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后,有一天祥子拉車回來告訴虎妞,人和車廠的牌子不見了。虎妞急忙去看。這才得知,劉四爺已經把車子全部賣出,自己拿著錢一走了之。
確定了這個消息之后,虎妞大哭一場,想著以后該怎么辦。她呆呆地坐在炕頭上,渺茫地追想婚后的快樂。她感覺全身像一朵艷麗的大紅花,在香暖的在陽光下打開。她舍不得祥子。
從今以后,不管祥子是去拉車,還是去要飯,她都要永遠跟著他。大雜院里那些婦女能受,她也就能受。這樣想清楚后,虎妞想好了,沒有父親,她和祥子也能過上好生活。
張愛玲在《色戒》里寫道:“到女人心里的路通過子宮”。虎妞正是如此。一旦獻身于祥子,從此眼中就只有祥子。
很多人都說虎妞不愛祥子,她只是拿他做玩具。再看《駱駝祥子》,我才懂,虎妞深愛祥子,為了祥子,寧愿吃苦受累,也要做他的老婆。可惜的是,祥子魯鈍,他不能覺知這種愛的純粹和無私,白白害了虎妞的生命。
1. 虎妞的愛情:一種來自彼岸的期盼
虎妞作為劉四爺唯一的女兒,從小沒有母親,跟著粗枝大葉的劉四爺生活在男人堆里。她對于愛和溫暖有著美好的憧憬。
祥子在人和車廠時,勤奮、努力。空閑時,就打掃院子,擦車,打氣,曬雨布,抹油……劉四說他在新的環境里還能保持著舊的習慣,很難得。劉家父女都喜歡他。祥子買了新車后,劉四也仍然讓他住在廠子里。
虎妞更喜歡這個傻大個,她說什么,祥子老用心聽著,不和她爭辯;她的話,都留著說給祥子聽。別的車夫,因為受盡苦楚,說話總是橫著來;虎妞不怕事,也不怕人,可是也不愿多搭理他們。
這個時候的虎妞已經喜歡上祥子。戀愛中的女人總是有很多話,說也說不完。其實女人想要的也不過就是想找個能聽自己說話的人而已。虎妞對于祥子的愛就是從這兒來的。
在虎妞眼里,祥子是個善解人意的人,是一個可以作終身依靠的男人。所以,虎妞對于祥子上了心。
有一段時間祥子很長時間不回來了,虎妞憋了滿肚子的話不知該跟誰說去。虎妞這段時間脾氣特別火爆,她自己也知道,時間長了自己恐怕憋出內傷。
這一天,父親去了南苑給姑媽做壽去了,虎妞把車廠收拾利索以后,洗澡洗頭捯飭自己,又給自己整了一桌吃食,化了淡妝,臉上擦了粉,嘴唇上抹了胭脂,換上了平素不怎么穿的緊身綠綢小襖,下身一套青洋肥腿單褲。這一番打扮下來,虎妞看著鏡中的自己,說話也不由得放低了嗓門,鏡中的女人變得柔媚起來。
虎妞一個人自斟自飲著,桌上有幾個還不甚熟的白梨,皮兒還發著青。一把酒壺,裝滿了辣乎乎的白干酒,三個白磁酒盅。一個頭號大盤子,擺著半只醬雞,還有一些熏肝醬肚之類的吃食。
這天,恰逢祥子也遇到事了,他辛辛苦苦攢的30塊錢被孫偵探敲走了,他正一肚子氣沒處訴。所以,這天晚上十一點祥子就回了人和車廠。
虎妞聽到響動,于是就叫祥子進來吃點犒勞。她對祥子說,我剛才用牛牌打了一卦,就知道你今晚回來。還真準。虎妞勸祥子喝酒,祥子說自己不喝酒,被虎妞掐著脖子硬灌了一盅,祥子老實了,跟虎妞喝起來。
祥子察覺到,虎姑娘娘不是戲弄他,而是坦白地愛護他。于是他放心大膽地喝了一個醉。這一晚上兩人就在一起了。第二天祥子發現虎妞已經不是CHU女了。
對于昨夜祥子想不明白:他有點不明白虎姑娘是怎么回事。他一向敬重她,而且沒聽說她有不規矩的地方;確實有車夫說她壞話的,但也都是說她厲害,沒有別的。那么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明知道祥子不在車廠里,怎能是一心一意地等著他呢?難道隨便哪個車夫都可以嗎?祥子不敢想下去了。
祥子想到很可怕的一點就是昨夜這一場美好的情事,是不是隨便一個男人都可以。
祥子的一頓苦思冥想沒想出個結果來,當然,祥子這么想無可厚非,因為虎妞并沒跟祥子說明白。但是也有一點,虎妞并沒有強迫祥子上床。兩個人都是成年人,郎有情妾有意,男女之間的事本來就是你情我愿的事。
當時祥子回來時,發現桌子上擺了三個酒盅,是不是虎妞品行不端的罪狀?
