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美聯儲政策抉擇：QEE和負利率
美國國會參議院于2020年3月25日以96：0的投票結果通過《新冠病毒援助、救濟與經濟安全法案》（ “Coronavirus Aid, Relief and Economy Security” Act，CARES Act），推出2.2萬億美元救助計劃，以應對疫情沖擊，幫助企業、家庭度過難關，同時向地方政府提供支持。眾議院于3月27日通過CARES法案，特朗普隨即簽署了該法案。CARES法案為美聯儲實施貨幣政策、應對COVID-19疫情沖擊提供了法律基礎。
2020年5月19日，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和美國財政部長姆努欽接受國會質詢，向議員闡釋了為應對COVID-19疫情沖擊而采取的一系列政策措施。本文結合國會質詢以及鮑威爾5月13日在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發表演講的內容，對美聯儲自3月份以來實施的一系列應對措施進行全面回顧，并介紹美聯儲和鮑威爾對負利率政策的立場。
一、鮑威爾接受國會質詢，解釋貨幣支持政策
2020年5月19日，在向國會作證詞時，鮑威爾首先簡述了COVID-19疫情給美國和全球各地造成的重大損失和巨大困難，然后介紹了美聯儲為應對疫情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疫情的爆發是一場嚴重的公共衛生危機，醫院、急診服務和護理機構的前線人員為應對疫情做出了巨大努力。那些日復一日冒著風險為他人和國家服務的人值得人們銘記在心。
政府為控制病毒傳播而采取的強有力措施極大地限制了經濟活動。大量企業因此關閉，人們被建議待在家里盡量減少外出，社交互動大為減少。人們以巨大的經濟和個人代價來擱置自己的生活和生計。所有人都受到了疫情的沖擊，但受打擊最大的卻是那些最無力承擔的群體。
鮑威爾認為可以把為控制病毒傳染而采取的防控措施視作對個人和公眾健康的一項投資。作為社會的組成部分，鮑威爾表示美聯儲應當竭盡所能向那些為公共利益而做出犧牲的人提供救助。
經濟數據顯示，美國第2季度產出急劇下滑，而失業率則急劇上升。這些指標以及更多數據顯示，這次衰退的范圍和速度是空前的，比第二次世界大戰所有的衰退都要嚴重。自從COVID-19疫情爆發兩個月以來，美國已有超過2000萬人失業，近10年的就業增長成果突然逆轉。經濟急劇收縮給人們造成了難以言表的痛苦，面對未來的巨大不確定性，人們的生活大不如前。除了經濟運行中斷，SARS-CoV-2病毒擴散還給金融市場造成了巨大壓力，極大地損害了經濟體中的信貸流動。
根據國會授予的促進就業最大化、保持價格水平穩定、維持金融穩定等法定職責，美聯儲采取了一系列應對疫情沖擊的措施。作為公共部門應對措施的一部分，美聯儲致力于使用各種政策工具為經濟提供支持。2020年3月27日，美國國會通過《冠狀病毒援助、救濟和經濟安全法案》（CARES法案），對美聯儲和財政部實施一系列支持政策提供了法律基礎。
貨幣政策方面，2020年3月，美聯儲經過兩次緊急降息將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降至0-0.25%，并有意將這一利率水平維持較長時期，直到疫情對經濟的沖擊結束，就業最大化和價格穩定目標得以達成。
除利率政策外，美聯儲還采取了一系列有力措施，主要分為4個方面：加大公開市場操作力度以恢復市場平穩運行；支持改善短期融資市場流動性；與財政部協調，促進信貸向家庭、企業、州和地方政府流動；允許和鼓勵銀行利用過去積累的大量資本和流動性，在困難時期支持經濟。
