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照片一炮而紅后,時隔十一年,如今年輕的記者再次找到照片的作者周科,找他詢問關于“春運母親”這張照片背后的故事。
周科表示,這張走紅了當時中國各大媒體頭條的經典新聞照片,卻是出自一個壞掉的長焦鏡頭,“巧合的是,在拍攝她的時候這個鏡頭的對焦突然好了”。
春運母親的照片,讓身為記者的周科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更讓無數人都透過這張照片想起了偉大的母愛,想到了偉大的勞動人民;時隔十一年,春運母親的現狀,令無數人牽掛。
“春運母親”后的內幕
2010年的時候,周科才正式參加工作兩年,還是個稚嫩的新聞記者。
其實早在做記者的第一年,他就拍過春運主題的照片了,然而稿件的效果并不佳,看著手里的攝影機,周科想到了通過變更自己的拍攝思路,拍攝更有特點、能引起共鳴的照片來提升自己的稿件質量。
時隔十一年后,周科向記者透露,那個讓自己一炮而紅的照片其實是出自一個壞了的鏡頭,那時周科換下了自己常用的標準鏡頭,換上了一個長焦鏡頭,也是因此才捕捉到了巴木玉布木的身影。
站在火車站的匆匆人流中,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但都不是周科想要的“能一眼抓住人眼球”的素材,直到他的鏡框對準了巴木玉布木。
其實不止是周科一個人將鏡頭對準了巴木玉布木,在她的身邊,還站了一大群已經按下了快門的同行記者,巴木玉布木裝扮簡樸,抱著一個看上去不滿周歲的嬰孩,身上背著的是一個遠超她人形大小的行李,笨重前行的樣子和巨大的行李,令人矚目。
與許多選擇購買更便宜火車票的人群相同,巴木玉布木是長時間從事著辛苦的基層勞動人民,當時她沒有時間護理自己的肌膚,更沒有錢購買護膚產品,那時巴木玉布木看上去十分憔悴。
令人矚目的是,這個身形普通的女人,背上了一個比自己還要大的行李,而沉重的行李更是壓彎了她的背脊,但即便如此,那時在春運的火車站里,巴木玉布木仍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
你能感受到這個平凡母親眼神里的堅定,和即使是背著如此笨重的行李,也要帶著孩子回家的堅定決心。
后來,周科在回憶自己那張照片為何能獲得如此大的成功時,回答道或許是因為在拍攝的同時,他的心就已經被觸動了,他是帶著感情去拍攝巴木玉布木的。
每個人在內心深處,都有對母愛的崇敬,對堅強生命的歌頌,看著眼前這個辛苦的母親,在拍攝完照片后,周科也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曾提出過要不要幫對方分擔一些行李,對方卻搖頭拒絕了。
那張記錄了平凡而偉大母親的照片,一經發布,便隨著一份又一份報紙出現在了大街小巷,
無論是什么年齡,每一個人看到這張照片時都會被照片中的巴木玉布木所感動,網友們還給她起了一個稱號——春運母親。
照片的記者周科也因為拍攝出照片而獲獎,毫無疑問,這張照片成為了他新聞事業的代表作之一,從此他的職業生涯一帆風順。
當時,巴木玉布木急著趕火車,而正值新春佳節即將到來,周科也急著回去發稿,周科就錯過了留下對方聯系方式的機會。
2011年,這張照片還獲得了年度中國新聞攝影日常生活類金獎和第21屆中國新聞獎,對于一個剛剛入行的新人,這些榮譽給了周科很大的信心。
一年過去,周科曾想找到巴木玉布木當面感謝,甚至對于自己比賽獲得的獎金,周科還希望能在聯系到巴木玉布木,以某種方式來資助到她懷里的孩子生活或上學,給她一些回饋或幫助。
周科表示這些年來,他只要有機會去到基層采訪,都會拿出手機給對方看照片。
通過多年來探訪基層的經驗,周科曾得出結論,自己的那張照片拍攝地南昌,貴州、廣西外來打工者比較多,可去往當地,還是沒發現那位母親的身影。
他還曾請在新華社工作的同事幫忙打聽,或是網上發布信息,通過媒體頁面、尋人網站頁面等方式尋找,周科還曾希望網友們能幫助他,幫助他找到那位偉大的母親。
