這些慘無人道的行為，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暗中進行了近2年時間。
2019年底，一名報社記者收到了匿名舉報信。
檢舉telegram中，有十幾歲高中生散播少兒色情片。
記者很快寫了一篇報道發表了出去，該名高中生被拘禁。
然而事件并未落幕，telegram群組中，記者的個人資料被人肉出來，包括他小孩的私人照片。
甚至還有針對記者的永久追緝令。
報社決定對此事進行專項調查。
很快，更多的匿名舉報信涌入記者的郵箱。
通過調查，兩個名字反復出現在他們的視野里。
「博士」，他創辦了聊天群組「博士房」。
以及比「博士」還要早的「嘎嘎」。
他創辦了名為1號房-8號房的聊天群組，統稱「N號房」。
記者發現，曾經有名為「火花」的學生記者對此進行過報道。
她們潛伏在telegram聊天群組中，搜集了相關證據。
在「火花」的幫助下，記者們撰寫了獨家新聞，并放到了頭版。
期望可以引起警方關注，抓住他們。
然而意外的是，該新聞并沒有引起社會上太多回響。
甚至有人看到新聞后慕名前往，聊天群組的人數蹭蹭上漲。
「博士」還在群里公開挑釁、威脅報社。
記者和「火花」們受挫極了，沒了堅持的動力。
然而，推特上很多網友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引起了韓國兩家電視臺的注意，他們決定制作相關電視節目。
于是，電視臺發表了征求線索的公告。
意外的是，「博士」居然主動聯系了他們，言語之間極盡吹噓。
他聲稱自己在國外有幫派，從事各種毒品、高利貸活動，而且永遠不可能被抓到。
甚至再次威脅電視臺，如果節目播出的話，他將控制一名「奴隸」，在電視臺頂樓跳樓自殺。
電視臺認為，這只是「博士」的又一個幌子。
當務之急是擴大傳播，好讓警方介入調查。
于是他們如期播放了電視節目。
但，「博士房」很快傳出一段影片。
一個頭戴塑料袋的女孩聲稱，自己是博士受害人，某天會去電視臺頂樓自殺。
事件發展到此，刻不容緩。
警方迅速介入調查，找出了女孩的身份，對她進行了保護。
并迅速推進對「博士」和「嘎嘎」的追捕行動。
2020年，二人先后被抓捕歸案。
至此，這場罪惡的真面目才浮出水面。
嘎嘎被捕
N號房創建人文亨旭，網名為「嘎嘎」。
2017年，還是高中生的他，經常在網上尋找穿著暴露的未成年少女，然后冒充警察向她們發送消息和鏈接。
「你的照片被盜用了，請進入以下網址確認」
而一旦點擊鏈接，就中了網絡釣魚攻擊，個人資料隨即泄露。
他就以此威脅受害者拍攝不雅影像，還在群組里進行直播和售賣。
一次，他甚至將一名受害者帶給一位20歲的男子，任其被性侵。
2019年，「N號房」會員趙周彬，模仿嘎嘎創立了「博士房」。
他用高額兼職吸引年輕女性，并以簽約為幌子獲取其個人信息。
在受害者拍下暴露照片后，就迅速威脅對方拍攝不雅影像。
此外，二人的反偵察意識都十分專業。
他們使用從廢品回收站搜羅的舊手機，蹭公共wifi，還利用虛擬貨幣交易。
然而，一切都沒有逃過警方的縝密偵查。
影片后半部分花了大量筆墨，重現警方如何將二人抓捕歸案。
這某種程度上也是對潛在犯罪者的震懾。
新聞一出，不知道有多少模仿者在陰暗處蠢蠢欲動。
而這些內容則向他們挑明，網絡世界并非來無影去無蹤。
即使再聰明謹慎，依然會留下蹤跡。
案件結果一出，關于N號房的討論甚囂塵上。
最多的自然是對加害者的譴責。
還有一些是針對「N號房」的觀看者。
韓國500萬民眾上書青瓦臺請愿，要求公開「N號房」用戶資料。
據傳，觀看者名單有26萬人（含重復入群成員）。
從企業CEO、運動員、學校老師無所不包。
韓國某K歌手和L藝人也曾想要加入，但因為身份認證不得不退出，甚至為此付了120萬韓元的封口費。
這些「N號房」會員，不斷在網絡上發表反對聲音：
「付費觀看成人內容又不是什么實質性犯罪」
可這些人卻未曾想過，所有影片都不是經過同意正常拍攝的。
受害者所遭到的虐待極其慘無人道。
而很多付費會員在進入N號房時就心知肚明。
這里不是看普通色情影片的地方。
此外，韓國一家機構曾在一個網站上做過相關問卷調查。
其中超過一半的人認為，觀看這樣的影片是沒關系的。
有罪的只有主導拍攝以及散布影片的人。
如今事件已經過去2年，當你在搜索引擎中鍵入「N號房」時。
排在第一位的聯想詞條，仍然是「N號房資源」。
然而，正如影片中所說：
「如果人們選擇拒絕觀看購買，
就不會有人拍攝散播影片。
如果沒有人拍攝散播影片，
就不會有人觀看購買。」
買賣和殺害，從來都是環環相扣、互為因果。
