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里,女孩被揩油是常事,男人們則拿著一天幾十塊的工作,連家都養不起,卻依舊不肯離開。
要問什么地方有這么大的吸引力,那就是位于浙江的橫店。
作為中國最大的影視基地,橫店每年都要吸引上百個劇組入駐其中,龐大的群眾演員需求,使這里常年聚集著數十萬的群眾演員。
人們稱他們為“橫漂”。
圖片來源網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這個規模龐大的群體,則構建起了一個變幻復雜的“龍套江湖”。
他們可能是屏幕中一閃而過的士兵、打手、丫鬟或者路人,不管是什么,大多都只能成為背景板和主角的襯托。
和主角動輒千萬、百萬的片酬相比,他們大多數人一天只能拿幾百甚至幾十。
但和魚龍混雜的娛樂圈一樣,這方小小的江湖也有著獨屬于他們的各種明暗規則。
無論男女,都要遵守。
各地江湖規矩多
2011年,三十出頭的李靖千里迢迢從廣西來到橫店。
圖片來源網絡
在這之前他是一個學校的音樂老師,但因為家中突生變故,欠下外債,他只能放棄體面卻工資微薄的工作做了一個橫漂。
之后長達幾年時間,他都一直默默無聞,直到2013年,他在周星馳的電影《西游降魔篇》里飾演了一個剛出場就被魚精吃掉的村民。
圖片來源網絡
雖然只有短短幾秒時間,但也算有了正式的戲份。
在橫店的橫漂中,他從此成為中上階層的一員。
李靖說,雖然都是跑龍套,但跑龍套也要分好幾個檔次。
首先是群特,一天是80塊;然后是小特,一天大概150到300,再往上就是中特,一天能拿四百到八百;最高的一層就是大特,一天能拿到800以上。
這里的“特”是特約演員的簡稱。
相比毫無技術含量、只能充當背景墻的群眾演員而言,特約演員需要帶一點表情,有的還能說幾句臺詞。
而就是在這一點點的表演空間里,就產生了巨大的差別。
圖片來源網絡
很多形象好、有特色的特約可能一次接好幾個劇組,但有的群眾演員一連幾個星期都接不到活。
人數多、機會少、競爭大,就是對這些橫漂們的最好寫照。
也因此,橫漂成為了一個流動性相巨大的群體,幾乎每個月都有成百上千的人離開,能常住一年以上的不到三分之一。
像李靖這樣一待好幾年的可以說寥寥無幾,更不說像許敏一樣,來了13年之久的老橫漂。
圖片來源網絡
許敏原先是一名紡織廠女工,90年代下崗后,她做了十年北漂,又來到橫店做了十幾年橫漂。
和李靖一樣,之前的她一直默默無聞,直到2013年參演了周星馳的《西游降魔篇》。
她在里面飾演一個女兒被妖怪吃掉的大嫂,還有好幾句臺詞,可以說是她一生中最光彩的角色。
圖片來源網絡
因為這個角色,她也一躍成為一個上層的特約。
而自從成為特約之后,她便發現在特約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特約和群眾演員不能說話。
有一次住在她樓上的人做群眾演員,看到她,連忙跑過來打招呼,嚇得她趕緊向他擺手,讓他有什么事回去再說。
這倒不是她嫌貧愛富,而是因為一個特約和群眾演員關系很好,身價就會降低。
假如一個導演或者副導演看到特約和群眾在一起,后來有一天,有個戲想找這個特約時,價錢就會立馬拉下來。
她?她沒多少錢,最多一百五吧,我那天看到她和一個群眾演員在一起。
她跟群眾演員在一起,兩百塊錢都算多了。
圖片來源網絡
看似只有百十來塊的差距,但在龍套江湖里卻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社會就是如此現實和殘酷。
也因此,很多有些演過特約的演員寧可餓死,也不再回去跑群眾。
除此之外,一些長相出眾的女孩甚至是男孩,有時候還會面臨更多的問題,比如被騷擾、被揩油。
在沒有成名之前,這些情況幾乎不可避免,但她們也不是完全被動,只要熬出一點資質來,這種情況就會好轉很多。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演員都像李靖和許敏一樣有運氣和實力。
比如眼前這位已經在橫店十幾年的老演員,曾建。
圖片來源網絡有心栽花花不開
36歲那年,曾建懷抱著一個明星夢來到了橫店。
他最崇拜的偶像就是王寶強,因為王寶強和自己都是草根出身。
他也夢想著像王寶強一樣一夜成名,從此星光熠熠。
然而現實卻是,他蹉跎了十幾年時間依舊還在跑群眾。
據他自己說之所以造成今天這個局面,是因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都不懂橫店的規矩,做了特約之后又去跑群眾。
圖片來源網絡
盡管過得貧困潦倒,但他依舊不曾放棄成為主演的夢想。
事實上,很多人來到橫店并不是為了謀生,而是為了一個明星夢。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是王寶強,大部分人堅持不了幾年便黯然離開,像曾建這樣堅持這么長時間的還算少見。
在他的房間里擺放著各種專業書籍,什么《電視劇塑造藝術》、《演員的自我修養》等,堆滿了整個桌子。
平常戲不多,他自己還會編一些劇情自導自演,然后拍下來自己欣賞。
不過,看著電腦中尷尬的劇情和浮夸的演技,記者難得沉默了一會。
圖片來源網絡
一直當不上大特,是不是和你自己的演技有缺陷有關系呢?