1、加大公開市場操作和資產購買。3月中旬開始，市場緊張程度和不確定性上升，投資者迅速轉向現金、短期國債，國債和機構抵押貸款支持證券（MBS）市場開始承受壓力，而國債和MBS市場對于金融體系的整體運行以及貨幣政策的有效傳導至關重要。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宣布，加大回購操作規模，并購買不限量的國債和MBS以支持市場保持穩定并有效發揮功能。通過這些措施，市場狀況大大改善，因此美聯儲逐步減少了對國債和MBS的購買量。上述公開市場操作的主要目的是保持市場平穩運行和政策有效傳遞，當然購買國債和MBS也使整個金融環境更加寬松。
2、穩定短期融資市場。隨著COVID-19疫情對經濟造成越來越嚴重的沖擊，投資者避險情緒增強，從長期、高風險資產以及一些貨幣市場共同基金撤出。為了穩定短期融資市場，美聯儲下調了貼現率并延長了向銀行發放的再貸款期限。經美國財政部批準，根據美國《聯邦儲備法案》第13條第3款關于緊急貸款授權的規定，美聯儲創設了一級交易商信貸便利（PDCF）工具。一級交易商是短期融資市場上的重要中介機構。根據PDCF，美聯儲向一級交易商提供貸款，一級交易商以優質資產作為抵押品。與美聯儲大規模購買美國國債和機構MBS類似，PDCF有助于短期融資市場恢復正常運行。
此外，根據《聯邦儲備法案》第13條第3款規定，美聯儲與財政部一起設立了商業票據融資便利（CPFF）和貨幣市場共同基金流動性便利（MMLF）兩款工具。這兩款工具均獲得財政部注資，美聯儲通過CPFF和MMLF工具開展操作如出現損失，由財政部資金承擔。在美聯儲宣布創設并使用這兩款工具后，商業票據和其他短期融資市場的市場運行指標顯著改善，資金從一級交易商和免稅貨幣市場基金迅速流出的勢頭得到遏制。
3月中旬，離岸美元融資市場也面臨著壓力。為緩解壓力，美聯儲和多家外國央行共同宣布擴大美元流動性掉期額度。此外，美聯儲為外國貨幣當局創設了新的臨時回購協議便利工具（外國貨幣當局以持有的美元資產作為抵押）。這些措施有助于穩定全球美元融資市場，支持美國國債、其他金融市場平穩運行，改善美國的經濟狀況。
3、信貸支持。隨著疫情在全球擴散，給各國經濟造成嚴重破壞，長期債務工具市場（屬于資本市場）也面臨壓力。對于公司債券、市政債務工具、由消費者和小企業貸款支持的資產支持證券（ABS）的發行方來說，其借貸成本急劇上升。實際上，信譽良好的家庭、企業、州和地方政府無法以合理的價格（利率）借款，這進一步削弱了經濟。此外，傳統上依靠銀行貸款的中小型企業面臨著倒閉或收入銳減的困境，對資金的需求大幅增加。
資本市場對經濟運行至關重要。為了支持資本市場，美聯儲采取了多項大膽的措施，促使銀行信貸流向家庭、企業借款人，從而支持經濟改善。在獲得財政部的信貸保護后，美聯儲于3月23日宣布創設定期資產支持證券貸款便利（TALF）工具來支持消費者和小企業貸款。TALF工具接受資產支持證券（ABS）作為抵押，美聯儲以此向銀行提供貸款，抵押品ABS基礎資產包括銀行新發放的汽車貸款、信用卡貸款、其他消費者和小企業貸款等。銀行以ABS為抵押從美聯儲獲得資金，再向需要信貸的消費者和小企業發放新的貸款。
美聯儲還根據第13條第3款規定與財政部合作，通過一級市場公司信貸融資便利（PMCCF）和二級市場公司信貸融資便利（SMCCF）兩款工具向大企業提供信貸支持滿足其資金需求。這兩款工具主要用于購買美國公司發行、2020年3月22日之前為投資級別的債券。通過購買這些債券，美聯儲可以降低發債公司的融資成本，從而支持經濟。
