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綜藝,近年殺出了不少黑馬。
從原創喜劇競演《一年一度喜劇大賽》,到將中國舞節目《舞千年》…
題材看似小眾、冷門,但都靠質量征服了大眾。
最近,又有一檔國綜,同樣在選題上十分大膽。
連刷三期,魚叔著實被驚艷到。
這么高級的國綜,真該火出圈了——
《愛樂之都》
為什么說它大膽?
因為它是國內首檔專注于音樂劇競演的節目。
如何讓這門「高冷」藝術破圈,是這檔節目的最大難點,也是它的最大看點。
首先,嘉賓陣容就不走尋常路。
出乎預料地請到了張雨綺這樣的音樂劇圈外人。
她延續了一貫的耿直,不懂就問,不喜歡就直說。
作為助力人,她的打分標準就一條:能不能產生共鳴。
能讓她感動落淚的就是好劇,無動于衷的就是一般。
而這恰恰最能夠代表普通觀眾的視角。
而阿云嘎作為行業中流砥柱,首個國有音樂劇團團長。
在作曲、演唱方面都有豐富的履歷。
他與另兩位制作人,代表著音樂劇行業的專業視角。
其次,節目形式打破了音樂劇的欣賞門檻。
音樂劇,其實并沒有那么遙不可及。
它就好比「劇場里的歌舞片」。
通過演+唱+跳的方式,講述一個故事。
節目時長有限,無法完整呈現一部長達幾小時的劇目。
因此節選了幾部最具代表性的片段,讓大家在短短幾分鐘里就能領略到音樂劇的最大魅力。
并在開場前配以旁白解說劇目背景,沒看過原版的觀眾也能快速代入情境。
因此俘獲了大量觀眾,最新一期的收視率在中國視聽大數據中,排名省級衛視同時段第一。
更驚喜的是,節目中出現了不少中國原創音樂劇。
《蝶》,被人民網評為「史詩級的原創音樂劇」。
它脫胎于古典民間故事《梁山伯與祝英臺》。
不僅著力于呈現階級差異,更深入探討了男女感情觀的不同。
這一次,祝英臺變成了蝶人中最漂亮的姑娘。
她要嫁給人類,以打破「蝶人不能成為真正的人」的詛咒。
可在婚禮的前一夜,不速之客梁山伯突然闖入,揚言要帶走她。
這番表白讓她覺得困惑,因為兩人只見過一次面。
為了試探對方的才華和真心,祝英臺不斷追問。
一問一答的吟唱,如同被賦予了旋律的詩詞:
你怎么寫時間
藏在影子里看不見的光線
你怎么寫永恒
剛剛消失的太短暫的瞬間
你怎么寫頭發
那會說話的星球上的草原
最后,祝英臺按捺不住地問出:
「你怎么寫愛情?」
這時梁山伯終于遲疑了:
「我從來都沒和她見過面?!?/p>
說完甚至想要逃跑。
但祝英臺攔住了他,伸出手碰觸他遞過來的花。
代表著她在愛情中的勇氣,對未來的憧憬。
《蝶》用音樂劇的形式,詮釋了中國詩詞的「言有盡而意無窮」。
余韻悠長的唱詞,可以從兩個面向解讀。
一個是黑暗的。
梁山伯的愛情只是一時腦熱,他不知責任為何物。
祝英臺急于從不幸的婚姻中掙脫,又一頭扎進了男人的騙局中。
一個是光明的。
兩人都從這段感情中,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正如演員喻越越所說,女人在感情中的勇敢,超出男人的想象。
2007年,《蝶》轟動了全球,成為首部在國外獲獎的中國原創音樂劇。
也再一次證明,藝術無國界,音樂劇也可以是文化輸出的載體。
如果說《蝶》是中國音樂劇浪漫主義的高峰。
那么《在遠方》就是現實主義的代表。
故事完全從現實取材,聚焦于基層勞動者。
2000年,我國的快遞業務開始野蠻生長。
姚遠和他的兄弟高暢,決定創辦自己的快遞公司。
但他們得先從起早貪黑的快遞小哥做起。
整個選段,臺詞和表演高潮迭起,讓觀眾全程入戲。