人人都認為微不足道的行為，累積起來以后就會帶來無法挽回的傷害。
除了觀看者，還有一些人質疑受害者。
說，這些女的為什么這么蠢、這么好騙。
還說，誰讓你自己拍裸照被人抓住把柄了呢。
殊不知，人們對受害者的態度，正是摧毀她們的重要因素。
首先，拍攝私密影像是每個人的個人意愿。
其次，受害者之所以會被威脅，是因為她們很清楚，私密影像外流后她們會遭受多么嚴苛的責難。
那樣的恐懼讓她們只能屈服。
因此，人們看待受害者的眼光，也是構成暴力的要素之一。
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在今天仍然要回顧「N號房」的原因。
我們要對抗的，從來不僅僅是「博士」或「嘎嘎」這些人。
主導拍攝的加害者。
愿意買單的消費者。
觀看傳播的好事者。
以及用異樣眼光看待受害者的圍觀者。
這是一場集體威脅形態下的合謀。
「N號房」事件更大的社會意義在于，網絡性犯罪問題從此進入公眾視野。
「N號房」的模仿犯罪，正在全世界持續發生。
只是太長時間以來，人們都視而不見。
N號房中，有很多名為「熟人凌辱房」的聊天群組。
成員們會把自己身邊女性的照片發到群里，供大家評頭品足。
管理者還會用它合成裸照，進行二次侮辱。
中國香港也曝出了類似這樣的Telegram群組。
群主要求入群者提供伴侶清晰樣貌的照片，通過驗證就可加入群組。
然后就能與其他人一起交換身邊人的性愛錄像，操作方式與N號房類似。
今年年初，中國內地也出現類似事件。
在公眾號「巨鹿路9號女嘉賓」中，一個中國女孩講述了她的故事。
去年十二月有人提醒她，她的照片被人盜到外網telegram一個叫做「盯射chat」的群組里了。
她點進去才發現，里面有自己400多張私照。
不僅來自她的微博和朋友圈，甚至有私發給好友的隨拍。
而上傳者，是自己相識6年，同樣畢業于某985高校的男性好友。
而類似這樣的「盯射群」群組也不止一個。
大大小小的「盯射群」，加起來有5萬多人，里面有已為人父，有大學生，還有老師。
他們將自己同學、閨蜜、老婆、學生的照片「獻祭」出來，甚至P上性器官，供群組成員意淫。
言談中動輒「母豬」「母狗」，各種污言穢語。
可就如同「N號房」事件一樣，新聞發出后，「盯射群」成員增加了1000多人。
當初為女孩發聲的公眾號和up主，卻成為了「盯射群」的新一輪受害者。
有人泄露她的個人資料，還有人不斷對她辱罵攻擊。
最后她們不得不報警，才能保證自身安全。
而面對社會譴責，這些人常常以「沒傷害本人，純私下泄欲」或「她是蕩婦，自取其辱」來辯解。
有人還在群里說：
「她們是想連男生意淫的權力都剝奪么？
你可以在網絡公開發照片，別人不能意淫？」
「自己拍婊子照在微博和朋友圈，
還不讓別人對著你的照片來一發。」
Telegram的匿名和閱后即焚功能，讓很多人壓抑的陰暗面徹底放出牢籠。
群組成員之間的互相鼓勵，更加火上加油。
但人性中的惡，往往就是如此被激發的。
N號房曝光之前，一名25歲的大學生進入N號房后大受沖擊，決定報警。
但當時的警察沒什么反應，只說會向網絡調查隊舉報。
可后面的情節誰都未曾想到。
該學生在多次出入N號房后，從舉報者逐漸變成了旁觀者，直至變成參與者。
還以數十萬韓元的價格交易性剝削視頻，最終被警方逮捕。
謹記，任何未經他人同意，拍攝、傳播私人影像的，都是非法行為。
近年來，相比定義模糊的「網絡性犯罪」，不少國家和地區提出了「影像性暴力」的概念。
「影像性暴力」指的是，未經當事人同意下：
偷拍私密影像（如「91大神」事件）
勒索、恐嚇泄露或拍攝私密影像（如N號房）
散播、分享、傳閱私密影像（如盯射群、復仇色情）
移花接木當事人至色情影像（如AI換臉色情視頻）
等等。
美國臭名昭著的某色情照片分享網站
許多人的私照和個人信息被熟人上傳
「影像性暴力」近年來案件頻發，但并未引起足夠重視。
一是由于互聯網的匿名性和即時性，導致其很難被發現和追責。
除非被害人主動曝光，或者類似N號房出現嚴重犯罪。
二是不涉及實質性侵，其危害被大大忽視了。
但實際上，受害者遭受的情感壓迫和心理虐待，很可能會毀了TA 的一生。
食色性也，但絕不應當以傷害他人、侵犯他人權力的方式去實現。
人性尊嚴不應當是被剝削和玩弄的對象。
網飛時隔2年后的這部紀錄片，就是時刻提醒著我們。
我們做的還遠遠不夠，一切不會就此結束。
一件「不合理」的事，哪怕發生億萬次，也不應被視為「合理」。
憤怒是一種能力，不要因習以為常而變得麻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