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父親———由于特別事回文成縣老家,在表哥和表弟的幫助下,事情辦得比預期快得多,讓我有了空暇去祭拜父親,甚感慰藉。
父親畢業于浙江大學化工系,在文革期間被打成“四類分子”。改革開放后,文成縣委特意把我父親從瑞安城關鎮建材化工廠(期間獲得瑞安科委多項科技發明獎)聘請到文成化工廠(國企)當廠長。母親堅決反對!但父親想用自己的專長為家鄉多做點貢獻,盡管文革期間文成是他傷心的地方。
因父親的能力和努力,企業很快有了起色。為取得更好經濟效益,不辜負父老鄉親們的殷切期望,父親一心撲在工作上,嘔心瀝血。但父親在化工廠工作不到兩年,就積勞成疾。由于當時醫療落后,不幸英年早逝,那年他才46歲(我18歲)。而今父親就長眠在文成寨山后的公墓里,父親工作過地方也就在墓前下面不遠處的低坡上,他時時可以看到他最關心的地方。表哥陪我一起上山祭拜,經過原化工廠廠址旁(現在工廠已拆)。眼前就浮現了:“深夜里,黑魆魆的山邊透著父親化驗室窗戶微弱的燈光,父親正伏案聚精會神研究新產品的配方的清瘦身影。”
我從小體質虛弱,父親非常疼愛我!由于我時常扁桃體炎癥發燒無法上學,母親雖是小學教師,因為當任班主任,而忙于教務,無暇顧及我,因此基本是父親無微不至照顧著,小學功課也大多在在父親輔導下完成。每當教完一天功課后,我總是纏著父親講故事。尤其愛聽父親講爺爺和大伯、二伯從事地下工作與他自己參加兒童團拿著紅纓槍放哨的故事。
父親視我為掌上明珠,愛護有加。有空就帶我一起騎單車出去玩,每逢過年過節走親訪友時,也總拉上我一起。出差總不忘買東西給我和妹妹。深知我愛吃金華豬蹄,每次出差上?;貢r,就放乘從上海直達溫州的舒適大客船,而改坐火車繞金華特意買了金華豬蹄后,再擠大客車顛簸著回溫州。一次,出差杭州時,用節省下來的錢給我買了一塊綢緞,做了一件花襯衫,我非常喜歡,當時綢緞人們視之為寶。有一次到上海,父親看到一款新式的白色高領紅橫紋的尼龍針織衫就買了一件給我,穿著非常漂亮,人人羨慕。那時尼龍剛出品,最為時髦,價格亦不菲,記憶猶新,妹妹至今還常常提起那件尼龍針織衫。
若遇假期,父親出差就會帶上我(由于妹妹比我小得多)。在車上,總把位置讓我坐,自己站在我身邊護著我,實在累了,就擠一下。其實,父親長期勞累和營養不良,當時他身體已較虛弱。到我16歲時,父親已帶我去過很多大城市,不辭辛勞!
父親多才多藝。寫得一手好文章和書法;能作曲、作詞,擅長于二胡、口琴;愛好體育運動,乒乓球和籃球打得特別好。
父親好學博愛。 在改革開放初,掀起了日語熱,父親每天早上就捧著半導體收音機“咿咿呀呀”學日語,雖然他大學讀的是俄語,俄語水平很高。父親十分關心年輕人。被打成“四類分子”下放在文成縣西坑期間,輔導了一批高中生,高考恢復后,這批高中生都考上了大學。后來他們在各自事業上都取得了突出成績。現在他們若遇到我,還念念不忘提起我父親誨人不倦的輔導,滿懷感恩之情。
歲月滄桑。父親離去已30來年了,而我只在回國空暇時,才來看一眼父親。默立于父親墓前,不禁鼻酸眼熱,心中抽泣。我轉身舉目,把無限思念目光凝聚在前面寨山頂的千秋塔上,恍然那是了父親清瘦的身影。心底喊著:“父親!女兒遠離了您,遙在異國他鄉,不能常來看您,陪您說話,就讓這千秋塔寄托我對你日日夜夜的思念!”
2014年4月。 作者:徐海燕于荷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