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歲的罪犯埃里克·洛夫因為極度暴力的行為,被提前移至成人監獄,在那里他遇到已經坐了十幾年牢的爸爸內維爾父親的各種情緒起伏與威權態度,以及監獄里的險惡環境,讓埃里克的暴力情緒與行為更加嚴重,但監獄的心理輔導員奧利弗主導的團體諮商似乎對埃里克起了正面影響。然而未成年的埃里克能在險惡、充滿權勢角力的成人監獄下存活嗎?
以一部充滿肉搏暴力的電影來講,《超危險人物》真正捶進的是觀眾的心,我的心一直跟著劇情起伏,想知道后面發生什么事,并不斷思考關于監獄的真正功用以及少年罪犯處置等等問題。本片的敘事方法很高明,它不靠直接地對白,而是用很多自然的細節與氣氛演給觀眾看。從埃里克剛進成人監獄接受檢查、到進牢房獨處時的舉動,觀眾不需知道埃里克過去犯過什么罪行、得坐多久牢,就已經知道這人對牢獄生活已經是老手了,這輩子不是一直住在里面、就是會進進出出好幾次,也知道他對坐牢的態度是什么。
埃里克給人的感覺就是,他知道只能靠自己,不相信任何人,認為其他人都想傷害他。后面劇情對白的暗示中,觀眾漸漸知道他因為幼時父親坐牢、母親去世,曾被安排在寄養家庭,被監護人性侵,十歲時因自我防衛曾有嚴重暴力行為。也就是說,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父母無法照顧,他就被丟到寄養機制下,再被傷害,然后又被丟到監獄體系,從青少年監獄到成年監獄,被那兒的所有人當作沒有救的人。一個曾經純真的男孩,受害時沒有人能保護他,就這樣在環境推逼下,發展出許多自衛本能,成為一個憤怒、不信任他人的危險人物,無路可退地走上自毀、被社會放棄的路上。
社會體制先把他逼成沒救的案例,然后再說嘿,你看這個人沒救了,才19歲就這樣,我們放他去死吧,之后若幫他安排一個自殺,也不會有人覺得怎么樣,不知情況的路人可能還會補刀叫聲死好。而埃里克,他從來就沒有機會。不管他乖,還是壞,他都注定悲慘…如果沒有人幫助他的話。我離那樣的生活很遠,但看了這部片之后,我非常同情那種環境下的人,不管他外表看起來多憤怒可怕。編劇喬納森·阿瑟曾在監獄輔導犯人,因此本片的監獄細節應該頗貼近真實情形,而片中的奧利弗應該就是編劇的自我投射。
奧利弗這角色寫得很好:他想做好事,但不是那種樂觀的傻子,他知道那些罪犯背后的黑暗與暴力。他只是想做對的事,不想看到這些人只是被關起來自生自滅讓社會眼不見為凈,而他明白做對的事有多困難多危險。奧利弗想幫助埃里克,因為他可以看穿在埃里克憤怒暴力外表之下的可悲。暴力的環境與氛圍會讓人性變得更丑惡,會令人發掘出更壞的自己,然后又被迫訴諸更多暴力。
奧利弗相信埃里克有機會透過控制憤怒,進而破除這個暴力循環。只不過,雖然奧利弗想幫忙,但獄中的官僚體系與食古不化的觀念,讓整件事變得很困難,官僚們只想不要出事就好,每一個罪犯對他們而言只是需要高壓管理的物品,看不到他們身為人的獨特性。
《超危險人物》沒有忽略上述的現實情形,沒有溫馨感人的糖霜點綴,一切維持著真正監獄應該有的黑暗腐敗,但在這絕望的氣氛里,還是有那么一丁點的希望忽明忽滅,埃里克是個很糟的人沒錯,但你還是看得到他的單純人性與渴望,當他感受到真心善意時,他也開始克制自己的劣根性;當他看到完全不負責任的老爸還是只會對他臭罵的時候,他硬裝堅強頂嘴說他小時候老是看老爸跟媽媽這樣辱罵,卻無意間露出了小男孩的受傷神情;他其實有試圖讓自己改變,但他爸只要一出現就會讓他所有努力化成煙。
即使不喜歡埃里克的暴力行為,但可以想象有那樣的父親,以及年少時的黑暗經歷與傷害,這個孩子的自毀傾向與幼稚斗牛般的個性是很難避免的。當埃里克顯露出改變的可能性時,我真心希望他能終止原先的惡性循環,不要就這樣被世界遺棄。最后父子道別一幕,兩人因上銬無法擁抱,只能頭部互相摩擦,那模樣像極了動物界母子表示親情的方式,這是他們終于能好好表達感情的一幕,但也很可能是他們此生最后一次機會,令人唏噓。
或許有些人會覺得這個結尾太傳統太溫馨,與前面的風格不符,但我還是很被震撼,而且我認為它并不算喜劇收場,沒有溫馨到哪去,因為埃里克的挑戰顯然還在后頭。本片主角杰克·奧康奈爾有著非常突破的演出,眼神如怒吼,行為完全無法預測,時而冷酷時而帶著頑童般的冷笑態度。看他的表演,有時我會以為在看監獄紀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