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與生活的平衡,是我們經常聊到的一個常規話題。
有人說,上班時間與下班時間應該被分離開。但是,如果工作、生活真的被完全切割,我們又會變成什么樣?最近,一部 9.1 分的職場新劇《人生切割術》,講的就是這樣一個故事。
故事發生在一家名叫“蒙恩”的公司,他們希望將工作與生活的平衡提升到新的水平。于是,研發出了一種“分離手術”:通過在腦內植入芯片,把打工人的時間徹底切分出“上班模式”和“下班模式”。也就說,生活中的那個你將徹底忘掉工作的 8 個小時,以及工作時所有的焦慮與煩惱;而工作中的你,將忘記一切“無關信息”——包括你的名字,你的身份關系,你的目標與決心,你對家人與伴侶的記憶。等等等等。沒錯,真正徹底實現了“玩的時候狠狠玩,工作的時候狠狠工作”。這樣的技術,你真的能接受嗎?
當“未知”成為正確答案
單看“分割時間”的設定,本質上或許不算新鮮。畢竟,生活與工作的平衡切割,是一個打工人討論已久的難題——但是,《人生切割術》對于這種設定的表現方式是十分新鮮的。第一個畫面,是一名女性俯趴在巨大的會議桌上。她剛剛做完了分離手術,被消除了關于自己的所有事記憶,對已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醒來后,有人問了她幾個問題:你是誰?你出生于哪里?你愛人最喜歡吃的早餐是?你母親的眼睛是什么顏色?未知,未知,未知,未知。一切都是陌生而未知的。發現自己一道題也答不上來之后,她從震驚,迷茫逐步走向了崩潰。
“你叫赫莉,”坐在對面的主管說,“我知道你現在對分離手術感到疑惑。”“但在談論它之前,我們先來聊一個別的話題吧。你聽說過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嗎?首先,把自己想象成一個蹺蹺板……”被肆意操控的不安與焦慮涌上心頭,她一把抄起眼前的東西,砸向主管,大聲反抗:“放我出去!”幾番交涉之后,他順著赫莉的意思,將她帶到了公司門口。
而接下來出現的一幕,震驚了所有觀眾。下一秒,赫莉推開門走了出去。再下一秒,視角切換成了赫莉的第一視角——她又打開公司的門,走了回來。而這并不是外人的“操縱”,一切都基于赫莉的自我意愿。
在門內的赫莉忘記了生活中的一切,只想逃離、反抗這個奇怪的地方;但當她走出公司大門的那個瞬間,生活記憶立刻回籠,她一下子記起了來這里上班的原因,于是順理成章地推開公司的門,回到工作崗位。于是,才出現了仿佛被游戲傳送門“退貨”的一幕。這是一個無限循環。
分離之后,我還是我…嗎?
基于“分離手術”這一設定,《人生切割術》還延伸出了無數新的矛盾。對于接受過分離手術的人而言,生活中的自己與工作中的自己毫不相干。TA 們并不互通任何情緒與感受,只是共用同一具身體的兩個不同人格。除了長相之外,一切都不一樣。生存環境不同,思想覺悟不同,接收到的信息截然不同——這讓 TA 們毫無意外地成為了兩個完全不同的,相互陌生的人格。
更可怕的是,生活人格與工作人格是“不平等”的。擁有更高權限的,其實是外面的那個生活人格。同意通過手術“制造”出新人格的是 TA,決定是否離職、徹底結束工作的也是 TA——即使在工作中苦苦掙扎、與同事們建立深厚關系的,根本就不是這個人。
而作為承擔“勞作成本”的人,赫莉與同事們卻被永遠留在公司用作人型工作機器,毫無自知、毫無自由。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意義,不知道公司是理念究竟是什么,不知道自己私下的生活如何、家人與伴侶都是誰。
只有當公司發覺員工精神狀況不佳,希望采用極端手法實現離職的時候——比如,為了逼迫生活中的自己實現離職,差點在電梯里上吊自殺的赫莉。在這種情況下,公司才會專門安排一個心理咨詢師,向員工透露一些生活人格的快樂生活作為“獎賞”。當然,心理咨詢師本人同樣也是經歷過“分離手術”的。
就這樣,TA 們的生活里只剩下毫無溫度的、無休無止的、無縫銜接的上班,沒有一絲一毫拒絕與反抗的自由。TA 們親身殺死了自己。創造出一個不間歇工作的、毫無他物的自己的人格,仍其被壓迫作工具,留下所有生活給外世界的自己享受。只能工作,不斷地工作。
作為新入職員工,赫莉尚未被公司完全馴化。當她嘗試著持續不斷反抗時,卻被公司作為“懲罰”帶進了小黑屋——她需要在測謊儀的監視下,持續不斷地重復朗讀懺悔書,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敷衍和馬虎。就這樣,她無休無止地念了一千多次才從小黑屋里走出。
工作內容的流水線化,極度過火的懲罰方式,資本的將打工人用作打工機器;公司對于不同部門的挑撥離間,內外世界的微妙鏈接,以及背后隱藏的巨大陰謀……恐怖的是,這就是基于如今 996、007 工作狀態的“未來終極想象”:一種肉體與精神雙管齊下的“摧毀”。
“尋找那個小小的平衡點”
在高科技世界的想象里,產生了無數 996、007 的未來“升級版”聯想。《人生切割術》的分離手術,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合理”的想象。即使不像《人生切割術》這么極端,“工作與生活如何平衡”依舊還是現在的矛盾難題。
如今境況下,徹底解決“平衡問題”的關鍵或許不在于個體,而在于整個結構。一時半會,我們也很難憑借自己的力量去改變整個現狀。在這個解決方案出現,或者說在爭取到這個方案出現之前——如果你正在因為過度工作而痛苦不堪,被上班時間、下班時間的高度混淆搞得焦慮迷茫……或許短期內最有效的方案,還是尋找一些自己能夠把握的“自由”。在痛苦與快樂的蹺蹺板之上,試著尋找一個小小的平衡點。它可能并不徹底解決問題,但至少能讓我們在此時此刻得到一絲輕松。
比如,我最近十分愛看的“可以看看你的工位嗎”豆瓣小組。小組的簡介是這樣寫的:“人生大概有近一半的時間在工作,工位上的方寸之地仿佛是我們另外的一個棲居所,看著我們嘆氣、奮斗、摸魚……映射出一個個真實鮮活的我們。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工位嗎?”有些是前后的對比。剛來時空空如也的工位,與一段時間后充滿人味兒的工作。有些是情緒的寫照。心情好了桌上就添一束花,多一個新玩具;心情不好的時候,趴在亂糟糟的工位上摸魚充電,或者通過精心打扮自己的工位,來實現一種自我療愈。
在工作的時間里,我們也有著追求某種“自由”的空間。它并不需要是一種固定的、以不變應萬變的“自由”,可以只是每天一點點不同的“小治愈”,把我們從工作的“泥沼”中適當拽出來喘口氣。面對完全忽視情緒的、異化的生活,自己把自己往回拉一拉,至少在工作的夾縫里尋找真正值得屬于自己的情緒。而抵抗生活被工作吞噬的方式,或許就是尋找、感受與保留情緒。無論是愉快,煩惱,還是時不時的興奮或頹喪……至少,我們還鮮活地存在著。存在,就可以心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