美聯儲還推出了美茵街貸款計劃（Main Street Lending Program），向疫情爆發之前財務狀況良好的中小型企業提供貸款。公眾的看法對這些工具的使用、政策的實施也是十分重要的。針對收到的公眾意見和建議，美聯儲降低了MSLP的最低貸款額度，同時提高了最高貸款額度，還將通過MSLP工具申請借貸的公司規模擴大到員工人數不超過15,000人。這些調整有助MSLP計劃滿足更多需要過橋融資的公司需求，以維持運營和經濟復蘇。美聯儲承諾將繼續完善其政策工具。
為了增強小企業管理局（SBA）的工資保護計劃（PPP）效果，美聯儲宣布向參與PPP計劃的銀行提供流動性支持，鼓勵銀行以向小企業發放的PPP貸款為抵押，向美聯儲獲得流動性并向小企業提供更多信貸支持。另外，為了幫助各州和地方政府更好地應對現金流壓力，繼續為社區的家庭和企業提供服務，根據《聯邦儲備法案》第13條第3款，美聯儲與財政部共同設立了市政流動性融資便利（Municipal Liquidity Facility）工具，直接向各州、縣、市以及州際實體購買期限較短的市政債券。“美茵街借貸計劃”和“市政流動性融資便利”兩款工具獲得了財政部注資，以保護美聯儲免受損失。美國國會通過CARES法案為美聯儲和財政部創設上述工具提供了法律基礎，這些工具支持銀行向實體經濟發放超過2.6萬億美元的貸款。
需要注意的是，美聯儲是根據《聯邦儲備法案》第13條第3款賦予的權限在緊急狀態下使用上述工具的。當經濟和金融狀況改善時，美聯儲會把這些工具放回工具箱中。
4、銀行監管。美聯儲調整了多項監管措施（其中大多是臨時調整），鼓勵銀行利用自身的優勢來支持家庭和企業。與2008年的金融危機不同，銀行經過后金融危機時期的努力，已經擁有大量的資本和流動性緩沖，改善了風險管理和經營韌性。可以說，銀行已經具備緩解目前金融沖擊的實力。與2008年的金融危機相反，當時銀行削減貸款，經濟沖擊被放大。COVID-19疫情暴發后，銀行發放的貸款大幅增加。
美聯儲使命在身，在過去的幾個月中，面對疫情沖擊，迅速采取了一系列支持措施。在承擔責任的同時，美聯儲還努力保持透明度。當國會批準撥款，將納稅人資金用來支持美聯儲管理的貸款計劃時，保持透明度十分重要。關于基于CARES法案創設的政策工具，包括兩款公司信貸融資便利工具（PMCCF和SMCCF）、美茵街貸款計劃（MSLP），市政流動性融資便利（MLF）和定期資產支持證券貸款便利（TALF）等，每個月美聯儲都將公布每款政策工具的參與機構名稱和詳細信息、借款金額和利率，以及每款政策工具的總成本、收入及費用等信息。
二、鮑威爾就當前美國經濟問題發表演講，否認負利率政策
2020年5月13日，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在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就美國當前經濟問題發表演講。
COVID-19疫情在全球范圍內蔓延，給人類社會和經濟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鮑威爾認為這是一場全球性的公共衛生危機，醫護人員在第一時間作出響應并采取行動，顯示出極大的勇氣和決心，贏得了人們的持久感激。除了醫護人員，其他許多重要行業的從業者每天也在冒著風險為人們以及社會做出貢獻。
疫情爆發后，整個國家暫時終止了相當一部分經濟和社會活動以阻止病毒傳播。自3月中旬開始，多個經濟領域事實上已經處于關閉狀態。人們暫停社會活動，做出了巨大的犧牲，不僅保護了自己和親人的健康，還保護了鄰居和整個社區。雖然每個人都受到疫情的影響，但負擔最重的恰恰是那些最無力承受沖擊的人。
