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是國產電影創作最狂野的時代。
當時恰逢國內制片廠轉型時期,基于盈利的壓力,國內電影廠紛紛試水商業電影。
得益于當時藝術創作環境的寬松,一批題材大膽、類型多元、尺度先鋒的國產商業電影開始涌現在內地銀幕上,由此產生了著名的“87國產商業片熱潮”。
在這種背景下,很多當時的國產電影,都成為了觀眾記憶里的童年陰影。
比如此前推薦過的《夜盜珍妃墓》、《黑樓孤魂》、《青銅狂魔》、《圣保羅醫院之謎》、《大氣層消失》等等,幾乎完全就是cult片。
而在當時,最具影響力和轟動性的邪典電影,當屬1988年的《銀蛇謀殺案》。
本片是八十年代末國產懸疑犯罪片領域的突破之作,其案情之詭譎、尺度之大膽讓人印象深刻,充滿了犯罪,暴力,驚悚等元素,如今看來也十分令人震撼,成為八十年代國產邪典電影領域繞不開的一部名作。
本期「被遺忘的邪典片」,就來回憶一下這部經典老電影——
《銀蛇謀殺案》
The Case of the Silver Snake
電影拍攝創作于1987年,由北京電影廠出品。
回顧八十年代的內地電影市場,因為正處在市場轉型期,造就了當時電影類型的多元。
七十年代末以前,內地電影沒有商業片的概念,改開以后,香港電影人乘著合拍片的東風,給內地電影人和觀眾帶來了商業化的制作手法和藝術創作理念。
受到合拍片的沖擊,內地制片廠也開始蹣跚學步,模仿學習當時的歐美和港臺商業電影,武打、犯罪、懸疑、驚悚等題材的電影,逐漸成為制片廠青睞的熱門類型。
當時的北影廠選中了年輕的女導演李少紅,來執導這部《銀蛇謀殺案》。
作為第五代導演的代表人物,李少紅走進大眾的視線是靠著電視劇《大明宮詞》以及《橘子紅了》。這兩部將周迅捧上神壇的作品,一定程度上奠定了李少紅在國內影視圈里的地位。
李少紅和同輩的張藝謀、陳凱歌都是電影學院科班出身,當時推崇的都是《黃土地》、《紅高粱》等文藝片,李少紅本身也無創作商業片的經驗,只能硬著頭皮上,靠著摸索拍完了《銀蛇謀殺案》。
這部電影在創作過程中,借鑒了很多歐美商業驚悚片的類型手法,而且片中涉及不少暴力驚悚情節,因此在上映后引發了巨大爭議,有觀眾舉報了電影中18處血腥鏡頭,讓影片一度面臨被封殺的風險。
導演李少紅在當時承受著很大的壓力,但好在電影上映之后大獲成功,北影廠賣出了200多個拷貝,創下了北影廠當時最高拷貝數的紀錄,成為了當年最賣座的電影之一。
再說故事,《銀蛇謀殺案》的劇情很有香港奇案電影的特征,講述了一位喪心病狂的殺人犯,最終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離奇的是兇手的作案手法,喜歡用毒蛇虐殺女性。
主人公郝飛羽是一名性情古怪孤僻的電影放映員。
他的工作就是在電影院的放映室里,給觀眾播放電影,工作枯燥乏味。
在工作之外,郝飛羽有個不為人知的癖好,他一直在暗中尋找自己的獵物。
郝飛羽一天到晚用望遠鏡四處窺望,尋找年輕漂亮的少女,將她們視作自己的獵物。
選中目標后,就想辦法引誘少女到放映間,迷暈后將少女綁在搖椅上勒住嘴巴,并放出劇毒無比的銀環蛇將她們咬死。
靠著這樣的作案手法,郝飛羽已經接連殘害了多名年輕女性,當地警方接手案件調查后,成立了專案組,將案子命名為“銀蛇謀殺案”,小組以文英華、老周為首。
警方分析了幾起案件之后,認為兇手作案手法縝密,幾乎都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證據,
警方只能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對兇手做了心理畫像:
兇手應該是一名長相英俊,頗受女孩喜歡的年輕男子,對方獨居,且居住的地方有很大的空間,可以方便他的作案。
另一邊,郝飛羽又在用望遠鏡偷窺尋找獵物,她偶然間發現照相師孔翔雄正在偷拍銀行的業務活動。對方鬼祟的舉動,引起了郝飛羽的好奇。
郝飛羽悄悄潛入孔的照相館,偷走了幾張照片,并探知孔翔雄正在參與策劃盜竊銀行。
幾天后,附近的銀行被盜,郝飛羽由此得知,孔翔雄是銀行盜竊犯的主謀之一。