在演員的生動演繹之下,兩兄弟的性格差異非常明顯,也凸顯了時代的機遇與殘酷并存。
高暢遇到了蠻不講理的客戶,一把扯下手套要去大城市打工。
「我不想坐電梯嗎?人家不讓啊。人家嫌我身上有味兒。你知道我一天要爬多少樓梯嗎?」
姚遠則忍辱負重,樂觀又清醒。
堅信努力就會有回報,他們能靠送快遞買車買房。
「遠方不是你想的那樣,它不是你的腳能夠到達的地方,而是你的心要超越的地方!」
布景和道具,也為現實感加分。
餐館的屋頂,背后是萬家燈火。
三輪車、手套、塑料披風,幾個道具就勾勒出一幅城市景觀和外賣小哥的日常。
無論是題材還是表演,都十分貼近觀眾。
這也成了第一輪競演中反響最熱烈的作品。
瞬間讓大家明白了支持本土原創音樂劇的必要性,也對它的未來抱有無限期待。
音樂劇源于西方,《愛樂之都》的舞臺上當然也少不了經典外國劇目。
《歌劇魅影》,全球四大音樂劇之一,觀劇人數超過1.45億。
也曾被多次改編成影視作品。
2004年的電影版《歌劇魅影》
因為演繹難度太大,害怕砸場子,從未有中國演員在內地登臺表演過。
但為了呈現最佳的舞臺效果,節目組這次下了血本。
男主「魅影」以剪影亮相,拉滿了懸疑張力。
他的內心在興奮與恐懼中撕裂,如同猩紅的霧氣,在舞臺上升騰。
而女主克里斯汀如約而至。
佇立在幽暗的大橋上,只能憑借他的牽引摸索向前。
兩人的服裝和造型,都復刻了19世紀的巴黎。
下樓梯時的壁燈,全是真人手持,營造出一種妖冶詭譎的氛圍。
隨著「魅影」撐船載愛人渡河,情節也抵達高潮。
在「魅影」的引導之下,克里斯汀的高音節節攀升,不斷突破著自我。
她釋放全部潛能,只為他而唱。
這一刻,他的殘缺得到了原諒。丑陋的他,卻創造出了完美的音樂天使。
在一聲滿足的嘆息中,表演落幕。
作為第一期的開場秀,這段表演完全撐住了節目的野心和格局。
連原作者韋伯都忍不住給節目點贊。
第二期則出現了另一出頂流音樂劇——《媽媽咪呀》。
作為百老匯歷史上最為成功的音樂劇之一,曾創造了150億人民幣的票房神話。
電影版也曾榮獲金球獎提名。
同時,《媽媽咪呀》之于中國音樂劇行業也有著特殊的意義。
它是首個按照國際音樂劇復制級標準制作的中文版音樂劇。
十幾年前,在全國20多個城市巡演超過400場,票房近2億,是當時的票房奇跡。
堪稱中國音樂劇產業化的一個里程碑。
而更值得注意的是,它是一部女性題材作品。
對女性形象的塑造有別于傳統,拋棄了作為母親、女兒的社會身份,只著重表達她們內心的欲望。
如今看來依然毫不過時。
演出開始,三位40+女性聊起了當年的夢想。
唐娜的兩個閨蜜,一個想當小說家,一個想環游世界,最后都成功了。
而她身為單親媽媽,只能用尷尬的笑岔開了話題。
「我該給我的女兒沖奶粉了。」
她已經被柴米油鹽淹沒,不再執著夢想。
閨蜜們為了重拾她眼里的光,唱起了年輕時最愛的曲子。
隨后的舞臺設計非常巧妙。
三人現場變裝,不過幾秒,就從普通女人變成了艷光四射的舞臺皇后。
每一個舞蹈動作,都將女性的美感和力量展現地淋漓盡致。
在熱愛的舞臺上,唐娜眼中又重新燃起昔日的自信和熱情。
女性在任何年齡段都有獨特的美。
這種美來源于她的獨立,她的自我,而不只是為了家庭獻身。
這層表達,也引發了在場所有女性的共鳴。
張雨綺甚至直接跟制作人小柯提議,請多寫一些女性題材,但別再把目光局限在結婚生子上了。
另一部富有現實意義的音樂劇《致埃文漢森》,聚焦于年輕人的心理健康問題。
四位主角都是「社恐」。
眼鏡、圍巾、帽子、耳機,是他們將自己與外界隔開的保護色。
