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達財經出品 文|張凱旌 編|深海
“到此為止吧，小黃文。”早在2019年，微信官方就曾發文，對通過低俗小說誘導用戶關注公眾號等行為進行揭露，但時至今日，相關現象不僅并未消失，反而變得更為“隱蔽”。
日前，一個名為“老耘酸菜道歉紅包”的鏈接，在微信朋友圈里瘋轉。但經過體驗后雷達財經發現，其不僅搶不到錢，還會將興沖沖點進來的用戶引流至一些軟色情甚至淫穢小說網站，并用付費小說的模式“掏空”你的錢包。
雷達財經對該鏈接進行了投訴，截至發稿，該鏈接已被微信屏蔽，但用瀏覽器依然能打開。
對此，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律師王維維指出，低俗小說本身界定需要區分，如果僅僅是內容層次不高，迎合一部分讀者的休閑需求的話，也是合理的。但如果構成色情信息，且以牟利為目的，則可能構成刑法上的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等罪名，應被追究刑事責任。
老壇酸菜發補償了？
2022年的315晚會，讓曾經風靡全國的老壇酸菜成為了眾矢之的。
根據央視調查，市面上很多方便面的老壇酸菜包，雖號稱“老壇工藝，足時發酵”，但實際上卻是源自農田土坑腌制。記者實地探訪土坑時，坑中的工人們有的穿著拖鞋，有的直接光腳踩在酸菜上，還有相關人員透露，土坑中的雜質包括樹枝、田螺、羽毛、煙蒂……
晚會曝光后，連鎖反應接踵而至。雖然統一、康師傅等企業紛紛發布聲明致歉，但其在民眾心中已經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以至于當上海疫情愈發嚴重，商超中大量食品被搶購一空時，不買老壇酸菜成了上海市民最后的倔強。
在此背景下，一個名為“老耘酸菜道歉紅包”的微信鏈接，近段時間在微信朋友圈大量傳播，多位微信用戶告訴雷達財經，一開始還以為是老壇酸菜。
雷達財經體驗發現，點進鏈接后，頁面便提示可在限定時間內上滑手機屏幕搶紅包，每人有兩次機會，金額累積可以提現。頁面最上方還有一行字赫然標注著“活動經官方認證，真實有效”。
當搶完紅包點擊提現時，該頁面則顯示：老壇酸菜為補償廣大消費者，頒發億元紅包，分享立即領取，每人僅限一份。下方紅色標注的醒目字體還提示總金額僅剩余206.38萬。
這只是“任務”的開始，繼要求用戶分享至微信群后，系統還會陸續將“任務”更新為“分享至3個微信群”、“分享至朋友圈”。與此同時，下方會不斷彈出有用戶紅包到賬的消息，刺激分享者。
而當朋友圈也分享完畢，彈出的提示則變為：系統將會驗證朋友圈信息判斷是否完成轉發任務，請保留朋友圈信息至紅包到賬，刪除分享鏈接可能導致無法到賬。
不過，與點擊“返回”后的內容相比，上述流程均只能算是“誘餌”。一旦點擊返回，就會出現帶有淫穢動圖的小故事，且閱讀到關鍵點劇情就會戛然而止，并出現一段提示，伴以帶有性暗示的留言和圖片，誘導用戶點擊“繼續閱讀”跳轉鏈接。
當雷達財經用手機嘗試跳轉后，便進入到了一個名為“文X閱讀”的快應用界面。根據界面內容，這段“小故事”源自小說“XX神醫”，該小說共1149章，只有前8章可以免費閱讀，此后每閱讀一章都需繳納至少50書幣。
用戶可以通過充值換取書幣，最低充值18元換1800書幣，充值越多優惠越多，如充100元加送7000書幣，充200元加送20000書幣。
據此計算，看一章至少需要5毛錢，若想讀完這部小說至少需要花費57050書幣，約充值300元人民幣。相比之下，目前起點中文網暢銷榜首位的小說全部訂閱約需要110元。
雖然用戶也可以借助每日簽到、福利轉盤、完成每日任務等方式免費獲得書幣，但這些與讀完一部小說所需的總量來比只能算杯水車薪。更何況，一章小說的篇幅極短，大部分僅有七八百字，對于想盡快閱讀的讀者來說，僅靠免費渠道獲得的書幣很難“止渴”。
值得一提的是，文X閱讀可能只是小說“分銷商”的其中之一。
雷達財經注意到，文X閱讀的開發者是福州衛思立XXX有限公司。據天眼查，該公司擁有軟件著作權的閱讀器還包括最愛XX等。
此外，該公司還有多個網站備案，多數點開后已無法顯示，在“weisiliXXX”的域名下，會有對文X閱讀的導流頁面。
雷達財經嘗試撥打天眼查中福州衛思立XXX有限公司的電話進行核實，但該電話已停機。
背后是新三板上市公司？
與手機用戶相比，電腦用戶在“返回”后的小故事界面點擊“繼續閱讀”后是另一番景象。
系統會自動彈出一個微信二維碼，掃描后即跳轉到了一個名為“霖霆XX”的公眾號。想要繼續閱讀文章的讀者關注后即可根據提示繼續跳轉。
相較文X閱讀，霖霆XX的閱讀界面還多了“投訴”的選項。但點擊后即可發現，盡管相似度很高，但該投訴頁面并非微信官方提供。真正的官方投訴網址是mp.weixin.qq.com，如果在霖霆XX給出的頁面投訴，不僅無法起到該有的效果，還可能泄露自己的手機號等關鍵信息。