這次衰退的范圍和速度是史無前例的，比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的任何一次衰退都要嚴重得多。經濟和就業急劇惡化，過去十年間增加的工作機會已經全部失去。疫情爆發兩個月以來，已有超過2000萬人失業。美聯儲一項調查顯示，在2月份工作的群體中，年收入不足4萬美元的家庭成員有將近40％的人在3月失去了工作。經濟惡化造成的挑戰和艱難是言語難以形容的，面對未來的巨大不確定性，人們的生活被徹底攪亂了。
這次低迷與之前不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早期，經濟衰退往往與高通脹和隨后的美聯儲政策緊縮有關。但近幾十年來低通脹率支撐了經濟長期擴張，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經濟失衡不斷加劇，例如資產價格上漲到難以為繼的水平，或者住房等重要經濟部門膨脹到了不可持續的地步。當前的衰退源于病毒傳播以及政府為限制病毒傳播而采取的隔離措施。高通脹也不再是問題。這一次沒有威脅經濟的泡沫因素，也沒有不可持續的周期因素。病毒是引發經濟衰退的主要原因，這是在分析經濟形勢、考慮應對措施時需要注意的。
各國政府迅速采取應對措施，減輕病毒對經濟的影響，為失去收入的工人、已經關閉或業務急劇減少的企業提供支持。美國的反應特別迅速有力。迄今為止，美國國會已為家庭、企業、醫療保健機構、各州及地方政府提供了約2.9萬億美元的財政支持，約占國內生產總值的14％。SARS-CoV-2病毒對經濟的沖擊是史無前例的，而此次美國財政應對措施也是戰后歷次經濟衰退后實施最快和力度最大的一次。
美聯儲采取應對措施的速度和力度也是空前的。在3月15日將聯邦基金利率降至接近零之后，美聯儲還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來促進經濟體中的信貸流動，這些措施可以分為四個領域。首先，直接購買美國國債和機構抵押貸款支持證券（MBS），以恢復上述重要市場的功能。第二，流動性和融資支持措施，包括貼現窗口業務、擴大與外國央行美元掉期額度，新創設多款獲得財政部背書的貨幣政策工具，以支持貨幣市場的平穩運行。第三，在財政部的支持下，新創設的政策工具可以更直接地支持銀行信貸向家庭、企業、各州及地方政府流動。第四，對監管措施進行臨時調整，允許并鼓勵銀行擴大資產負債表，向家庭和企業提供金融支持。
美聯儲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才采取此類行動，就如目前這樣，只有在“異常和緊急情況下”并得到財政部長的同意，美聯儲才能直接向私人非金融企業、州和地方政府提供信貸支持。當這場危機結束時，美聯儲將退出這些應急措施。
盡管應對疫情對經濟沖擊的反應既及時又適當，但未來仍然高度不確定，經濟面臨巨大的下行風險，因此美聯儲的支持政策并未結束。經濟預期仍然不確定，病毒擴散又向政府提出了一系列新的問題：如何快速、可持續地控制病毒？隨著社會隔離措施的失效，能否避免疫情再次爆發？恢復信心、消費開支恢復正常需要多長時間？新療法、測試的實施范圍和時機如何？疫苗什么時候能研發成功？這些問題的答案有助于確定經濟復蘇的時機和步伐。然而答案目前是未知的，因此需要做好政策準備以應對多種可能的結果。
政府實施的支持政策緩解了家庭、企業困難和市場壓力，有助于經濟復蘇。但是，此次病毒引發的公共衛生危機也引起了人們的長期擔憂。程度更深、時間更長的衰退可能對經濟和生產率造成持久損害。可避免的家庭和企業破產可能會拖累未來幾年的增長。長期的失業可能會損害或消滅工人的職業，使他們的技能喪失價值，專業儲備趨于枯竭，并使家庭背負更多的債務。全國成千上萬中小型企業的破產將摧毀人們的生活、企業和社區領導人的家族遺產，并限制復蘇的力量。這些企業是創造就業機會的主要來源，尋求重返工作崗位的人們將迫切需要它們。長期的衰退和疲軟的復蘇還可能阻礙企業投資和擴張，進一步限制就業機會的復蘇、資本存量的增長和技術進步的速度，結果可能造成生產力增長長期放緩、收入增長長期陷入停滯狀態。
