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李翰祥導演從“邵氏”拿到投資,拍攝了電影《倩女幽魂》。
這部作品上映后,不僅在華語電影市場備受好評,在國際影壇之上,也引發了不小的轟動。第13屆戛納電影節上,李導的這部《倩女幽魂》,獲得了“金棕櫚獎”的提名,而邵氏也憑借該片,順利走入國際電影市場。
這部《倩女幽魂》取得成功之后,李翰祥導演便迷上了“聊齋式的鬼怪故事”,還相繼拍攝了《辛十四娘》、《鬼狐外傳》等作品。
進入70年代之后,分段式電影成為了李導馳騁票房的利器,《喜怒哀樂》、《騙術大關》、《牛鬼蛇神》也成為了一個時代的銀幕經典。
彼時的李翰祥,也開始嘗試以分段電影的形式,表現“聊齋式的鬼怪故事”。于是在1979年,李翰祥導演嘗試拍攝了《銷魂玉》。
這部《銷魂玉》以現代都市為背景,通過三個奇幻的鬼怪故事,對人性、時代進行了剖析與反思,本期我們就來聊聊李翰祥導演的這部“現代版聊齋”——《銷魂玉》。
這部《銷魂玉》由三個故事組成,但是李導通過一家精神病院,將這三個故事巧妙地串聯在了一起。
電影的一開始,在“青山精神病院”里,病人老王(谷峰飾演)想讓護士“蕭云玉”(楚湘云飾演)嫁給自己。
蕭護士跟老王打趣道,只要他能恢復健康,自己就嫁給他。老王表示,自己已經恢復健康了。于是,蕭護士問他,你是怎么來到這兒的?
老王一邊回憶一邊講述,隨著老王的回憶,電影也進入了第一個故事。
老王名叫王致和,但這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什么,連他自己都忘記了。
北京有個“王致和臭豆腐”,是百年老字號。為了賺錢,老王開了一個臭豆腐加工廠,還把名字改成了王致和,打著“王致和臭豆腐”的招牌,拉攏生意。
即便是被人告了,老王也不怕。因為自己就叫王致和,自己做的臭豆腐叫“王致和臭豆腐”,可以說是一點毛病都沒有。
老王的加工廠里,只有兩個員工,一個是他自己,一個是他老婆(王萊飾演)。
老王有個兒子叫小寶,兒子沒有找到工作之前,一直在家里幫工。現在兒子去了一家鋼鐵廠上班。作坊里也只剩下老王和老伴了。
老王心里一直有件大事,那就是盡快幫兒子娶個媳婦兒。老王覺得,自己的兒子很好,厚道上進、話少勤快、不賭不嫖、不抽煙不喝酒,模樣也英俊,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找不到女朋友。
這一天,老王的好哥們兒“老胡”,來到家中做客。
老王聽說,老胡前幾年去印度做生意,發了財,于是便向他討教生意經。可是老胡卻一臉無奈,表示自己在印度災禍不斷。
老胡從身上拿出了一個玉墜,并說起了自己在印度的一段經歷。
印度有位高僧,為玉墜開了光,這個玉墜可以在三個人手中流轉,并且可以實現每個人的三個愿望,第一個人拿到玉墜后,許了兩個愿望,愿望倒是都實現了,可是生活卻變得一團糟。于是,那個人許愿讓自己盡快去世、早日解脫。
那人去世之后,玉墜流轉到老胡手中。老胡也向玉墜許了愿,他的第一個愿望,是想娶一個年方十八、貌美如花的小老婆。
結果,沒過多久,老胡就紅鸞星動,認識了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可是沒多久,老胡的老婆,就知道了老胡與小女孩的事情,兩個女人整天吵鬧,搞得老胡心力交瘁。
于是,老胡許了第二個愿望,希望安靜安靜。很快,愿望又實現了,老胡的老婆與女孩爭吵時,氣出了精神病,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而小女孩也認識了一個小白臉,于是卷走了老胡所有的財產,跟著小白臉跑了。
安靜是安靜了,可是家破財亡了。老胡向玉墜許了第三個愿望,希望能夠平安地返回老家。結果,他遇到了一個好心人,順路將他送回了老家,這才見到了好友老王。
說到氣憤之處,老胡一把將玉墜,丟出窗外。
老胡離開后,老王撿起了那塊玉佩。夜里,老王想試試這塊玉佩靈不靈,結果被兒子和老婆發現。
老婆譏諷老王,是不是也想許愿討個小老婆?老王表示,城區規劃,家里的臭豆腐店要拆遷,自己看中了一個新店址,想買下來,可是還差兩萬塊錢。于是,老王向玉佩許愿,想要兩萬塊錢。
