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被群嘲的武俠，在國漫里續寫傳奇。
作者｜秋名
武俠，一個屬于成年人的童話，正處在尷尬的夢醒時分。
于文學而言，武俠是梁羽生所說：「俠」是靈魂，「武」是軀殼。于影視而言，武俠是張藝謀鏡頭里《英雄》留給觀眾的視覺奇觀。總之，武俠于影視，既有著刀槍拳腳交鋒時視覺快感，也帶著仗劍天涯漂泊后的情義深厚。
但尷尬的是，如今的武俠正在淪為「流水工藝的裝飾品」。
在豆瓣「經典武俠片」榜單中，國產武俠院線電影在2018年的《影》之后便「退隱江湖」。「武俠已死」的呼聲正甚囂塵上，在一片唱衰聲之中，「破而后立」的經典武俠橋段并沒有在武俠影視創作中上演。相反，「擺爛」似乎更適合描述當下的武俠影視市場，「越拍越爛，越爛越拍」成為了武俠影視走不出的魔咒，也成為了一再拉低觀眾期待的罪魁禍首。
影視大盤里口碑一再「跌停」的武俠題材似乎已經無藥可救，但在國漫的小世界，武俠題材卻正在顯露頭角。
當武俠成為「鍍金」的噱頭
武俠，正在一去不復返。
作為一張足夠亮眼且國本文化濃郁的「中國名片」，武俠是時代的造夢機，更是世界認識中國的窗口。從武打巨星李小龍、成龍的舉世聞名，到電影《臥虎藏龍》《英雄》的享譽全球……優質的影視作品讓一代又一代觀眾對「武俠」至今都有著極佳的「路人緣」。
現如今，傳統武俠劇日漸衰微，武俠類別朝著仙俠和主打下沉用戶的網絡電影兩個方向開啟了自己的探索。
作為流量聚集地，沉迷「IP+流量明星」的仙俠劇憑借著IP的高知名度和流量演員的高熱度成為了難以超越的話題度C位選手。
前不久改編自小說《馭鮫記》的仙俠劇《恰似故人歸》和《與君初相識》迎來收官，而其1085個微博熱搜，1.2億+的微博討論量和抖音劇集榜TOP1等亮眼戰績再次展現了仙俠劇強大的熱度效應。而同是仙俠劇的《玉骨遙》《沉香如屑》《長月燼明》等更是從定妝開始便引發了無數熱議，將未播先火貫徹到底。
圖片來源：微博@優酷
與仙俠劇啟用「大IP+流量明星」的「雙一流」路線不同，武俠與網絡電影則是在經典翻拍上走起了「強強聯合」的路線。
據艾媒咨詢《2021-2022年中國影視行業發展狀況及消費行為研究報告》顯示，在「科幻魔幻類」和「動作冒險類」這類與武俠相關聯的影視題材中，男性用戶的比例更大。
圖片來源：艾媒網
在以下沉用戶為主要受眾群體的網絡大電影中，翻拍具有武俠、武打元素的經典IP來吸引下沉市場的男性群體往往更加引人注目。2022年出品的《蜀山傳：萬劍歸宗》《齊天大圣》《張三豐》等網絡電影，所收獲的不俗的站內評分也正是契合用戶興趣的最好證明。
圖片來源：愛奇藝
因此，盡管包括《倚天屠龍記之九陽神功》《倚天屠龍記之圣火雄風》在內改編自經典武俠IP的網絡電影在豆瓣口碑直墜，但「經典翻拍+知名導演+實力演員」的制作公式可謂精準集中了下沉男性用戶的觀影需求。
圖源：豆瓣
然而，不論是作為變種的仙俠，還是網絡電影里的武俠內容，作為曾經經典的武俠劇無疑是失落的。
回歸「武俠」本身來看，當下武俠內容最直觀的降級，在「武」也在「俠」。
于「武」，不論是仙俠劇還是網絡電影，都沉迷于「特效打天下」的便利，一味藏拙。
早期的《仙劍奇俠傳》《寶蓮燈》等仙俠劇中，特效只是作為輔助為拳腳的交鋒進行潤色，你來我往的斗法中，呈現的是一場場暢快淋漓的視覺盛宴。而如今的仙俠劇，只要「表情夠狠，Ending夠穩」，剩下的交給特效就能夠大功告成。
極簡的動作和繁復的特效，是當下武打戲留給觀眾最后的體面。
于「俠」，「為國為民」和「拯救蒼生」開始成為儀式化的面子工程，生生世世的戀愛糾纏與誤會和解才是真正的「主線任務」。