為了避免上述結果，可能需要采取更多政策措施。美聯儲將繼續最大程度地使用各項政策工具，直到危機結束、經濟復蘇良好。美聯儲可以向銀行提供資金支持（通過再貸款等工具），卻不能支出。通過美聯儲便利工具獲得的貸款可以緩解流動性面臨中斷的矛盾，這些貸款將幫助眾多借款人度過當前的危機。但是經濟復蘇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積聚動能，流動性問題因此可能變成償付能力問題。額外的財政支持可能代價巨大，但如果可以避免長期的經濟損失并實現強有力的復蘇，那么是值得的。
在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發表演講后，鮑威爾在回答提問時表示，美聯儲對負利率的觀點沒有改變，這不是美聯儲正在考慮的問題。鮑威爾向市場發出了明確的信號：關于美聯儲將實行負利率政策的看法不成立。此前已有多名美聯儲官員否認實施負利率，包括美聯儲備銀行12位行長中的至少6位。
在鮑威爾發表演講的前一周，聯邦基金利率期貨為負利率定價。在鮑威爾發表講話后，聯邦基金利率期貨對負利率的定價有所調整。
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由于經濟增長乏力，通脹長期低迷，包括日本央行和歐洲央行在內的多個央行已經先后實施負利率政策。負利率政策在全球仍有爭議，但美國總統特朗普支持負利率，稱負利率可以防止美元走強、保持美國出口競爭優勢，對美聯儲遲遲不實施負利率政策表示不滿。
三、鮑威爾接受采訪，向公眾解釋貨幣政策立場
2020年5月13日，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在接受哥倫比亞廣播公司《60分鐘》節目采訪時表示，美聯儲將采取更多措施以減輕COVID-19疫情對美國經濟的打擊。鮑威爾認為2020年下半年美國經濟有望復蘇，同時表示美聯儲仍有足夠的政策選項。除了此前已經推出的政策工具之外，美聯儲還可以創設、采取新的貸款便利工具，也可以調整前瞻指引以及資產購買的節奏。
鮑威爾對美國經濟復蘇持謹慎樂觀態度，認為2020年下半年有望改善。但鮑威爾也承認，2020年第2季度的數據將非常糟糕，經濟困難可能會持續到2021年年底，失業率預計最高將達到20％至25％。
采訪過程中主持人問鮑威爾美聯儲是否在對經濟進行大水漫灌，錢從哪里來。鮑威爾解釋說：錢是印出來的。美聯儲作為中央銀行可以這樣做，包括印數字化貨幣，買各種美國國債和其它有政府擔保的債券，增加貨幣供應量。美聯儲還印了紙幣，運到各聯儲銀行。
為平息金融市場的動蕩，美聯儲宣布擴大資產購買，資產負債表規模快速膨脹，目前達到7萬億美元，規模還在擴張。美國廣義貨幣供應增速稱得上前所未有，美聯儲資產負債表規模與GDP比值堪比二戰時的水平，未來將會更高。同時，美國政府借債發放失業救濟，大量貨幣進入實體經濟，而不是只留在金融市場。這樣做可能會導致通脹。現代貨幣理論（MMT）并不是多么先進的理論。
美聯儲主席鮑威爾還解釋了美聯儲對負利率政策的立場。和特朗普青睞負利率不同，美聯儲認為沒有證據證明負利率是有效的貨幣政策，負利率反而會扭曲金融市場。負利率環境下，公眾的存款縮水，銀行則要付錢貸款，放貸。銀行利潤受損，整個金融體系將收縮。日本央行、歐洲央行等實施負利率政策并未取得預期效果。在貨幣政策寬松方面，美聯儲將運用前瞻性指引和資產購買等工具來支持經濟和市場。
四、美聯儲傳統貨幣政策實施情況
1、利率政策
