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朗讀者》這部電影,觀眾們要問的問題就是“漢娜是誰?”你會原諒“漢娜”嗎?
我們遇到了一個難以理解的人。她對文學的熱情何來?她對尊嚴的執拗何來?
尤其是要以奧斯維辛集中營看護的罪名被打入牢獄20年,她怎么還不開口說話?
帶著這些問題,我們細細品味著這部電影。
演員對漢娜定位的理解
對于漢娜的定位,其實演員凱特·溫絲萊特也有過我們的困惑,當導演史蒂芬·戴德利和她第一次坐下來討論漢娜時,溫絲萊特完全不能理解這個人。
她無法親近她,以前演其他角色,她總是能夠用自己生命中比較相近的體驗,跟對方取得聯系。
但是對于漢娜,溫絲萊特什么也沒有,從她生命里拿不出任何事情可以放進漢娜這個人物。
但是溫絲萊特不能教化漢娜,不能說:漢娜你是錯的,我不能做你做的那些。
溫斯萊特要扮演漢娜,就必須理解她,使她成為一個人。
她做了很多觀察和閱讀,發現那些年輕的納粹看守,男人女人,并不真正知道他們在干什么,漢娜絕對是其中之一。
與自己過去的罪惡不斷較量
德國是經歷過種族矛盾的國家,也是一個與自己過去的罪惡不斷較量的國家。
1970年冬,大雪過后最冷的天,勃蘭特跪在華沙死難者紀念碑下,成為“歐洲一千年來最強烈的謝罪”。
毫無疑問,戴德利想在電影里表達的觀念幾乎是嘩然的:種族主義者始于一些普通人。
他并非要為希特勒洗脫罪名,那是另一個層次的問題,但是這個觀念太容易招來攻擊。
比如人們會認為漢娜代表著相當一部分無知者,他們被納粹操縱,處于歷史無意識狀態,甚至將重大是非讓渡于個人尊嚴。
你可能會反問戴德利:任何被卷入納粹的人都是惡人,而你說殘忍的滅絕始于普通人,那么到底是誰發動了它,應該是希特勒勝過看守吧?
戴德利可能會回應你:這是成千上萬人共同參加的。贖罪是小說《朗讀者》的主題,也是德國的一份沉重遺產。
犯罪者不必須是惡人,他們可能就是父母、老師和牧師。與納粹有關的人數實在太多,從軍人數達到了1500萬。
漢娜與年輕男孩的戀情
讓我們重拾《朗讀者》這個故事。德國柏林,年輕男孩邁克有一天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病了,偶然遇到漢娜,漢娜幫助了他。
等恢復了健康,邁克來向她致謝。他們開始了一段親密的關系。
她比他大許多,他還是一個學生。她喜歡他為她朗讀,他朗讀了許多名著。
有一天她消失了,他進入大學學習法律。一次在法庭旁聽,坐在審判席上的卻是她,因戰爭罪行被判刑。
當邁克從少年變成了老男人,他繼續為漢娜朗讀,錄成磁帶,和原書一起寄往獄中。
但是從來沒寫過一封信、一個字。后來,漢娜學會了讀和寫。
她快出獄時,他們見了最后一面,很快,她在牢房自盡。多年來第一次見面,她想擁抱一下,但他躲過了……
當然,你會說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一個納粹看守,盡管他曾經愛過這個女人。事實上,他終其一生可能只愛過這個女人。
小說里這么說:他結婚了,妻子很好,跟他一樣學法律,可他總覺得摸起來、聞起來、親起來,完全不是那個味道,直到這種不是味道兒的感覺永遠不退,他離婚了。
后來尋尋覓覓,他尋覓的女人都有那么點像漢娜。
源自文學的電影
電影來源于本哈德·施林克的原著,登上《紐約時報》排行榜第一名,大有重振德國文學的意思。
這個故事稀有得像個自傳,施林克很像主人公邁克,做學生時他去過法蘭克福審判、后來在紐約和柏林教法律,這期間人們探討1950年德國發生的事情。
但施林克年輕時并不認識一個漢娜那樣的女人,他在工廠工作時認識了一些人。
從她們那兒獲取了漢娜的成分,又從認識的另一些人那兒獲取了另一些,漫長的過程中她們共同形成了漢娜。
后來,施林克發現他訪問的那些人也沒有告訴他真相,他們在那些年是怎么過的,于是他認為有些事情需要與這一代人分享,于是寫了這本書并親自為電影擔任了編劇。
影片背后的強大隱喻
《朗讀者》成為一個強大的隱喻。邁克對漢娜的復雜感情,正好隱喻著德國的年青一代對曾經參加過納粹的父母的復雜感情,作者施林克就是這個年紀,1944年出生。
邁克說,如果背叛一名罪犯不會讓我罪孽深重,那么愛上一名罪犯卻使我罪責難逃。
邁克再愛漢娜是難的,而做那一代人的小孩也是難的,那不是他們的錯,但無論如何他們感到牽涉其中,因為他們的父母和老師牽涉其中。
有許多關于“二戰”的電影和書,但極少有誰關心接下來的一代該如何生活在巨大的罪惡陰影里。
所以,這個表面的愛情故事,必須有一種代際差異,必須發生在一個戰后出生的男孩與一個戰時為納粹服務的女人之間,這樣的安排是有意識的,而非自傳性。
結語
導演戴德利拍這部電影也是在為自己的同代人做一件事,這代人真的認為他們生于罪惡。
異文化之下的人,也許感到這個故事很遠,但戴德利提出的這個深刻、嚴肅的問題,其實指向全人類:如果你是當下的德國年輕人,如何生活在一個后戰爭時代、后種族滅絕的社會?是否意味著不能愛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