結果第二天,這兩萬塊錢就來了。這天上午,老王和老婆在作坊里做臭豆腐,鋼鐵廠的人事部經理,突然來到老王家中。
經理表示,小寶在工作時,意外掉入工廠的硫酸池喪命,廠里給家屬帶來了兩萬塊錢的補償金。
得知兒子喪命,王妻痛哭不已,而老王也意識到,這塊玉佩有問題,它滿足你愿望的同時,也會讓你失去一些東西,于是便想將玉佩丟掉。
妻子央求老王,對玉佩許愿,讓兒子復活。老王認為,有得必有失,玉佩可以讓兒子復活,可到時候一定還會失去更寶貴的東西。
然而,妻子一再央求,老王沒辦法,只好答應妻子,向玉佩許愿,復活兒子。
這一夜,狂風大作、大雨傾盆。妻子聽到兒子的聲音,于是出去開門。結果,院子里的竹竿紛紛倒落,老婆也被竹竿砸成了重傷。
老王意識到,一旦兒子復活、愿望實現,那么代價很可能,就是老婆的性命。于是他連忙許下第三個愿望,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要了,讓一切恢復正常。
隨著第三個愿望的實現,站在門口的兒子,瞬間變成骷髏,之后又化成了灰燼。
老王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了身邊的人,可是沒人相信,之后還被送來了精神病院。
講完了自己的故事,老王看到了病友“江濤”(岳華飾演),并詢問江濤是怎么進來的。
江濤也向老王,說起了自己的離奇經歷。
江濤是個上班族,白天在公司,總是被上司批評、被領導責備,為了緩解壓力,他每到夜里,就會到碧湖公園劃船。
夜里公園里沒人,他劃著船想向東就向東,想向西就向西,心中自在又暢快。這一夜,他在劃船時,看到水里有個東西,朝自己游了過來。江濤以為那是一條大魚,可是離近了之后才發現,那是一個正在游泳的女孩。
女孩表示,自己喜歡游泳,但是不喜歡穿泳衣,白天人多尷尬,所以就晚上出來游泳。
江濤將自己的外套遞給了女孩,女孩也爬到船上,與江濤展開了閑聊。
一番交談之后,江濤發現自己與女孩十分投緣,于是二人相約,次日再度見面。臨走時,女孩的手鏈,意外掉到了江濤的船上。
第二天夜里,江濤與女孩再度相聚。江濤將手鏈還給女孩,可女孩卻表示,要將手鏈送給江濤。閑聊中,江濤說起了自己的好哥們“老林”,這個老林也是個游泳愛好者,而且還在省運會上拿過亞軍。
女孩對老林頗感興趣,于是希望江濤能將老林約出來,大家見個面。
次日,江濤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了朋友老林,老林得知有個女孩游泳不穿泳衣,瞬間來了興趣。于是夜里跟隨江濤,來到了碧潭。
在這里,老林見到了女孩,可是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老林在兩年前認識了女孩小孟,但后來他又遇到了一個富家女。為了和富家女在一起,老林決定拋棄小孟,可是小孟纏著老林不放。
于是,老林暗中下藥,在碧潭公園“害死”了小孟,之后還偽裝成了殉情“自殺”的假象。
眼前這個女孩,就是小孟的鬼魂,為了報仇,她借助江濤,騙來了老林,之后將老林按在水中溺斃。
案發后,“警察”包圍了現場,江濤將自己目睹的情況,告訴了探長。探長并不相信這些鬼怪之說,可是江濤拿出了小孟送給他的手鏈,還描摹出了小孟的面貌。
經過調查,探長發現,手鏈確實是兩年前“殉情案”的證物,它原本應該在證物房,可現在卻莫名其妙跑到了江濤手中。
江濤百般解釋,可探員們都不相信他的話,最終他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江濤講完了自己的經歷,一旁的老達子(戴君德飾演),也說起了自己年輕時撞鬼的故事。
那是老達子年輕時候的事情了,那時候大家都還叫他小達子。
以前的小達子,是一個黃包車車夫。閑暇吃飯時,車夫們在一起閑聊,總是喜歡說一些坊間閑事、街頭流言。
這一天,小達子在吃飯時,聽說趙財主新娶的姨太太“蕭云玉”(楚湘云飾演)去世了。這個蕭云玉原本是“青樓名妓”,綽號“銷魂玉”。
后來趙財主替她贖身,娶做了姨太太。可是這個趙財主花樣太多,僅僅一個晚上,就把蕭云玉給“累死”了。不過趙財主還算有良心,厚葬了蕭云玉,還陪葬了大批珠寶。
吃過飯,小達子離開飯館,結果看到了一個黑衣女子向他招手、要坐車。
走近后,小達子發現,黑衣女子竟然和去世的蕭云玉,長得一模一樣。女子表示,自己是蕭云玉的孿生妹妹。