美聯儲于2020年3月3日宣布降息50個基點，將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從1.5-1.75%下調到1-1.25%；將利率下限隔夜逆回購利率（ON RRP rate）從1.5%下調50個基點至1%，將利率上限超額存款準備金利率（IOER）從1.6%下調50個基點至1.1%；將一級信貸利率從1.75%下調50個基點至1.25%。
2020年3月15日，美聯儲再次宣布緊急降息，將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從1-1.25%下調100個基點至0-0.25%；將利率下限隔夜逆回購利率（ON RRP rate）從1%下調1000個基點至1%，將利率上限超額存款準備金利率（IOER）從1.1%下調100個基點至0.1%；將一級信貸利率從1.25%下調100個基點至0.25%。
整理：海航期貨研究所HNA
在2020年4月29日的議息會議上，美聯儲未對利率進行進一步調整，并表示不會實施負利率政策。
2、其他傳統貨幣政策工具
除了利率政策以外，美聯儲繼續使用貼現窗口、公開市場操作、存款準備金率等傳統工具向經濟提供支持。
1）貼現窗口
2020年3月16日，美聯儲（FED）、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ederal Deposit Insurance Corporation）、美國貨幣監理署（Office of the Comptroller of the Currency）聯合發布關于貼現窗口業務的聲明。
結合一級信貸利率下調，美聯儲等聯邦監管部門鼓勵存款機構更積極地利用貼現窗口來滿足超預期的資金需求，把貼現窗口作為工具應對可能出現的資金壓力。為了加強貼現窗口的上述作用，美聯儲還宣布，存款機構可以從貼現窗口中借出長達90天的資金，并由借入資金的存款機構每天可以安排提前償還頭寸，也可以續借。美聯儲接受多種抵押品作為貼現窗口貸款的抵押。
2）日內信貸
美聯儲提供日內信貸業務以支持支付系統的平穩運行，支持信貸市場交易的結算和清算。2020年3月15日，美聯儲表示，鼓勵存款機構基于抵押或無抵押基礎上利用儲備銀行提供的日內信貸工具，向家庭和企業提供流動性，支持支付系統的總體平穩運行。
3）存款儲備金率
由于轉向充裕的準備金制度，美聯儲于2020年3月15日宣布，將銀行的存款準備金率降低至零，支持銀行向家庭和企業提供貸款。
4）美聯儲加大回購操作力度、開展永久公開市場操作
2020年3月以來，美聯儲多次加大回購操作力度，加大對回購市場的流動性支持，主要包括大幅上調隔夜回購操作規模，推出較長期限的巨額回購操作。紐約聯儲還宣布進行6次緊急永久公開市場操作（POMO），規模370億美元。
五、美聯儲新創設的政策工具簡介
2020年3月15日，在宣布降息的同時，美聯儲同時宣布推出7000億美元的資產購買計劃，包括5000億美元國債和至少2000億美元機構抵押貸款支持證券（MBS），即新一輪量化寬松（QE）。3月23日，美聯儲宣布創設PMCCF、SMCCF和TALF三款工具，向市場提供無限量流動性支持。之后，美聯儲進一步QE范圍，使之發展成QEE政策。
2020年3月以來，美聯儲通過創設、運用多款貨幣政策工具向市場提供充裕的流動性（無限量QE），幫助銀行向家庭和企業提供更多的信貸支持。美聯儲實施的量化寬松政策可以稱之為“全面量化寬松政策”（Quantitative Easing Everything，QEE），其購買債券的類型包括美國國債、公司債券、市政債券和機構抵押貸款支持證券等。美聯儲還開始買入ETF，如期限20年以上國債ETF、SPDR彭博巴克萊高收益債券ETF等。