信息并不是一無所獲,他們中有的人在看了照片以后表示“春運母親”應該是浙江的,也有人說她是安徽的,過了很久,周科才鎖定了涼山州越西縣。
在確定越西縣以后,周科就跟當地的工作人員聯系,但那時還不知道巴木玉布木是桃園村的,周科也是通過找到扶貧干部一個個村打聽,最終才確定是這里。
而在“春運母親”的照片走紅之時、周科正在苦苦尋找巴木玉布木的時候,其實她正在經歷了人生十分痛苦的一段時間。
在走紅之前,勞碌的女性
當周科找到巴木玉布木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早在11年之前,就已經走紅了。
巴木玉布木出生于大涼山,一個因貧窮而出名的地方,當地不僅經濟落后,崎嶇的地勢也并不適合勞動力種地,許多年輕人因為貧困和找不到工作,都外出務工了。
而身為女性的巴木玉布木,由于家庭貧困,她不僅從小就要承擔起越來越繁重的家庭勞動,可憐的她竟然還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是個對漢字只字不會的文盲。
巴木玉布木也曾反抗過,可那時,資源極為稀缺,面對父母的指責,再加上周圍的小伙伴也都是一長大就開始幫忙操持家務了,最終,巴木玉布木還是被迫放棄了想要讀書的愿望。
有人曾說,在巴木玉布木的身上,能看出許多農村女性命運的縮影。
巴木玉布木是不幸的,在她成年后,她的父母就迫不及待地為她找尋了一門親事,迅速將她嫁了出去。
而巴木玉布木也是幸運的,雖然她的丈夫巫其石并不富裕,但他對巴木玉布木非常好。
在婚后,巴木玉布木曾度有過一段幸福的時光,雖然生活并不富裕,體貼的丈夫和兩個女兒相繼出生,讓她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庭,曾經巴木玉布木還以為自己會待在自己自小長大的涼山一輩子。
然而隨著種種原因,原來種地的收入不斷下降,生活漸漸開始變得艱難,令巴木玉布木和丈夫感到焦慮的是,他們家還有兩個正在生長期的女兒。
為了孩子能夠健康成長,從來沒有離開過大山的巴木玉布木決定到大城市打工,離開溫暖的家,前往未知的城市。
再看照片,悲傷的回憶
而在大城市找工作,對于不識字又不會普通話的巴木玉布木是一件難事,巴木玉布木艱難的找了很久,終于找到一份去工地搬磚的工作。
搬磚非常辛苦,每到下班的時候,巴木玉布木都會累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在最初來到工地的那段時間,曾有不少人勸說巴木玉布木換一個輕松一點的工作,但是都被急需用錢的她婉拒了。
那時候,巴木玉布木的小女兒才剛出生不久,還正是需要被時刻仔細照顧的時候,然而白天巴木玉布木需要長時間在工地工作,晚上回來時也已經疲憊不已,因此便疏漏了對小女兒的照顧。
這樣辛苦而平靜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很久,令巴木玉布木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小女兒因為年紀小,體質差,水土不服生病了。
身為一個母親,巴木玉布木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想辦法想去帶女兒去醫院就醫,然而大城市高昂的醫藥費卻使她被迫放棄了這個想法。
眼見小女兒的病情越來越重,心亂如麻的巴木玉布木決定帶著女兒回到老家,因為家鄉的醫藥費比較便宜。
正值春運,可憐地巴木玉布木費盡力氣才搶到了一張回家的火車票,雖然巴木玉布木帶著女兒也才來南昌不久,但是她們的行李也卻已經不少了——衣服、被子和女兒的尿布等。
因為沒有錢買行李箱,也舍不得丟棄這些東西,巴木玉布木只好將所有的東西用一個麻布口袋裝起來,再將這個比自己還高一個頭的口袋艱難的固定在自己的背上。
那時候的巴木玉布木不明白周圍為什么有那么多機器在對著自己拍,透過洶涌的人群,她只有一個想法——帶女兒回家!要給她治病!