金庸曾在《神雕俠侶》中借郭靖之口說出「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慷慨之言。《仙劍奇俠傳3》中，從愿意犧牲自己的性命拯救蒼生的主角團到為了救世奮力奔走的一眾蜀山弟子；《神雕俠侶》中郭靖黃蓉夫婦面對強軍壓境，誓死守護襄陽城的不棄之舉……在這些劇集里，生和死的抉擇是「濟世利他」的奉獻。
而在如今「俠」氣漸失的影視劇里，「濟世」卻遠不及「利己」。愛情的至高無上讓神仙都不能免俗，打著「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利己主義，武俠劇成為了男女主解鎖的戀愛新場景，生死的抉擇也成了為愛情增添悲劇色彩和坎坷經歷的慣用戲碼。
沉疴難治的武俠，正在「墮落」成劇集宣發的噱頭和被群嘲的標簽。
不可否認，失去匠心之后，流于表面的武俠劇正在被拋棄。而正面臨「失業」危機的武俠，急需一個新的轉向。
國漫，武俠的另一處江湖
與近幾年武俠劇急轉直下的口碑不同，武俠國漫正在良性內卷中良品迭出。
要了解武俠國漫，就不得不溯源其來路。其實，長久以來，武俠作為必不可少的元素之一在國漫的發展中從未缺席。
早在《哪吒鬧海》《大鬧天宮》《天書奇譚》等上世紀的國產經典國漫作品中，武俠元素便已有所運用。在當時的國漫作品中，「武」的運用多體現在必不可少的武打與斗法場面中，而「俠」的體現則更多是與哪吒、孫悟空等人物自身的反抗精神密切相關。
但由于上世紀的國漫作品更多是為了以中國經典IP與世界動畫相交流，以塑造中國學派動畫，因此，其敘事重心更傾向于打造獨特的中國式角色IP，而非凸顯武俠元素。可見，上世紀的武俠元素在國漫作品中雖然「戲份」不少，但仍是邊緣化的「配角」。
新世紀以來，走進電視機的武俠國漫便迎來了自己的類型化之路。
在電視媒體時代，武俠國漫作品有著濃烈的「正統」英雄主義血脈。在此期間，熱播的《隋唐英雄傳》《大英雄狄青》《虹貓藍兔奇俠傳》等國漫作品可謂是不少90后的童年記憶。
但此間火熱的武俠國漫承擔著形塑青少年價值觀的重任，也必須守住講好武俠而不誘導暴力的界限。從《隋唐英雄傳》《大英雄狄青》《秦漢英雄傳》等武俠國漫的題材便可以見得，歷史故事和歷史人物的「科普」仍是這個時期武俠國漫的重點，于「俠」的呈現上，家國主義和兄弟情義是主旋律，于「武」的渲染上，「花拳繡腿」的簡單與粗略仍然是大趨勢。
武俠國漫真正的質變是從網絡動畫開始的。
互聯網技術的變革讓網絡動漫擁有了生根發芽的土壤，與此同時，視頻平臺的入場以及網絡動畫發展十余年間逐漸積累的受眾讓武俠國漫得以真正「大展拳腳」。
《秦時明月》《畫江湖之不良人》《俠嵐》等武俠國漫不僅借著網絡動畫發展的東風成為了經典武俠國漫IP的一份子，也讓Z世代的受眾看到了「武」與「俠」真正兼顧的國漫。
以秦滅六國到項羽滅秦為時代背景，在史實之上再造世界觀的經典武俠國漫《秦時明月》，沿著少年荊天明的英雄成長史的主線，展現了一個融烽火戰場、暴政強權、諸子百家和江湖兒女的武俠故事。其中，以劍為崇的設定讓武戲的交鋒有著刀光劍影的激烈感，而亂世之下，諸子百家的思想也在江湖相互交鋒，譬如縱橫家蓋聶對于「強者」的反思則讓探討「俠」的文戲就有著不落俗套的表現力。
圖源：微博@寒冬中繚亂的冰
在2019年對網絡視聽節目的政策監管到位后，武俠國漫作為網絡動畫中的一份子也開始了成為規范化發展的「正規軍」。
改編自小說的《少年歌行》、黑馬之作《枕刀歌》、女性向武俠《風靈玉秀》、水墨風格的《霧山五行》等武俠國漫新作開始涌現，并靠著不俗的成績在豆瓣創下高分。
圖源：微博
易觀發布的《數字經濟白皮書-動畫產業篇》顯示，90后用戶常看的國產動畫類型中，「武俠」類型以15%的占比有了一席之地，而「熱血」、「戰斗」等題材中含有的武俠元素也可想而知不會占少數。總之，國漫正在成為武俠夢圓的另一處江湖。