其實不是的。這三個酒盅恰恰是虎妞孝順知禮的明證。在傳統習俗中,女人是不能獨自喝酒的,要喝酒必須有別人在場,或者干脆是和父母一起喝,所以,虎妞本來是一人喝酒,也要準備三個杯子。當然也有一種說法,所謂敬天敬地敬祖宗。所以也才會有三個杯子。這并不是虎妞品行不端的證明。
車廠里,人多嘴雜,那么多男人在一起,肯定說不出什么好話來,但是車夫眾口一詞也是說虎妞厲害,沒有其他的話。這足以證明虎妞是個好女孩。
而且這一晚,虎妞也沒想到祥子回來;祥子回來了,這只不過是虎妞的機會而已。
有人說,機會出現在面前,一定要抓住。假如放棄了,這個機會就可能永遠溜走了。虎妞正是這樣,遇到一個絕妙的機會,她就抓住了。由這一個機會她就抓住了自己喜歡的祥子。這充分說明了虎妞的決斷和勇氣。
就和謝霆鋒的歌詞里唱的:因為愛,所以愛。虎妞就是這樣,有愛就大膽抓住。好樣的!
2.有了愛,就抓住祥子
祥子又去了曹先生家拉包月。一天晚上,虎妞來找他。高媽過來告訴祥子:門口有位小姐找你;這位小姐像個大黑塔,有點怕人。祥子嚇得臉上紅得像包著一團火。
祥子出來見到了虎妞,發現她的臉上又擦了粉,被燈光照得顯出點灰綠色,像黑枯了的樹葉上掛著層霜。
祥子發現虎妞那么不可愛,雖說她又擦了粉,但是,灰綠色的臉龐,祥子看著就厭惡。
他扭過頭去,不愿意再看她一眼。虎妞又氣又惱,可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標,虎妞平靜下來。她溫柔地說:祥子,我找你有事。這一聲“祥子”的呼喚就把祥子感動了。這個聲音在祥子心中微微地響著,帶著溫柔親切,似乎在哪兒曾經聽見過,喚起些無可否認的割不斷的情分。
虎妞往近湊了湊,挺了挺肚子說,祥子,我有了,你打主意吧。
祥子愣住了。虎妞給他出主意,劉四過生日時讓他來,哄老頭子開心,然后慢慢認干爹。
祥子說年下忙,不去。虎妞直愣著脖子說出一番話:“這不結聽!甭找不自在!”她撇開嘴,露出兩個虎牙來。“不屈心,我真疼你,你也別不知好歹!跟我犯牛脖子,沒你的好兒,告訴你!
在虎妞給祥子出主意的過程中,虎妞有這樣的宣言:老頭不肯往下走親戚。我不管,我喜歡你,喜歡就得了嗎,管它娘的別的干什么!
我喜歡你!虎妞這話說得擲地有聲。
愛就是要努力在一起,千萬不要相信日韓肥皂劇中所謂的因為不能讓彼此幸福而離開。虎妞正是如此。我愛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相信自己能給你幸福。
虎妞是個腳踏實地的人,她雖潑辣卻也是個知禮的姑娘。她本來已經想好了,會想盡辦法讓父親接受祥子。她計劃周密,讓祥子認劉四爺做干爹,待討得劉四爺的歡心后,再說兩人的婚事。然后兩人結婚就可以順順當當繼承車廠,從此以后和祥子過著幸福的生活。
劉四過生日這天,祥子來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頭子發飆了,虎妞預先籌謀的計劃失了策,劉四爺堅決不同意虎妞和祥子的事。
3.婚后,虎妞謀劃和祥子的未來
說出的話潑出的水。眾目睽睽之下,虎妞做自己的主人,把自己嫁給了祥子。
原著中這樣寫道: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動手,辦得很快。虎妞自己去租了兩間小房;找了裱糊匠,求人給寫了幾個喜字。屋子糊好,她去講轎子……。一切講好,她自己趕了身紅綢子的上轎衣;她自己把這一切都辦好,然后給了祥子30塊錢,告訴祥子從頭至腳置辦一身新衣服。
初六,虎妞坐上了花轎。沒和父親說一句話,沒有弟兄的護送,也沒有親友的祝賀,就這樣嫁給了祥子。
原著中這樣描寫祥子和虎妞的新婚:祥子穿著新衣,虎妞穿著紅襖,臉上抹著白粉與胭脂,眼睛溜著他。祥子不敢正眼看她。她也是既舊又新的一個什么奇怪的東西,是姑娘,也是娘們;像女的,又像男的;像人,又像什么兇惡的走獸!他沒法脫逃。看著帽上的紅結子,直到看得眼花——一轉臉,墻上全是一顆顆的紅點,飛旋著,跳動著,中間有一塊更大的,紅的,臉上發著丑笑的虎妞。
