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化娛樂消磨了大眾對國劇的耐心,尤其棄劇率高漲的當下,留住受眾成了創作者重點思考的課題。因此國劇的質量高低決定了賞味期限的長短。
根據視頻平臺熱門劇集片單,可以發現新劇老劇幾乎平分秋色。前者代表快消劇、后者代表長尾劇,兩類包含價值截然不同的劇,正是目前市場上的主力軍。
但流水線生產的新劇雖然占了時間上貼近大眾的優勢,有時卻并不能帶來新鮮感,反而可能加劇同質化的審美反感。而播出十幾二十年的經典老劇,非但可能不會過時,甚至有可能跟隨不同時代的解讀而煥發新生,凸顯長尾價值。
可見,一部劇能否取悅大眾不能簡單用時間坐標來衡量。快消劇、長尾劇給影視行業帶來了哪些啟示,快消劇轉化為長尾劇有何方法?
快消or長尾,題材人設面面觀
拿去年來說,在視頻平臺受到追捧的新劇包括《贅婿》《掃黑風暴》《你是我的榮耀》《司藤》《覺醒年代》《斗羅大陸》《愛上特種兵》《錦心似玉》《你是我的城池營壘》《長歌行》《斛珠夫人》《千古玦塵》《一生一世》等。
老劇包括《甄嬛傳》《武林外傳》《瑯琊榜》《西游記》(86版)《亮劍》《父母愛情》《知否》《仙劍奇俠傳一》《士兵突擊》《我的團長我的團》《慶余年》《有翡》《大秦賦》《黑白禁區》等。
在題材上,反響不俗的新劇涵蓋古裝、涉案、甜寵、都市情感、奇幻懸愛、重大革命歷史,既有基本盤龐大的主流題材,也有融入新元素的創新題材。
值得一提的是,擺脫說教沉悶底色、找到與年輕人審美接駁的主旋律劇因展現出新面貌,躋身爆款陣營。而一些常規題材因注入主旋律價值而呈現甜寵+正劇的混合氣質。可以說,兩者找到了適合自身的方式跳出了快消劇的桎梏,有走出長尾劇的趨勢。
被N刷的老劇,題材主要集中在古裝、重大革命歷史、軍旅、刑偵。一來說明古裝劇的基本盤一向很大、深受女性喜愛,宮斗宅斗、權謀、神話、仙俠、情景喜劇、歷史幾大分支容易孵化出經典,有的甚至是某細分劇種的開山鼻祖;二來反映了男性的審美取向和極高的忠誠度,硬核的劇情和人物刺激了他們的多巴胺,戳中嗨點。
新劇題材輻射面較廣,老劇題材較為兩極化,但兩者也有所重合,比如古裝、涉案、重大革命歷史,從側面證明這些類型的劇作可挖掘的價值空間較大。
在人設上,快消劇里占比很大的古裝劇,要么是大男主打怪升級、從草根逆襲為王者,要么是大女主背負使命打怪升級、還得穿插跟男主立場對立的虐戀。雷同的古裝劇人設,令人味同嚼蠟,注定了要貼上快消品的標簽。
只有極少數古裝劇做到了人設有新意,比如試圖打破性別權力結構的《贅婿》。該劇的成功,說明跳出套路化的人設的吸睛度有多大。反響不俗的其他題材的新劇,也大都在人物上做了文章。《司藤》的女王忠犬設定,《榮耀》里的航天設計師和娛樂圈大明星,內核接地氣。
反觀長尾劇,人設大都很經典。《甄嬛傳》的女性群像,指向了處于古代封建社會、被卷入雌競的后宮妃子的多面性,由純良的嬛嬛黑化為鈕祜祿甄嬛的女主,囂張跋扈卻悲劇收場的華妃,跟姐妹反目成仇、自食惡果的安陵容……每個女性角色都是一面折射人性的棱鏡,她們的言行舉止留下了巨大的解讀空間,也激發了女性受眾的討論欲。
《瑯琊榜》的男主梅長蘇堪稱國產古裝權謀劇發展史上一個標志性的人物,拖著病軀投身政權紛爭,在國仇家恨、兄弟情義的漩渦中見招拆招,奏出“江左梅郎”赤子心下的一曲慷慨悲歌。男兒的雄心壯志不一定要靠健碩身軀來實現,充滿智慧的頭腦也能扭轉乾坤,梅長蘇的吸睛,在于如懸在血雨腥風廟堂上的一股清風。
此外,《亮劍》里歷經大戰、軍人本色依舊的李云龍,《士兵突擊》里由農村出身的普通士兵蛻變為出色偵察兵的許三多,《父母愛情》里憨厚的海軍軍官江德福和資本家小姐安杰,都是立體飽滿的人物代表,也是老劇發揮長尾價值的原因之一。
價值兩極化,快消如何轉化為長尾?