而在充值面額方面，霖霆XX則與文X閱讀相近，只不過多出了“年費VIP會員”這一選項，一次性花費499元，即可免費看平臺中的所有小說。
雷達財經搜索發現，霖霆XX公眾號的認證主體是廣州尚遠XX有限公司。天眼查顯示，后者成立于2021年8月22日，法定代表人為劉XX。
而劉XX擔任法定代表人的公司多達40家，擔任股東的公司更是有80家，且這些企業出現了驚人的統一性：其名稱的命名格式全部為“廣州xx教育咨詢有限公司”；成立日期也集中在2021年8月21日或22日；注冊地址全部在廣州市天河區員村一橫路；也均在2022年1月26日因“通過登記的住所或者經營場所無法聯系”被廣州市天河區市監局列入經營異常名錄。
另外，在霖霆XX中閱讀小說，每一章的底部都會附帶一張伴有“點擊進入”標識的美女圖片，點擊后會隨機鏈接到公眾號“麥麥XX”或“悠悠XX夜讀”。
兩者的認證主體分別是上海麥廣XXXX有限公司、海南XXX傳媒有限公司。而這兩家公司背后，則是一家新三板掛牌公司。
低俗小說引流屢禁不止
事實上，文X閱讀和霖霆XX的引流手段已非首次出現。
2021年3月，江蘇省連云港市灌南縣公安局就曾接到群眾舉報，稱有人在微信群中發送“疫情補貼紅包”、“假日補貼紅包”等鏈接，誘人轉發至多個微信群，最后卻引流至軟色情網絡小說。
彼時據灌南縣公安局網安大隊案件中隊副中隊長吳偉介紹，為了吸引讀者花更多錢閱讀，不法分子會在故事情節關鍵點突然提示付費，付費模式分月會員、季度會員、年會員，續費時間越長，“性價比越高”。“以我們查處的案件為例，淫穢網絡小說有400多部，涉案金額高達2000余萬元。”
此外，一些涉淫穢內容的網絡書城創建者還會以免費閱讀一些章節為誘餌，引誘閱讀人填寫個人身份證號、手機號等信息，這些信息很快就會以一條30元左右的價格在網絡上倒賣。
而這只是小說相關灰產鏈條中的一個縮影。除微信公眾號外，微博、短視頻、甚至短信都可能成為小說平臺引流的工具。
另據《差評》報道，小說網站還有派單、代理等模式，適合有大量活躍好友的個人號。
派單模式只需個人把小說轉發到朋友圈，產生的收益一般是和小說網站 82 分成，派單者拿 80%，小說網站會專門開一個后臺監測通過派單者鏈接點擊而產生的消費；代理則是在前者的基礎上，朋友圈有人對這個賺錢方法感興趣，就成為派單者的“下家”。
對于這類灰產，包括微信官方、全國掃黃打非辦等在內的監管層一直在進行打擊和清除，但卻始終無法根治。
早在2016年3月，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工業和信息化部就已開始施行《網絡出版服務管理規定》。其中提到，從事網絡出版服務，必須依法經過出版行政主管部門批準，取得《網絡出版服務許可證》。
此后，大量未持有網絡出版服務許可證，且刊載的內容涉嫌低俗色情的公眾號被封。
2018年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的一篇報道就提到，重慶市文化執法總隊經調查發現，微信公眾號“摘星小說”不定期推送文字低俗的小說標題及片段，吸引用戶點擊閱讀“掌中云”小說平臺提供的網絡小說，并通過用戶充值分成的方式獲利。經查，“摘星小說”的運營者重慶舍映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未持有網絡出版服務許可證。監管依法責令該公司刪除全部相關網絡出版物，沒收違法所得59249.88元，并處罰款329166元。
2019年，微信官方還曾發布《到此為止吧，小黃文》，在揭示低俗小說引流的全套產業鏈的同時，也公布了官方的處罰結果：2019年的前7個月，微信團隊處理違規小說賬號6.6w+。其中能力短封3.7W，能力永久2.4w，永久封禁3.9k。
但2021年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布的“凈網”典型案例中，仍不乏犯罪團伙搭建“某原創內容分銷系統”網絡平臺，通過微信公眾號推廣淫穢色情小說鏈接，誘導網民充值牟利的情況。
這一次，違法的6人因犯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被十堰市房縣人民法院分別判處有期徒刑六年至六個月不等。
在行業人士看來，嚴打之下色情小說依舊猖狂，說明了解決問題的困難程度。
一方面，微信公眾號雖然要經過實名認證，但由于信息泄露等原因，網絡上批量倒賣公眾號的生意屢禁不止，群成員眾多的微信群可以通過購買特定成員的微信號打入內部，問題鏈接再以紅包等形式偽裝，淫穢書刊就能以非常隱蔽的方式裂變傳播。
另一方面，從鑒定的角度來說，當前不少網絡小說動輒數萬甚至十幾萬字，必須整部讀完才能綜合認定，執法難度較大。
不過，代理平臺層出不窮，套路卻也十分相似，廣大網民還需擦亮雙眼，謹記“網上沒有免費得來的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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