記者問得比較委婉,但曾建卻回答得十分肯定。
沒有缺陷,我覺得我的演技一點缺陷都沒有。
因為我一開始就是拍特約,隨時被抓去拍戲的時候,我基本上都過了。
圖片來源網絡
雖然話這么說,但十幾年來曾建卻一直混跡于群眾和群特,屬于龍套江湖的最底層,每個月只能賺一兩千。
苦于找不到成星之路,曾建漸漸地在別的地方動了想法。
2011年時候,選秀節目十分火爆,看到一些選手一夜成名的例子,曾建便跟風參加了一個真人秀節目。
在在檔真人秀里,節目組給他立了一個執著的人設,說他的夢想是超越王寶強,還說他已經在橫店打拼了20多年。
但事實上,他在橫店不過兩年。
圖片來源網絡
更過分的是在這節目中,導演還為他設計了老婆和孩子,而且還找演員扮演兒子,在節目上哭訴他為了明星夢而拋妻棄子。
這一切都是為了炒作而為了成名,曾建也順其自然地接受了這些操作。
當時的節目效果很好,節目播出之后曾建果然名氣大漲,很多導演和編劇都知道了他。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這種知名度對他的事業并沒有半分好處,反而使得他成了一個好高騖遠、不負責任的典型。
俗話說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就像另一個老演員劉占領說的,這當明星是要看命的,該成星的時候擋都擋不住,你不成都不行,不該你成的時候,你怎么炒,炒糊了都成不了。
圖片來源網絡
和一心想要成名的曾建不一樣,劉占領來到橫店只是為了賺錢糊口,但沒想到的是,他如今卻小有名氣,成了日薪過千元的頂級大特之一。
圖片來源網絡無心栽柳柳成蔭
因為長得很有“特點”,劉占領扮演的角色大部分都是反派,比如漢奸、偽軍和奸商。
又因為反派角色都不得善終,他已經在各個故事里“死了上百次”,一個報道因此稱他為“死亡大師”。
在橫店他還有一個名字叫第一大漢奸,但凡是土匪、流氓、翻譯官和漢奸的角色,什么偷個雞摸個狗偷看女廁所,很多導演第一個想到人就是他。
圖片來源網絡
雖然角色不光彩,但劉占領往往演得十分敬業,因此角色格外深入人心。
當時他的兒子還在上初中,經常有同學給他取外號叫小漢奸,搞得兒子十分郁悶,讓他演幾個好人。
對此劉占領哭笑不得,但說實話他并不生氣,因為這正是對他演技的一種認同。
最重要的是,憑借著經過八年的反派角色,劉占領已經在橫店買車買房,并且把農村的妻子和孩子都接了過來,正式安家落戶。
圖片來源網絡
與李靖和許敏一樣,他的成名也源于周星馳的《西游降魔篇》。
圖片來源網絡
在這個電影中,他出演高老莊掌柜。
這個角色的戲份只有幾句話,幾個動作,但憑借著精湛的演技,最終令人印象深刻。
可以說,每個成名的人都需要幾分運氣來加持。
從表面上看,劉占領和曾建的年紀差不多,橫漂的年份也差不多,兩個人相差的似乎只有一份運氣。
但實際上,劉占領之所以能夠成名不僅僅是因為運氣,而是因為他務實的態度和過人的能力。
圖片來源網絡
在來橫店之前,劉占領只是河南禹州的一個農民,干過煤窯還干過四年 的三輪,背都累駝了。
他之所以來橫店純粹是為了找口飯吃,所以相比曾建他起點更低,態度更踏實
2007年來到橫店之后,劉占領是從最底層的群眾演員干起的。
