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傳》擅長用花敘事,有些細節寫得妙。
蜀錦局給華妃送來兩匹有夕顏元素的蜀錦,華妃感覺不吉利,于是轉手就送給了甄嬛。
夕顏也叫牽牛花,是一種夕開朝落的鄉野小花兒。花期太短,華妃嫌棄太薄命,她自然不喜歡。
華妃給甄嬛送衣服,自然是不安好心,詛咒甄嬛早日失寵。
甄嬛是聰明人,看清了這是果郡王借花獻佛的把戲。
這兩匹有夕顏元素的蜀錦,就來自去蜀山出差的果郡王。夕顏是果郡王和甄嬛在桐花臺初遇時見到夕顏。
利用華妃之手,向甄嬛示愛,果郡王確實是聊騷大師。
作為宮斗大贏家,雍正的聊騷技能并不比果郡王差。比如說,雍正為了取悅甄嬛,他會夸贊杏花。
1.杏花的寓意
“那年杏花微雨,你說你是果郡王,也許一開始 ,都是錯的。”
這句臺詞寫得極好。
它點出了甄嬛、雍正和果郡王的三角戀關系。
在第二集,甄嬛生日就在暗示她復雜的感情線。雍正是四郎,果郡王排行十七,而甄嬛的生日就是四月十七日。
這個細節注定雍正和果郡王是甄嬛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
雍正用果郡王的身份,和甄嬛談論杏花,就是雍正、果郡王同時愛上甄嬛的象征。
他問甄嬛是不是喜歡杏花?
甄嬛順著雍正的話說杏花的好。
雍正是個說情話的頂級高手,非常懂得搭話。
“你說杏花溫潤和婉,我看你是溫潤和婉之人。”
這情話水平,誰能扛得住?
但凡甄嬛是個傻白甜,她就會心花怒放。
然而,甄嬛直接說,“老娘并不喜歡杏花”。
甄嬛說的是實話,因為她喜歡的是海棠。但這句話不僅僅是性情之言,她在反駁雍正的聊騷。
我們要代入甄嬛的視角看這段對話,甄嬛面對的是穿著果郡王馬甲的雍正。作為雍正的女人,注定她不能和果郡王用杏花聊騷。
她吐槽杏花的果子極酸,就是在劃清自己和果郡王的界限。
甄嬛的這段臺詞,也是對她后來感情生活的概括——開頭美好,結局潦倒。
我說雍正是個情話高手,因為他非常懂得取悅女子。
他取悅女子的方式,就是投其所好。比如他知道沈眉莊喜歡菊花,于是他會讓沈眉莊住在存菊堂,給她送菊花。
杏花品格不高,雍正卻為了取悅甄嬛,也能說杏花的好。
古代文人有給花評級的傳統,比如李漁在《閑情偶寄》中就提到,杏花乃淫花。
“種杏不實者,以處子常繫之裙繫樹上,便結子累累。余初不信,而試之果然。是樹之喜淫者,莫過于杏,余嘗名為風流樹。”
古人慣用紅杏出墻,形容女子偷情,就是杏花品格不高的證明。
2.以花喻人
李汝珍寫《鏡花緣》,就提到花朵也有三六九等,其中杏花位列下等,屬于十二婢。
至如鳳仙、薔薇、梨花、李花、木香、芙蓉、藍菊、梔子、繡球、罌粟、秋海棠、夜來香之類,或嫣紅膩翠,或送媚含情,此十二種,品列下等;然其開時,不但心存愛憎,并且意涉褻狎,消閑娛目,宛如解事小鬟一般,故呼之為『婢』
我不知道《甄嬛傳》的編劇是不是也認同花朵的品級,就劇情設定看,她確實會把品格不高的花朵給反派。比如安陵容憑借秋海棠得到雍正的垂青。按照《鏡花緣》的說法,秋海棠就屬于十二婢之一。
花中上品就有牡丹、梅、菊、海棠,這里在《甄嬛傳》中也能找到對應的人物,皇后是牡丹,純元皇后對應的是梅花,沈眉莊對應的是菊花,甄嬛對應的海棠。
其中,皇后是例外,牡丹匹配的是政治身份,而非宜修本人。
《甄嬛傳》原著里面有以花喻人的設定。
甄嬛裝病避寵,沈眉莊、安陵容、淳常在一起抽花簽玩。
甄嬛第一次抽到的是杏花,安陵容的口才不錯, 恭維甄嬛:
“杏者,幸也,又主貴婿。杏花可是有承寵之兆呢”。
甄嬛根本不喜歡杏花,于是抽了第二簽,這才抽到了她喜歡的海棠。
提到海棠,總有人會拿海棠無香說事兒。
人生有三恨:一恨海棠無香,二恨鰣魚多刺,三恨紅樓未完。張愛玲
我不知道張愛玲是不是有鼻炎,聞不到海棠的香味。但我可以肯定,海棠是有香味的。
海棠無香是謠傳,它的香味極淡,不容易察覺。李漁就曾為海棠香味正名。
“海棠有色而無香”,此《春秋》責備賢者之法。否則無香者眾,胡盡恕之,而獨于海棠是咎?然吾又謂海棠不盡無香,香在隱躍之間,又不幸而為之色掩。
《甄嬛傳》的劇情也否定了海棠無香的證明。
在第一集,安陵容頭戴秋海棠,有一只蝴蝶飛到她頭上。
蝴蝶的嗅覺器官非常發達,空氣中只要有1個氣味分子,它就能感受得到,而人類想要聞到氣味,至少需要300個氣味分子。蝴蝶最初落在安陵容的假花上,這說明暗示安陵容是制香高手,后來蝴蝶才飛到海棠花上。
如果海棠無香,蝴蝶根本不會飛上去。
花也點出人的處境。
大家都知道甄嬛最愛的是海棠。然而,她居住的地方并不以海棠知名。
碎玉軒中,最知名的是梨花。壽康宮中,雍正極盡鋪張,希望取悅這還,然而他用的是蓮花,而非海棠。
這也說明,即便雍正將甄嬛寵成熹妃,嬛嬛和四郎,終究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