以下是美聯儲QEE工具小結。
1、美聯儲重啟CPFF工具
2020年3月17日，美聯儲宣布重啟商業票據融資便利工具（Commercial Paper Funding Facility，CPFF），支持信貸流向家庭和企業。
2、美聯儲創設PDCF工具
2020年3月17日，美聯儲宣布創設一級交易商信貸便利工具（Primary Dealer Credit Facility，PDCF），以支持家庭和企業的信貸需求。
2020年3月23日，美聯儲宣布降低商業票據融資便利工具（CPFF）利率，擴大其應用范圍，納入高質量、免稅商業票據等合格證券，促進信貸流向市政當局。
3、美聯儲創設貨幣市場共同基金流動性便利工具（MMLF），加大對家庭和企業的信貸支持
2020年3月18日，美聯儲宣布創設貨幣市場共同基金流動性便利工具（Money Market Mutual Fund Liquidity Facility，MMLF），由波士頓聯邦儲備銀行向合格的金融機構提供貸款，貸款以合格金融機構從貨幣市場共同基金購買的優質資產作為抵押。
2020年3月23日，美聯儲宣布擴大貨幣市場共同基金流動性融資便利工具（MMLF）的應用范圍，納入市政可變利率需求票據（variable rate demand notes，VRDNs）和銀行存單等各種證券資產，促進信貸流向市政當局，向其提供支持。
4、美聯儲宣布創設3款新的政策工具
2020年3月23日，美聯儲宣布創設三款工具：一級市場公司信貸融資便利（Primary Market Corporate Credit Facility，PMCCF），用于支持新債券發行和貸款發放；二級市場公司信貸融資便利（Secondary Market Corporate Credit Facility，SMCCF），用于為流通中的公司債券提供流動性支持；定期資產支持證券貸款便利（Term Asset-Backed Securities Loan Facility，TALF），以支持信貸流向消費者和企業。
5、美聯儲宣布美茵街企業貸款計劃
2020年3月23日，美聯儲推出美茵街企業貸款計劃（Main Street Business Lending Program），支持對符合條件的中小型企業提供貸款，作為小企業管理局（SBA）工資保護計劃（PPP）的補充。
4月30日，美聯儲宣布擴大美茵街貸款計劃（Main Street Lending Program）的范圍。
6、美聯儲創設PPPLF工具，鼓勵銀行向小企業提供貸款支持
2020年4月6日，為了鼓勵銀行通過小企業管理局（Small Business Administration）的工資保護計劃（Paycheck Protection Program，PPP）向小企業提供貸款支持，美聯儲宣布創設新的工資保護計劃借貸便利工具（PPPLF）。
4月23日，為保證小企業管理局（SBA）的工資保護計劃（PPP）取得更好效果，鼓勵銀行向小企業發放更多貸款，美聯儲宣布擴大工資保護計劃融資便利（PPPLF）工具的使用范圍，使更多符合條件的小企業貸款人通過PPP計劃獲得所需資金。
4月30日，美聯儲進一步擴大了PPPLF工具的使用范圍，允許更多金融機構參與PPPLF業務，同時擴大了抵押品范圍。這些變化可以幫助更多銀行通過小型企業管理局的工資保護計劃（PPP）向小企業提供貸款支持。
7、美聯儲宣布創設市政流動性融資便利工具，并擴大其使用范圍和期限
作為2.3萬億美元貸款計劃的一部分，美聯儲于4月9日宣布創設市政流動性融資便利（Municipal Liquidity Facility，MLF）工具，向各州和市政當局提供高達5,000億美元的貸款，以幫助地方政府應對因COVID-19疫情引起的現金流緊張狀況。