祥子不敢承認,他之所以不喜歡虎妞,全是因為審美上的厭惡。話說白了,只不過是因為虎妞長得丑。他以虎妞不是良家女孩為借口說自己不喜歡她。
可是祥子后來喜歡小福子,難道不知道小福子是妓女嗎?祥子喜歡小福子不過是因為小福子漂亮。這個小小的對比道出了祥子卑鄙的小心思。如果祥子不喜歡虎妞,那天夜里就該扛住虎妞的誘惑,管住自己,別上人家的床,這種吃完就走的嘴臉說到底就是渣男體質。
婚后,虎妞沒有死心,她籌謀著回到父親面前認錯,她知道人和車廠沒有自己是不行的。
讓虎妞沒有想到的是,父親竟然能賣掉車廠拿著錢一走了之。虎妞大哭一場,一是從此緬懷父女之情從此消逝;二是從此之后,她只能踏踏實實做一個車夫的老婆了。
當然,虎妞是個有能力、有想法的女孩。她相信依靠自己的腦子,自己和祥子的日子也不會差。她勸說祥子靠心路吃飯,做點小買賣什么的。開始祥子堅持要去拉車,聽不進虎妞笑罵中的合理規勸。
水泥腦袋的祥子完全不聽她的好言勸告,非要一條路走到黑,堅決去拉車。祥子不是不知道拉車是力氣活,是吃青春飯。但他不愿聽虎妞的勸告,無非是覺得自己只能在拉車這一件事上做自己了吧。
他沒有想明白,夫妻同心其力斷金。
祥子拉車,虎妞持家,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每天祥子回家祥子都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
原著中有這樣的片段:他一氣走回來,進了屋門,大概也就剛十一點鐘。虎妞已把午飯作好:餾的饅頭,熬白菜加肉丸子,一碟虎皮凍,一碟醬蘿卜。白菜還在火上煨著,發出些極美的香味。她像個多年的媳婦,麻利,老到,還帶著點自得的勁兒。她作飯,收拾屋子;屋子里那點香味,暖氣,都是他所未曾經驗過的。不管她怎樣,他覺得自己是有了家。
連祥子也承認,一個家總有它的可愛處。而這個家,恰恰是虎妞給他的。虎妞在和父親斷絕關系無依無靠的情況下,盡己所能,給祥子一個溫暖的家。
張愛玲說過:愛你,愿意為你付出一切。是的,這正是虎妞對祥子的愛。因為真正的愛就是一種付出。這是愛的本質。
結語
敢愛敢恨的虎妞,仗義有擔當的虎妞,聰明有心眼的虎妞最終活成了一束光,照亮了祥子人性的陰暗。
其實虎妞和祥子結婚后沒有多久,虎妞就確證了祥子不愛自己。因為虎妞懷孕后,她的懶和不動就已經說明了這個問題。如果一個女人確定自己是愛著的,她就一定會讓自己變更好。虎妞不是這樣,她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勁兒。
你不愛我,我寧可去死。這大約說的就是虎妞了吧。虎妞生產時難產,然后祥子又不舍得花幾十塊把她送去醫院,最終導致虎妞帶著一個死孩子送了命。
虎妞一生只愛祥子一生,所追求的生活不過是一屋兩人,一日三餐,四季有你。可是,祥子卻連她這么樸素的要求都沒做到。他娶了虎妞后,整日里介意的就是虎妞太丑,帶不出去。虎妞的付出,他都假裝看不到。只想著自己要拉車,他的心從來就沒和虎妞在一起過。虎妞的相貌他看不上,虎妞的智慧他也看不見。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虎妞對自己的欺騙,虎妞的老、丑和厲害。所以,虎妞死后,獲得“自由”的祥子的墮落就是必然的了。
十年后再看《駱駝祥子》,才明白虎妞對祥子的愛,有多么光彩。
托爾斯泰說,人不是因為美麗才可愛,而是因為可愛才美麗。
虎妞對祥子付出了真情,雖說嫁給祥子,使用了某些心機,但是,在嫁給祥子后,她放棄了了衣食無憂的富家小姐的優越生活,心甘情愿做一個車夫的老婆,付出為人妻該有的本分和情感。就憑這,她已經活成了一束耀眼的光。
虎妞最大的不幸,就是看錯祥子和愛上祥子。祥子太魯鈍,太淺薄,看不清虎妞丑陋的外表下一顆金子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