雖然是底層演員,但競爭也很激烈,劉占領經常從下午兩點拍到六點,只為了報名20塊錢的群眾演員。
有時候排到上不一定能報得上,因為名額是有限的。
這個時候很多人就會放棄,但劉占領卻經常等到第二天早上去撿漏。
圖片來源網絡
所謂的撿漏,就是有人報名之后沒有去,這時候劉占領就趕緊補上,不管什么角色都往上演。
別的群眾演員可能三天兩頭沒有活,但他幾乎沒有斷過檔。
僅僅三個月過去,他就往家里拿了5000多塊,把老婆高興壞了。
不過他也并沒有安于現狀,當了一段時間群眾演員后,就開始琢磨著相當賺錢更多的特約演員。
那么怎樣才能成為一個特約演員呢?
劉占領想了一個辦法,那就是給自己加戲。
圖片來源網絡
假如是一場背景路人的戲,他掂著鳥,一看到鏡頭就故意走得很慢。
等到有了鏡頭,他就抬手逗逗鳥,顯得十分生動,自然也就留下了鏡頭。
這種自己給自己加戲其實有一定的難度,首先必須自然,不能讓人覺得故意你故意搶戲;其次還得隨機應變,符合背景和角色。
劉占領是個善于琢磨的人,大多數情況下,他都做得很討喜。
但有一次,他卻因為加戲給人罵了一頓。
那天他和一些群眾演員一起做背景墻,拍完一幕后,一個男人突然招手把他叫了過去。
你是不是傻啊,20塊錢的工資,為什么要演70塊錢的戲呢?
圖片來源網絡
原來這個男人見到劉占領演得很賣力,十分不能理解。
你一個群眾20塊錢,演得那么賣力干什么?
男人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把劉占領批評了一頓。
劉占領當時還是一個新人,有點懵圈地問他,這樣不好嗎?
男人就說你這樣就是傻子一個,費力不討好啊。
當時劉占領的心里很不高興,但他畢竟是新人,只能唯唯諾諾地說自己知道了。
但后來他卻沒有改變,依舊賣力演好每一場戲。
等到他當特約,一天一百的時候,那個男人還是二十。
等到他能得到二百、三百、五百的時候,男人才漲到了三十。
等到他拿到八百、一千的時候,男人已經混不下去,離開橫店了。
圖片來源網絡
憑借著勤奮和一些表演的悟性,再加上隨和活潑的性格,劉占領步步向上,終于成為龍套中的佼佼者。
這個龍套的江湖看似復雜,但其實通行著很簡單的規則,那就是實力為王,適者生存。
曾建和劉占領一個想成星卻始終蹉跎,一個沒想成星卻星途璀璨,命運看似玄學,實際上一切都有跡可循。
和曾建相比,劉占領多了一份實干的能力,和劉占領相比,曾建少了一點踏實的心態。
機會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夢想總是要一步步從實際做起。
圖片來源網絡
人們都知道王寶強從草根一躍成為明星,都知道他運氣好,但更重要的是他有著和機會與之匹配的實力。
因為某些原因,一個有實力的人可能暫時火不起來,但一個沒有實力的人則永遠都不可能火起來。
或許是明白了這一點,曾建正在逐漸做出改變。
在開不了工的日子里,他經常自己寫一些劇本來自導自演。
雖然這些劇本一直不溫不火,但曾建已經不太在意,而是把它們當做對自己演技的磨練。
有人笑他癡心做夢,但他依舊癡心不改。
既然有夢,為什么要醒呢?
資料來源:冷暖人生《龍套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