近年由于電視臺購劇成本的壓縮和網臺聯播模式的興起,1.5輪跟播、二輪劇、多輪劇和先網后臺等多種播出模式,拉長了劇集的播出周期,優質劇的長尾價值也愈發凸顯。
但終其一點,凡是能連續掀起追劇浪潮的,都是品質過硬且高口碑的劇作。被大眾N刷的老劇,既有上世紀的《西游記》《三國演義》《紅樓夢》《水滸傳》等經典名劇,也有誕生于千禧年之后的《武林外傳》《亮劍》《士兵突擊》《我的團長我的團》《仙劍奇俠傳一》,和2011年至2020年播出的《甄嬛傳》《父母愛情》《瑯琊榜》《知否》《隱秘而偉大》《慶余年》等。這些長尾劇豆瓣評分大都在8-9分,說明高口碑為劇作的長尾價值奠定了基礎。
此外,一部劇能練就長尾價值的殺手锏,還取決于內外兩大方面。內,即劇作內核要有普世意義、傳遞的價值觀貼近時代和大眾,探討的話題容易引發共情。比如《亮劍》將宏大的歷史命題與微觀個體的命運勾連,使得奮戰在硝煙戰場上的英雄變成代表人類信仰的旗幟,打破了時空壁壘直抵人心。
《武林外傳》的經典,在于觸發大眾情感公約數的豐富內涵。圍繞同福客棧構建的江湖,其實是人性的江湖,那些無厘頭的故事和人物,實則道出一個個樸素的人生哲理。被視為女性職場教科書的《甄嬛傳》,能讓女性在觀看時對號入座,通過劇中人物和事件獲得在叢林法則生存的啟發。
前段時間收官的全民爆款劇《人世間》,包括在地面頻道播放上百輪的《隱秘而偉大》,同樣具備了長尾劇的內核要素。只有打動人心,大眾才有反復刷劇的動力,也才能在每次重溫中獲得不一樣的體驗和感悟。
長尾劇必備的外在要素,一來體現在大IP+高國民演技派的黃金組合,縱觀上述代表作品,無不是這個路數。二來體現在制作層面,匠心主創保駕護航,畫面精良、服化道考究輔以扣人心弦的劇情,放大了劇作的優點、提升了擁躉的黏性。
隨著時代更迭、語境進化,老劇N刷的過程,與其說只是大眾在懷舊,不如說是看客們找到了新的賞劇樂趣。
二創小視頻刮起的鬼畜視頻風病毒式傳播,用與時俱進的價值觀剖析經典老劇里人物的臺詞和行為,輸出各種“X學”的論調,通過玩梗聯動的形式,老劇的價值被重新激活,甚至成為年輕人的熱門社交貨幣。
這也是優質老劇相較新劇最為突出的優勢,經過時間沉淀,老劇的討論空間更廣、維度更多,而價值就在每次輿情發酵中得以延續。
近年播出的一些爆款劇,雖然在時間上還算不上太老的劇,但長尾價值也逐漸顯現。比如《慶余年》打破了男頻爽劇瓶頸,《知否》書寫了大女主宅斗劇的新樣貌,加之分別有新麗、正午陽光知名影視公司坐鎮,由內而外質量上乘,再次證明即便沒有充足時間醞釀,圈層爆款仍具有長尾潛力。
反觀快消品,除了少部分因為做出創新而延伸了賞味期限,大部分的“保質期”都很短暫,幾乎是隨著收官、關注度就逐漸下滑。雖然有的劇超點成績還不錯,但也只是用作為主演的流量藝人一次性的割韭菜,然后便透支乏力。
基于快消時代的流水線商品,決定了生命力的上限。這些快消劇最大的病灶,是人物、劇情懸浮套路,且注水嚴重導致節奏拖沓、邏輯有漏洞,有的制作還粗糙。看一遍就夠考驗觀眾耐性了,怎么可能N刷浪費時間呢。而且有的快消劇粉絲屬性明顯,有時就連粉絲都難以下咽。
快消劇的警示意義也由此可見。為了媚粉的降智劇,或者僅為了滿足大眾爽感的狗血劇,非但不能給觀眾帶來啟發,還是資源的浪費。這類所謂的“造夢機”,可替代性都很強。
可以說,快消劇價值空洞,是因為在各方面都站在了長尾劇的對面。因此,前者轉化為后者的方法也可窺見。
人物、劇情、價值觀、制作,軟硬件都需要有與時俱進的思辨性,要能與大眾達成某種心靈默契,換位思考去創作更能摸透審美走向。切忌讓影視劇淪為“廢話文學”的大本營,否則創作者的自嗨式創作或投機行為,都會淪為無用功。歸根結底,匠心打磨才是長尾劇誕生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