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太喜歡克里斯多夫諾蘭的電影,他的電影里面都有孤獨且脆弱的男人,但他們都在遺憾當中鎮守著自己的回憶。誠如尼可斯卡贊斯基在《基督的最后誘惑》里面寫的一樣:脆弱才能拯救脆弱,堅強不能。那些徹底被洞悉的脆弱男人們,在鏡頭底下展現自己的真實樣貌,卻讓他們變得更堅強。
就像《黑暗騎士》的布魯斯韋恩一樣,失去所愛后從高塔遙望著黑夜;但又像《全面啟動》的柯柏那樣執著轉動陀螺,想找回一些什么,想多愛一些,想證明多一些什么。
《星際效應》原是導演克里斯多夫諾蘭獻給女兒芙蘿拉的一封情書,我們在此宣告離別,但是我們依舊有相聚的機會。也因此《星際效應》相對于其他的克里斯多夫諾蘭電影而言,這部減少了幾分深沉的銳氣,更是他從影至今最溫柔的電影,兩個父親,兩個女兒,他們都必須讓這個世界幸福。
諾蘭之前的電影就沒有所謂愛的可能?或者是說他更洞視生命的無常,或許就像《記憶拼圖》里面尋找真相的李奧納德,一切只為了找到殺妻的兇手,這讓他有了執念,也難怪《針鋒相對》透過老警官之口說出他一定有罪,我相信他一定有罪,《頂尖對決》讓兩個對彼此充滿恨意的男人做出無法彌補的苦痛,最終兩人犧牲了自己最珍貴的愛人,也要毀滅彼此。
可是《星際效應》不是,回歸我起始最想說的,這是一部關于愛的電影,也是克里斯多夫諾蘭從影至今最溫柔的娛樂大片,除了一貫不可思議的視覺奇觀之外,更透過庫柏之眼來凝視這一整個家庭,他與子女之間的深刻羈絆,用一只手表當作他與女兒墨菲的信物,告訴她,我們一起對時間,到時候等我回來,我們來看我比妳的世界還要晚了多少。
女兒之名墨菲來源自莫非定律,或多或少都明確表明了庫柏的悲劇想法,凡是可能出錯的事物一定會出錯,但錯誤不一定為失敗,也會是一種美麗。他與女兒之間的破裂關系造成兩人相隔許久的懸念,太空船無法穿越所有的宇宙,深不見光的黑洞使人悚栗,時間光年的瞬息萬變令人婉嘆,但只有回歸感性的思念,是可以突破空間與時間的。
在那遼闊景深的宇宙時光里,庫柏、布蘭德、道爾及羅米利等各領域的科學家及冒險家前往時間不可觸的宇宙,當他們仰望地球的美好。突然又想起庫柏所說:我們曾經仰望星空并且期許總有一天可以登陸其他星球,但現在我們只能低頭擔心我們居住地的廢土。像是自己推翻自己的理論一樣,看著那張庫柏憂郁傷心的臉,才告知我們。原來地球之所以美好,不只是賴以居住生存的幸福,更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拉扯。
他們執行了拉撒路任務,那一場必然只能重生的旅程,拉撒路在圣經里是耶穌的門徒,死后四天被耶穌吩咐復活,從死亡迎接重生。四位組員被告知不能有家累,即便布蘭德秘戀著另一位科學家,但不能說,愛會阻礙我們思考,我們不能擁有愛,但我們卻都忘了要不是依存于愛,我們根本無法立足于世,無法組織我們雄偉的城邦。
科學排斥過多的情感,提醒著我們有可能會危害其思考。但是庫柏對女兒的愛卻改變了地球的未來,布蘭德的愛戀卻找到人類生存的新希望,誰說愛不是唯一呢?但對于曼恩博士來說,愛卻又是一種解釋,愛是恐懼,這讓他決心丟出虛假的訊號,決心換得一絲絲可能回到地球的機會,他成功了,有人來救他,他告知未來是不可能的,人類終將滅亡,我們頂多只能夠創造出另一批新的人類而已。因此《星際效應》的焦油上承《2001太空漫游》的哈爾,但到了諾蘭的手中并非為人類與機器人的不信任,他帶我們抵達下一個紀元,人類與機器人是可以相互和睦的族群,調整幽默指數或坦白指數,沒有憤怒的毀滅,我們可以一起走向未來。
又或是塔可夫斯基的《飛向太空》,烏托邦不再輝煌,但卻是一場內在的自我救贖之旅,修補自己的靈魂,補綴而入璀璨的星空。還是《第三類接觸》那般與外星人聯系,最后得知所能夠對話的,仍然是內心那個真正的自己。
想起法國導演尚雷諾所說:每個導演終其一生只拍一部片子,其他作品都只是注腳與變奏而已。諾蘭從《記憶拼圖》開始,啟動了他對逝去之愛的遺憾與感嘆,更在《黑暗騎士》三部曲當中的布魯斯韋恩與瑞秋,以及《全面啟動》柯柏與茉兒之間不舍的愛情里面,盼得一絲絲重生的機會,但他真的重生了。
《星際效應》的庫柏穿越無數光年,終于最后來到女兒的年邁時期,他們相遇時早已經收起昔日的眼淚,是的,感傷都請收拾,請帶著所有的希望與喜悅開始起飛,讓所謂的愛敘述一切。
王勃在《滕王閣序》是這樣寫的:閑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天光星辰轉動,時間就這樣過去,但如果有些事物,可以陪我們留下,可以陪我們更茁壯,那么《星際效應》就會是帶我們抵達每一場美夢的時空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