小達子拉著女子,來到了目的地,女子表示自己忘帶錢包了,先將自己的珍珠項鏈,押給小達子,明日再拿錢來贖。說完話,女子便消失不見了,小達子向遠處望去,發現不遠處正是蕭云玉的墓地,知道自己撞了鬼,慌忙逃竄。
天亮后,小達子想將“女鬼”押給自己的珍珠項鏈賣掉,可是當鋪老板一個比一個黑,拼了命地往下壓價。于是,小達子放棄了典當項鏈。
當夜,小達子收工回家,再度遇到了黑衣女子。小達子知道,這女子是銷魂玉的“鬼魂”,于是連忙將項鏈還給了她。
蕭云玉認為,小達子還算老實,沒有將項鏈當掉,拿著錢一走了之。為了回饋小達子的忠厚,蕭云玉帶他來到了一間賭場。
小達子因為好賭,欠了不少賭債。蕭云玉告訴他,自己今夜可以保他賭運亨通。聽聞此言,小達子也賣掉了自己的黃包車,換來本錢,豪賭一夜。
這一夜,小達子連贏了幾十把,不僅還清了賭債,還剩余了一千多塊。蕭云玉勸告小達子,賭是惹禍根苗,一定要想辦法戒掉。勸誡了小達子之后,蕭云玉便在街頭消失。
當夜,盜墓賊“鄧大眼”,挖開了蕭云玉的墓室,盜走了大量珠寶,還侮辱了蕭云玉的“尸身”。
結果,蕭云玉的“尸身”發生“尸變”,在墓室內干掉了鄧大眼。
第二天,蕭云玉墓室被盜的消息,在城里傳開。當鋪老板們紛紛向“警長”舉報,之前看到小達子拿了一串珍珠項鏈,很像是蕭云玉的陪葬品。
“警長”找小達子問話,小達子說出了自己的經歷,可是“警長”并不相信。
小達子拿出了自己在賭場贏回來的錢,結果發現錢全都變成了冥幣。他帶著“警員們”,來到之前的賭場,結果發現這里是一座荒廢已久的破屋。
“警員們”認為小達子發了瘋,于是將他送入精神病院。而他也在這里,度過了自己的大半生。
聽完了老達子的故事,三個精神病人都在感慨,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這時,蕭護士呼喊三人吃飯。三人放棄思考,興沖沖的跑向食堂。電影《銷魂玉》也在此時戛然而止。
在這部電影作品中,李翰祥導演通過三個鬼怪故事,對人性的貪婪、陰暗,進行了深刻諷刺。
第一個故事里,老胡貪心不足,想要討個小老婆,結果家破財亡。而老王想不勞而獲,貪圖兩萬塊錢,結果卻導致兒子喪命。
第二個故事里,老林喜新厭舊,甚至還對前女友痛下殺手,結果遭到報應,被前女友的“冤魂”,溺斃在水中。
而在第三個故事里,李導把諷刺玩到了極致,每一個角色都成為了被諷刺的對象。高財主色迷心竅,花重金討來的姨太太,一個晚上就去世了,可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追名逐利的蕭云玉,以為嫁入豪門,便可榮華富貴、享受不盡,豈料喪命只在頃刻間,即便是去世后,她的“墓葬”、“尸身”還要遭到盜墓賊騷擾,不得安寧。
小達子看似無辜被牽連,但若不是他嗜賭成性,也不會卷入這場怪事之中,最終在精神病院里過完下半生。
除了諷刺人性,李導在這部《銷魂玉》里,還諷刺了不少社會亂象。
比如一開始,老王假冒“王致和”的名號,賣臭豆腐。江濤工作壓力太大,每天都要靠游湖劃船,舒緩神經。而第三個故事里,老達子賣項鏈、賣車時,那些老板們惡意壓價的嘴臉,更是將商人們的奸詐,表現得淋漓盡致。
1982年,李翰祥導演來到內地,并與內地電影人合作了《垂簾聽政》、《火燒圓明園》等經典作品,并在內地快速打開了自己的觀眾市場。
1994年,隨著內地電影市場的開放,大批港片作品,也被引入內地。李翰祥導演早年的諸多經典,也在此時走入內地電影市場,其中便包括這部《銷魂玉》。
不過,這部作品在引入時,被刪減了5分鐘,電影原版是98分鐘,內地的版本只有93分鐘。至于刪減的原因嗎,熟悉李翰祥導演的觀眾心中應該都明白。
李導電影最大的特點,就是善于在故事中穿插風月元素,這部《銷魂玉》也不例外。
該片的三個故事,第一個還好一些,后兩個,風月鏡頭一個比一個豐富。而這些鏡頭在引入時,也被大量刪減。
雖然93分鐘的版本有所刪減,但卻并沒有影響故事的完整性,也沒有影響影片在觀眾們心中的經典程度。
憑借著諷刺意味濃重的橋段設計,演員們的精彩表演,服化道的細節處理,這部《銷魂玉》也成為了一大批影迷,對于一個時代的港片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