2020年4月27日，美聯儲宣布擴大市政流動性融資工具（Municipal Liquidity Facility，MLF）工具的使用范圍和期限。
8、美聯儲聘請貝萊德公司協助開展資產購買業務
為更好地開展資產購買業務，美聯儲于3月27日宣布聘請華爾街知名機構貝萊德公司（BlackRock Inc，也稱黑石集團）協助其進行商業抵押貸款支持證券（CMBS）購買等操作。
除了上述已經運用的工具和已經實施的政策，美聯儲還有以下工具可以使用：資產支持商業票據（ABCP）、定期拍賣工具（TAF），等等。QEE是美聯儲對以往QE政策運用范圍的擴展，同時又區別于日本央行的質化量化寬松（QQE）政策。
六、美聯儲國際合作措施
除了實施國內支持政策，美聯儲還與多家外國央行進行合作，以穩定全球金融市場。
1、六大央行達成美元掉期協議
2020年3月15日，加拿大央行、英國央行、日本央行、歐洲央行、美聯儲和瑞士央行宣布采取聯合行動，通過常備美元流動性掉期安排向市場提供美元流動性。常備美元掉期工具的使用可以向全球金融市場提供流動性，緩解全球金融市場壓力，有利于緩解家庭和企業獲得信貸面臨的困難。
6大央行同意將常備美元流動性掉期合約的利率降低25個基點，最新利率為美元隔夜指數掉期（OIS）利率加25個基點。為了通過掉期工具提供更長期限（大于1周）的流動性，除期限為1周的美元掉期外，各央行還同意每周提供84天期限的美元流動性，從3月16-20日這一周開始操作，并長期開展，以支持美元融資市場的平穩運行。
2、美聯儲宣布與多國央行達成臨時美元流動性協議
2020年3月19日，美聯儲宣布與澳大利亞、巴西、丹麥、韓國、墨西哥、挪威、新西蘭、新加坡和瑞典等國央行建立臨時美元流動性掉期安排。和3月15日美聯儲與5大央行采取的聯合行動一樣，此舉旨在減輕全球美元融資市場的壓力，幫助相關國家的家庭和企業獲得信貸支持。
新達成的美元掉期協議將向澳大利亞、巴西、韓國、墨西哥、新加坡、瑞典等國貨幣當局分別提供600億美元流動性，向丹麥、挪威和新西蘭三國央行分別提供300億美元流動性，有效期不短于6個月。
3、美聯儲宣布創設FIMA臨時回購便利工具，支持全球金融市場平穩運行
3月31日，美聯儲宣布創設針對外國和國際貨幣當局的臨時回購協議便利工具（FIMA Repo Facility），支持包括美國國債市場在內的金融市場平穩運行。通過FIMA回購便利工具，外國及國際貨幣當局（Foreign and international monetary authorities，FIMA）賬戶持有方可以與美聯儲達成回購協議，以其持有的美債作為抵押從美聯儲獲得美元流動性。這里所說的賬戶持有方包括在紐約聯儲開設有賬戶的外國（主權國家）央行和其他經濟體（非主權國家）貨幣當局。
七、全文小結
本文介紹了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對負利率的立場、應對疫情政策實施的思路和主張，全面回顧了COVID-19疫情暴發以來美聯儲實施的一系列政策措施，既包括利率、公開市場操作等傳統貨幣政策，也包括美聯儲根據經濟、市場需要而創設的多款新工具，還包括美聯儲單獨或與其他聯邦監管機構聯合采取的多項支持措施，以及美聯儲與多個外國央行為穩定全球市場而聯合采取的行動。美聯儲堅持目前不會實施負利率政策。
美聯儲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有力地支持了銀行系統向美國企業、家庭提供信貸和其他金融幫助，穩定了美國金融市場和經濟秩序，對全球金融市場逐步恢復平穩運行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本文完成于2020年5月28日）