然而,天不遂人愿,令人惋惜的是,那時候雖然巴木玉布木已經帶著小女兒返鄉了,但女兒的病卻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醫治而越發嚴重,就在巴木玉布木剛回到家鄉沒多久,巴木玉布木心愛的小女兒就因為病情過重而夭折了。
因此巴木玉布木每次看到這個照片,都會想起那個夭折的孩子,心里無限悲傷。
靠著勤勞,她脫貧了
在2018年的時候,巴木玉布木一家人便搬離了原來的房子,住進了政府為他們準備的寬敞明亮的新居;曾經巴木玉布木住在連基本的遮風擋雨都難以滿足的草房子,而現在她搬進了新家,也已經實現脫貧致富了。
然而那段在南昌時外出務工、最終小女兒死去的記憶還是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打擊,所以這一次巴木玉布木決定留在家里。
巴木玉布木居住地派來了好幾個扶貧干部,從他們的描述里,當地的生態環境和特色,很適合煙葉的種植和發展。
通過實驗也證明了,當地可以通過提高種植技術提高煙葉種植的產量,來發展自己的特色產業,扶貧干部建議村民們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脫貧致富。
于是在孩子的生長期間,巴木玉布木便開始嘗試在自己那幾畝田地上種上煙葉。
孩子的離世,一度給了巴木玉布木難以抹平般的巨大傷痛,直到2014年,三女兒出生時,巴木玉布木才逐漸從心理陰影中走了出來。
種植煙葉需要豐富的經驗和貼心的照顧,她也曾透露過,第一次的收益并不理想。
但后來,在扶貧干部的幫助之下,巴木玉布木逐漸掌握了高效種植煙葉的方法;漸漸地,隨著經驗的增加,煙葉質量的拔高,巴木玉布木他們的收益也越來越高,一度達到了年收入上萬的水平。
對于大山深處的巴木玉布木而言,這是他們之前幾年收入的總和。
春運母親的現狀
巴木玉布木家在2014年被錄入為建檔立卡貧困戶,是幫扶對象,每月都能申請到一定的低保補助金。
自從開始種植煙葉后,巴木玉布木勤勞又能干,最多時曾種了二十一畝烤煙,年收入增加到幾萬元。
不過就算如此,巴木玉布木和丈夫依然希望能通過二人的辛勞努力,為孩子的成長多賺一些積蓄,為了增加家庭收入,她和丈夫還利用農閑時節外出打工。
2021年2月3日,記者找到巴木玉布木對她進行采訪;在談到幾個小孩子的時候,巴木玉布木總有些愧疚。
現在她的生活還會充斥著矛盾,家里孩子這么多,如果不外出,還是沒辦法供所有小孩完成學業,可外出打工了,他們又沒時間照顧孩子,萬一發生了什么也沒辦法及時教育他們。
在各種權衡利弊之后,為了孩子們能有更好的生活,巴木玉布木和丈夫一致認為,出去打工還是最好的選擇。
無論是北上廣,還是一線城市深圳、天津,就連最南、最東的福建、江蘇,中部地帶的湖南,夫妻倆也都去過了,但因為他倆不識字,一直都是去往大城市,做鋼筋工、水泥工、搬磚工……這樣的體力活。
記者采訪他們的時候,夫妻倆都在臺江碼頭養海參,二人很少能找到一份像這樣有時間休息,又能一起工作的活;養海參的工資,除去生活費,夫妻倆每月能掙六七千元。
巴木玉布木說:“如果省吃儉用的話,我們還能多存點。”
由于巫其石且的父母年事已高,而且體弱多病,現在他們的小孩都交給外公,也就是巴木玉布木的父親照顧,大的幾個已經在讀書,最小的一個還在家跟著外公外婆。
為了盡量能多掙錢,他們都盡可能少回家,節省路費;2020年,夫妻倆都只有在6月,受疫情影響,在外面實在沒找到工作時候,以及11月過彝族年之前,才回過老家。
巫其石還向記者揭露了他們不回家的原因之一:“我們兩個都不識字。”
巫其石和巴木玉布木由于不識字,可以是嘗遍了沒吃文化的虧,做著最辛苦的體力活,工資卻不多,因此他們覺得即使他們在家待著,也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
“現在讓孩子上學,一切就都交給老師,我們相信老師!”夫妻倆說,過去,還沒有孩子的時候,他們的希望很簡單,就是怎么能多掙點錢,把肚子吃飽。
如今,已經解決了溫飽問題,他們也有了新的希望,那就是如何把幾個孩子養大、養好,他們最大的心愿就是四個孩子都能多讀書,巴木玉布木和丈夫都認為“借錢也要供娃娃讀書!”
然而,臺江碼頭的老板為他們帶來了一個并不太好的消息:養海參一般只在每年的十二月到次年四月,因為在五月之后,海水的水溫會逐漸升高,就不能再養了。
也就是說,三個月以后,這份工作就結束了,那下一份工作該去哪,夫妻倆心里并沒有一個底。
巫其石和妻子巴木玉布木都是樂觀的,“我們打了這么多年工,有那么多朋友,到時候自然有工作。”
而且在政府的補助下,巴木玉布木一家已經依靠勤勞脫貧,住上了新房子,現在他們也是因為家里眾多的人口以及想給孩子攢更多錢,才又選擇出來打工。
受疫情影響,或許這幾年巴木玉布木和丈夫也會回家待一段時間,陪伴長輩和小孩,等疫情過去了,二人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