整段表演將音樂劇的舞臺設計感體現得淋漓盡致。
時針轉動的聲音,行色匆匆的行人,代表著社恐眼中充滿焦慮感的世界。
震撼視覺的紅色背景,配合著大屏幕上不斷播放的特寫畫面,呈現著社恐們的內心獨白。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或許,社恐需要的只是被理解、被看見。
隨著善意的聲音涌入,他們也漸漸敢于融入這個世界,將「保護色」甩在身后。
四位演員全情投入,直到演出結束還在戲里。
一向嚴肅的小柯老師都看濕了眼眶。
除此之外,節目當中還出現了《巴黎圣母院》《搖滾莫扎特》《魔法壞女巫》等等經典作品。
而成就這些精彩演出的,是臺上臺下的音樂劇人。
他們正是音樂劇破圈的領路人。
其中既有鄭棋元、夏振凱這樣很早就開始從事音樂劇表演的「頂級大咖」;
也有丁臻瀅、郭耀嶸等當下奮戰在一線的「中堅力量」;
還有張瑋倫、張會芳等新生代「后浪」。
他們不僅讓我們欣賞到高水準的演唱。
同時,也讓我們了解到國內音樂劇行業的眾生相。
有科班應屆生,初出茅廬登臺亮相;
有演了十幾年還默默無聞的邊緣配角,渴望認可;
也有演員、偶像出身,大膽跨界……
不論咖位大小,來到這個舞臺,他們在觀眾面前都是平等的。
然而在舞臺之下,音樂劇人要面對的問題則更復雜。
《愛樂之都》將這些現實困境不避諱地表達出來,更讓我們體會到音樂劇發展的不易。
比如,演出機會少。
國內的音樂劇市場遠遠不算成熟。
除了頭部演員,很多從業者都面臨著入不敷出的窘況,女性尤其艱難。
有不少人都是一邊打工,一邊支撐這個夢想。
像中國第一代音樂劇演員蔣倩如,就在節目上戲稱自己是中國音樂劇的「墊腳石」。
即便她開嗓就能驚艷四座,但卻并沒有得到足夠多的展示空間。
出于生計壓力,她還曾轉行做過幾年微商。
即便是資深演員,也面臨著角色定型的問題。
飾演祝英臺的喻越越,就表示自己接到的角色類型非常單一。
她也希望有更多突破自我的機會。
而由此而來的,是嚴重的人才流失現象。
音樂劇專業的應屆畢業生,面臨很大的壓力。
不穩定的工作和收入,令許多人知難而退。
方書劍的班里有20多個人,現在還堅持本行的不超過5個。
蔣倩如的同班同學,如今也只剩3、4人還活躍在舞臺上。
這也越發反襯出音樂劇演員們堅守的可貴。
以及,地域發展不平衡。
北京、上海的音樂劇產業相對發達。
有名氣的演員已經能擁有自己的小劇場和工作室。
令前來參觀的王哲羨慕不已。
他所在的深圳,音樂劇市場可以用荒蕪來形容。
被業內調侃為「廣寒宮」。
愿意留在那兒的人,都是像他這樣有理想的拓荒者。
在國內從事音樂劇,最難的一道坎則是大眾認知度不高。
很多人都誤以為音樂劇是曲高和寡的高冷藝術。
光是看到這三個字就失去了興趣。
沒有觀眾,對于藝術而言是最致命的。
但這檔節目恰恰說明了,音樂劇不是難以接近的。
它和電影一樣靠故事、情感、表演打動人心。
《在遠方》中的打工人,《媽媽咪呀》中的中年女性……
無一不唱出我們的心聲。
不僅如此,節目也透過專業的解說、唱詞的轉譯。
降低了外國音樂劇作品的理解門檻。
讓我們看到,音樂劇能夠打破地域、文化、語言的壁壘,飛入尋常百姓家。
就像阿云嘎所說,中國音樂劇需要走的路很長,還沒到「斷奶的時候」。
破圈,是音樂劇行業的共同使命。
有了堅守的音樂劇人,有了良心的音樂劇普及節目。
這門藝術,必能飛入尋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