圖源：易觀分析
于武俠，國漫正在用最契合的方式重現更符合想象的快意江湖；于國漫，武俠也正在成為造船出海的文化生力軍。
武俠國漫，需要一份「等下去」
不可否認的是，武俠國漫的聲名鵲起和良好的市場反響讓更多國漫人有了投身創作的信心和堅持。
據1號統計，自2019年4月首批備案網劇名單公示以來，已有16部武俠國漫以「武打」標簽申請了立項備案，而此前數十余部武俠國漫只是以「傳奇」題材進行備案申請。這恰恰證明，武俠國漫已經開始走向「文」「武」并重。
數據來源：傳媒1號整理
而不論是已經在國內市場贏得好評如潮的《枕刀歌》《霧山五行》等武俠國漫，還是曾在國際市場上廣受贊譽的《功夫熊貓》《花木蘭》等動畫電影。作為全球尚武精神的一支，武俠國漫不僅有著無可替代的特色，還有著足夠的市場潛力。
但大有可為卻并不意味著能夠唾手可得。武俠國漫還需要繼續等待，等待匠心的制作，也等待一個可以讓武俠能更好借力的IP。
作為同是尚武精神的另一分支，美國用漫威英雄輸出著個人英雄主義，而漫威電影宇宙超354億美元的價值也讓其當之無愧地位列「全球最賺錢的十大IP」。
圖片來源：網絡
而對于武俠國漫而言，要實現更加長久且穩定IP變現還任重道遠。究其原因，無非兩點，缺失的代表性與系統性。
盡管武俠文化有著自先秦以來足夠深厚的歷史底蘊和人文感召，但其「神不散卻形散」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武俠的文化屬性決定了其解讀的多元性，因此在IP打造上同樣會呈現出多元化，但「百花齊放」的多樣化意味著沒有「獨樹一幟」的代表性。
沒有一個類似漫威英雄般家喻戶曉的經典角色IP來展示中國的武俠精神，那武俠精神就只能靠著作品來打這場勝負難分的硬仗，這往往會讓武俠國漫出海的路愈發坎坷。
因此，武俠國漫需要一個介質，一個同樣有著文化氣息的人物IP或者故事IP來承接并代表武俠精神，但很顯然這是一塊亟待填補的空白。
除了代表性的空白，系統性武俠宇宙的未成型也同樣是一大難關。
不論是美國的漫威宇宙還是中國的封神宇宙都有著「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的特質，一個足夠支撐起「宇宙」的故事主線也足以讓人物角色的故事分支能夠再為「宇宙」添磚加瓦。
圖片來源：網絡
但不論是古往今來的武俠文學作品還是武俠影視作品，都沒有為系統性武俠宇宙的搭建做好準備。
因此，武俠國漫的路還很長，需要足夠的毅力來等一個「明天」。
1號結語
武俠，中國人的千古一夢。
不論如何，武俠不該慘淡落幕，更不應該在「武俠已死」的喧囂里被畫上休止符。
國漫故事里，無數英雄俠客正在演繹自己的武俠，而在影視的「江湖」里，武俠也不該淪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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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艾媒咨詢｜2021-2022年中國影視行業發展狀況及消費行為研究報告
https://www.iimedia.cn/c400/84406.html
2.國產動畫潛在價值巨大，漸成中國動畫產業增長核心
https://mp.weixin.qq.com/s/lKV5GWawtI3O-JP-1cOeJ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