郝飛羽作為一名變態兇犯,自然不會拆穿銀行盜竊案的陰謀,他反而決定借此機會,利用手上的證據敲詐這幫盜竊銀行的罪犯,打算從中牟利。
郝飛羽從偷來的照片中發現,有一名年輕漂亮的女郎喬美奐,正和銀行經理石衡山交往。
但其實喬美奐是銀行盜竊主謀鐘大忠的女友。
原來,鐘大忠為了盜竊銀行金庫內的巨款,通過照相師孔翔雄的關系,將女友喬美奐介紹給他的表哥石衡山,用”美人計”將其調開,使盜竊行動順利實施。
郝飛羽發現銀行盜竊案的陰謀后,決定趁機敲詐,他悄悄將一盤錄音帶,轉給了在野牛酒吧工作的喬美奐,威逼其將一筆巨款送到體育館,結果驚動了鐘大忠。
鐘大忠假意交易,實則暗藏歹心。
郝飛羽躲在暗處與他們周旋,并乘隙擄走了喬美奐。
鐘大忠以為敲詐者是石衡山,便命令打手追殺他,石衡山倉皇逃跑。
打手追到照相館將石的表弟照相師孔翔雄給殺死滅口。
另一邊,郝飛羽因為沒收到錢,惱羞成怒,決定殺死被他擄走的喬美奐。
電影院的放映室內,喬美奐驚恐地哀求對方放過自己,盡管女人拼命喊叫,但完全被影廳的音箱蓋住,郝飛羽鎮定自若,隨后還拿出了電鉆。
最終,喬美奐也慘死在了這位銀蛇殺手的手里。
不久,公安人員發現了被毒蛇咬死的喬美奐的尸體。
盜竊案和銀蛇案原本是不相關的案件,因為傷口是相連的。
專案組因此開始對兩宗案件的涉案人員進行深入調查。
電影中出現了一種充滿想象力的“黑科技”,警方可以通過死者被害前瞳孔留下的生物波“殘像”,生成一張行兇者的照片,由此得到了兇手的照片。
喬美奐有個姐姐喬美侖,為弄清妹妹死因,只身深入蛇市調查,結果差點遭到蛇販子的污辱。
她從躲在妹妹寓所里的石衡山那里,知道了事情的起因,便拉著石去公安局報案。
不料,打手們趕到,操縱電梯將石衡山擠死,喬美侖當場嚇瘋。
郝飛羽繼續給鐘大忠打過去匿名電話,鐘大忠萬萬沒想到石衡山死后,還會有人敲詐。
他帶著打手來到約定地點將郝飛羽毒打一頓,關進靶場廁所,逼他說出證據在哪里。神經錯亂的郝飛羽砸碎廁所鏡子,用鏡片刺死看守,逃回電影院。
警方趕到,鐘大忠及其爪牙也全部落入法網之后,警察將電影院團團包圍,郝飛羽在幻想中,化身為《第一滴血》中的戰士蘭博一樣,舉槍消滅了所有人,但現實是,他警笛聲中絕望地開槍自殺。
電影的故事到此結束。
《銀蛇謀殺案》是導演李少紅首次獨立指導的作品,從這部并不太成熟的商業奇情罪案片中,能夠看出八十年代國產商業電影探索時期的一些鮮明風格。創作者一方面深受好萊塢或是港臺電影的影響,同時又試圖將商業氣息濃重的故事,植入更深層次的社會意義和批判,往往外表看似獵奇,實則內核相當嚴肅。
本片中對于刑偵破案的戲份其實相當有限,大量的戲份反而用來刻畫銀蛇殺手郝飛羽病態又可怖的形象,初出茅廬的演員賈宏聲在片中塑造了一個叛逆的、桀驁不馴、來自底層的電影放映員。
電影對于這一角色的前史和犯罪心理的刻畫不多,但通過電影的一些蛛絲馬跡可以猜測到角色的命運,按照電影設定,郝飛羽可能是一位出生在六十年代的青年。
加之他死前腦海中的幻象,都是一些戰爭題材的戲份,暗示角色帶有強烈的自我毀滅傾向,他誘殺年輕女孩似乎暗示他生理上的無能,借助銀環蛇滿足自己病態的欲望,綜上細節,可以推論出郝飛羽應該是在特殊年代遭受巨大心理創傷,從此走上病態殺手之路。
如果站在這個角度來看待電影,影片顯然沒有局限在拍攝一部連環殺手的罪案片,而是帶有很深的傷痕電影的意味在其中。
電影的美術攝影也很前衛,李少紅陰郁的電影風格在這部影片里展現得淋漓盡致,而賈宏聲的大膽演出把一個連環殺人犯演繹得讓人入木三分,他叼著煙冷笑的樣子著實讓人不寒而栗。
拍攝《銀蛇謀殺案》時,賈宏聲還是一名學生,憂郁帥氣的外形極具偶像氣質。
這部電影之后,賈宏聲迅速在內地影壇成名,一度成為九十年代家喻戶曉的明星,可惜賈宏聲后來淪為一名癮君子,最終在2010年選擇跳樓自殺。
從一位影壇當紅明星,到黯然離世,賈宏聲的一生讓人嘆息。
如今再看這部《銀蛇謀殺案》,最大的問題可能還是劇作上不夠成熟,作為一部罪案片,敘事節奏實在太趕,很多細節刻畫得比較粗疏,警方的偵破線寫得很胡來,甚至出現了瞳孔照相這樣的離奇設定。
但即便如此,本片作為一部帶著探索意義的國產商業電影,還是值得影迷重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